我追問案發時的情況,禪念一邊迴憶,一邊仔細講了出來。


    兇案當夜,禪念等人都已休息,值夜的僧人看到觀音殿內的火光,出聲示警,眾僧才趕過去救援。可打開殿門之後,隻見殿中烈焰滔天,根本無法入內。


    消防隊雖然及時趕到,可那火邪異得很,高壓水槍噴上去,竟似火上澆油,反而令火勢越發兇猛,消防隊的人隻得穿著防火服,拿幹粉滅火器一點點的向裏邊推進,每推進幾米,就要換一批隊員,一批人根本抵不住殿中的高溫,隻能輪班上。


    更怪異的是,殿門明明大開,火卻隻在殿中燒,一點未曾竄出門外。


    連消防隊的人都被驚呆了,他們救火無數,卻從未見過這等怪異的火災。


    當時場麵十分混『亂』,眾僧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火場裏,身為監院的禪念在第一時間趕到,忙著主持滅火,也沒來得及通知禪心方丈,等觀音殿火勢被控製之後,他迴過神來再派人去通知時,卻驚聞方丈的禪房也已失火,與觀音殿的火情一模一樣,不知已經燒了多久。


    或許是因為禪房麵積小,消防隊趕到時,禪房中的火已經自行熄滅,禪心已然變成了一具燒得枯焦的屍體……


    從始至終,寺中上下數百僧人,沒有一人發現縱火者的蹤跡,隻是憑消防隊的經驗做出了兩點推斷,一是失火時間,應是觀音殿失火在前,禪房失火災後。二是起火原因,應是人為縱火無疑。


    聽他說完這些,我沉默了。


    事情至此,我得到的線索也隻有兩條,其一,兇手與我有仇。


    其二,此人實力絕不在我之下,而且擅長玩火。


    但關於兇手的身份方麵,仍舊沒有絲毫頭緒,此人何時來的,怎麽潛入,又究竟用了什麽手段,在短短半小時之內連殺三名強者後悄然遁走,所有這些都還是個『迷』。


    說實話,我心裏既失望又著急,本以為弄清了當時的情況,總該發現點什麽,可結果卻一無所獲。著急的是,兇手如此詭異,若不能盡快將他揪出來,恐怕還會危及行會、道場。


    可此處查不到線索,我也隻能另做打算。


    剛才禪念與楊樹一番纏鬥,雖未重傷,卻也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我安慰了他幾句,之後告辭出來,帶著楊樹返迴旅店。


    我的打算是,找地頭蛇林凝香問清楚,遼寧地頭上,到底都有哪些玩火的高手,尤其是黑龍教和太平道中人,對方既然和我有仇,多半就是來自這兩方的牛鬼蛇神。


    雖然已經臨近午夜,旅店的燈仍然亮著,我們一進門,老板娘就笑著迎了過來:“你們倆也真是的,這麽晚還在外邊『亂』跑,也不知道注意著點,我們這種小地方,治安比不得大城市,晚上出門一定要多加小心。”


    “哎,我們知道啦,夏姐放心。”我笑著應道。


    自從師父過世之後,已經很久沒有人給我們深夜留門了,老板娘這幾句貼心話,也讓我覺得心裏微暖。


    而讓我訝異的是,老板娘今天似乎梳洗得十分齊整,臉『色』看起來也比昨天好多了,似乎還化了一點淡妝,頭發也剛洗過,還散發著一絲潘婷的味道,這大半夜的,如此打扮……


    我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她兩眼,打趣道:“咦,夏姐拾掇的這麽漂亮,晚上有約會啊?”


    老板娘神『色』嫵媚的白了我一眼:“不興開你大姐玩笑……我家那口子迴來了。”


    “呃,是嘛,林大哥今天不當班?”


    “鐵人也得有個打盹的工夫不是,哎呀,讓你給岔的,差點忘了問,你倆晚上吃飯了沒?”


    我還沒應聲,楊樹就當啷一句:“沒呢,大姐,現在還能炒菜麽?”


    他『揉』著肚子,一副可憐兮兮的德行。


    楊樹這家夥本來長得就精神,又慣會裝傻賣萌,向來最受中老年『婦』女的歡迎,老板娘一見他的神情就受不了了,笑著連連點頭:“給你倆備著呢,你倆快迴屋,我把菜熱一熱就給你們端過去!”


    說完,她還不忘記剜了我一眼,雖然啥也沒說,可那神情分明就是在責怪我餓著了楊樹。


    她轉身而去,我狠狠瞪了楊樹一眼。


    這小子,怎麽不管到哪,都能快速跟女人們結成統一戰線?


    我倆迴房間沒多大工夫,房門就被敲響了,但進來的卻不是老板娘,而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魁梧男人,長得很英俊,隻是麵帶一股疲倦之氣,卻強打著精神,手裏端著兩盤熱氣騰騰的炒菜,進門就問:“是你們倆點的菜吧?”


    我心裏奇怪,就下意識的多瞄了他兩眼,一看他那雙粗大寬厚布滿傷疤老繭的手就知道,他絕對不是端盤子的人:“對,是我倆,您是林大哥吧?夏姐跟我們提起過你。”


    男人把菜放下,也打量著我們:“我是林愛軍。兩位小兄弟來幾天了,住的還習慣嗎?”


    “挺好,我倆昨天剛到,都是東北人,也不會水土不服。”


    林愛軍點頭笑道:“那就好,我就說嘛,聽你口音應該也是東北的,但不是咱遼寧人吧?”


    “嗯,我倆都是黑龍江的。”


    “黑龍江?這死冷寒天的,你們跑這邊幹啥來了?”


    他這話出口,房間裏的氣氛就有點尷尬了,本來就不該是他來送菜,結果他來了,來就來唄,還跟我倆聊上了,聊也可以,但你總不能太生硬吧,他這話聽起來不像是聊天,怎麽聽,都像是警察在查房。


    但我卻能理解他的用心,雖然他家開的是旅店,可目前卻隻有我們兩個客人,而且都是大男人,平時他不迴家,隻有他老婆一個人在看店,他要是一點都不擔心,那才是怪事,來探探我倆的底細,也在情理之中。


    “不瞞大哥說,我們是親哥倆,聽說大佛寺的菩薩靈驗,才特地來拜佛許願,求菩薩保佑我倆重病的親爹平平安安,早日康複。”


    我一邊說,一邊擱心裏嘀咕,反正我那位親爹也不知道在哪,更不知道是死是活,我這話,可也算不上大逆不道吧。


    誰知,林愛軍聽了這話,不但沒釋然,反而越發警惕起來:“看不出啊,你倆居然是佛教徒,這年頭,像你們這樣有孝心、又懂事的孩子可不多見了。”


    我陡然醒悟,發現自己這個謊扯得有失水準了。


    年輕人信佛的本就少之又少,我倆身上又連串菩提都沒掛,卻楞衝佛門弟子,難怪他會起疑:“嗬嗬,大哥你有所不知,我們家世代信佛,我倆此來,也是我媽的意思。”


    我很容易就把謊圓了迴來,可林愛軍卻並未放鬆警惕:“那你們這佛,拜得可夠誠心的,今天怎麽樣,搶到高香了沒?”


    聽了這話,我臉『色』可就不那麽好看了,他明知大佛寺閉門謝客,還問我搶到高香沒有?


    消防隊雖然也隸屬公安武警係統,但畢竟不是公安,他像審犯人一樣沒完沒了的審問我倆,是不是有點過分了?難怪他家這旅店沒客人,有他這樣的老板,誰敢來住?


    正當我想要擠兌他兩句的時候,老板娘夏婷端著一鍋飯和兩雙筷子走了進來。


    或許是出於女人的敏感,她很容易就嗅到了我和林愛軍之間的火『藥』味,臉『色』不由變了,放下鍋就扯住林愛軍的胳膊往外拉:“你幹啥呢,不是跟你說了,這小哥倆都是老實孩子麽,你咋又來盤問人家?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


    她一邊說,一邊暗裏下手掐了林愛軍兩把,疼得他直呲牙,隻得順勢站起身來:“哪有,我就是跟這兩個小老弟隨便聊聊,不信你問他倆。”


    夏婷哪會相信,一邊把他往外拽,一邊對我倆笑道:“你倆別往心裏去哈,他這人就是有病,你們就把他當神經病……”


    可我卻發覺不對勁,林愛軍的表現已經超出了擔心妻子的範疇,似乎是有什麽針對『性』。


    “夏姐,你錯怪林大哥啦,是我倆拉著他嘮嗑,怎麽能怪他?”


    夏婷臉『色』稍稍緩和了點,略帶疑『惑』的看著林愛軍:“是麽?那……”


    她話未說完,林愛軍口袋裏的電話響了起來,搞笑的是,鈴聲居然是烏蘭圖雅的《套馬杆》: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飛馳的駿馬像疾風一樣……


    我和楊樹對視一眼,都忍不住想笑。


    這家夥還真是個心有草原的男人呐,這鈴聲,實在太帶感了。


    可林愛軍接起電話,說了幾句之後,臉『色』變得格外冷峻。


    “什麽,又要咱們協助?好,好,我這就迴去!”


    說著話,他抬手看了看表:“行,我十分鍾以後到,你先集合隊伍。”


    他撂下電話,歉意的衝夏婷道:“隊裏緊急集合,我現在就得迴去,又陪不了你了。”


    夏婷顯然是個善解人意的妻子,雖然忍不住『露』出失望之『色』,卻還是強做笑臉。


    “不要緊,我早猜到會這樣,你去吧……”


    沒等她把話說完,林愛軍就已經一隻腳跨到門外了。


    我看著這個足夠敬業的老班長,終究還是沒忍住,大聲說道:“林隊長,不管你有什麽急事,明日卯時之前,你最好還是不要出家門,否則不但會有血光之災,甚至可能有去無迴。”


    我這話,並非虛言恫嚇,而是我剛才眼睜睜的看到,他接電話之前,麵相還很正常,可當他答應立刻歸隊之後,他的雙眉之間,一道隱晦的黑氣飛快的浮現了出來,直貫印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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