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說,計劃趕不上變化,不做死不會死啊親。


    張靜北當時驚訝之餘,恍然想起,若換作上輩子的現在,他和李博陽的關係還沒有如今這般要好,更別說約好一塊去學什麽東西了。


    當然,李博陽還是一樣選擇了學書法,他也一樣選擇了學彈棉花,但是日子還要往後推一推,若沒有李博陽今日的堅持和張媽媽的順手推舟,不意外的話兒,張靜北還得晚上一兩個月才會去學彈鋼琴,而那時候,那人已經在樓下學有一段時間書法了。


    張靜北一直站在陽台的陰影處靜靜地看著那男人帶著他旁邊的孩子和教書法的王先生絮絮交談,看著王先生微皺著眉,看見那男人略帶討好的笑容,以及旁邊那孩子算計十足的眼神,摸著嘴角不自覺地輕笑一聲,你看,這世界就是這麽美妙。


    巧合之所以是巧合,不過是萬千算計下的最為精確的一個‘偶然‘。


    張靜北從來沒想到自己與那人連相遇都是在別人的謀算下進行的,那時候他正厭煩李博陽,更因兩家大人過於熱衷的行止反而讓他起了逆反心理,總之他看李博陽是哪哪都不順眼,連帶著之前說好去學鋼琴的事兒也往後推了半個多月。


    而那人,便是在這期間和張靜北從一次‘小矛盾’,再到相識相熟繼而產生感情。


    樓下的交談正是進入白熱化,看王先生眼底暗含不耐但還微笑著與人打太極的麵容,張靜北心裏明白,這次估計是送不進來了。


    遠眺著兩人被王先生客氣地送出院子外,張靜北正覺無趣準備轉身迴屋,便見那孩子忽地轉頭看了他一眼,奇怪打量幾秒,然後迅速轉過頭去,眼瞼微垂,也不知在想什麽。倒是旁邊那男人神情緩和地勸了幾句,兩人才慢慢走遠。


    風聲漸稀,偶間吹入耳尖的便隻有那句輕輕地,‘爸爸……’


    鄭雲賢。張靜北陰著臉一字一句咬牙。


    上輩子一直以來的不解,眼前這一幕已然為他解答,為何他的大姑丈和他上輩子一直以為的那個大姑丈侄子竟然關係親密過大姑和大姑的孩子。


    有那麽一瞬,張靜北恨不得現在就去打電話給他親愛的大姑,讓她知道----她心目中那個完美無缺,一心一意愛著她和孩子的好男人,暗地裏是怎麽陽奉陰違傷得她的心,要知道鄭雲賢和她的第一個女兒鄭樂隻差十天而已,這還是因為鄭雲賢他媽當時早產。


    卻原來,她心中的那個男人,家裏的頂梁柱就是這麽算計著她最親愛的弟弟,以及她弟弟的一家。


    想起自己上輩子竟然不知抽的哪門子瘋,硬是著魔似的鬧著讓張大山和張媽媽將鄭雲賢接到家裏來,甚至起過讓張家收養他的心思,相依相伴幾十年,哪知從一開始便是騙局。


    自己便是這樣不甘和痛恨,更逞論夫妻這麽多年的感情,再提及剛才的衝動,張靜北猶豫了。


    小小孩子慢慢縮迴身子,挪著屁股坐迴椅子上,支著下巴呆呆地看外麵的天空,傻不拉唧地發了半天呆,直到樓下李博陽中場休息找上來了,才跌跌撞撞地支起酸麻的雙腿應聲走去,才那兩三步,哢嘣一下,磕上牆就一屁股坐地上去了。


    李博陽伸手給他揉額頭,剛把人拉起來,眼前這孩子就啪嗒啪嗒掉眼淚,細白的小臉濕漉漉地沾了好幾行水珠,顫著肩越哭越可憐,仰著臉眼睛紅紅地,也不哭出聲,抽著氣喊,“李博陽,李博陽,我疼,我疼……”


    張大山揍得張靜北屁股開花的時候,小崽子沒哭,學校有人欺負他個子矮,堵到後巷子被人群毆的時候,頂著那張花青臉也沒見他掉過一次眼淚……小崽子倔啊,你越讓他疼,他就越不肯哭,說什麽都不願如了你的意,鬧得狠了,張牙舞爪地,指不定哪天一個不注意他就能伸出爪子撓你一個大花臉,繃著牙打死都不認輸!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掏心掏肺一輩子,任誰被傷得這般遍體鱗傷都會覺著疼的。


    李博陽有點慌,抱著人上下摸索一通,急急問他,哪裏疼?剛才磕著哪兒了,我給你揉揉,揉揉就不疼了,乖啊……


    疼,我疼,好疼……小崽子眼淚啪嗒啪嗒掉,摟著李博陽的脖子,一個勁兒地喊疼。


    李博陽手忙腳亂地半拉著人要去找醫生,被人抱住了脖子無法動彈,隻好軟著性子哄他,捧著他臉親他,不哭了,不哭了,我親親你,親親就不疼了,乖,咱們去醫院。


    這會兒動靜有些大了,房間裏教彈琴的王夫人都走出來瞧了一眼,嚇得小崽子急巴巴將自己腦袋埋進李博陽的胸膛裏,半是抽噎地打著嗝,眼裏淚水滾滾地冒還不忘帶著哭腔哀求他,迴家,迴家……李博陽,李博陽……


    李彤不在,估計得到時間了才會開車來接他們,李博陽沒辦法,喊了王先生和他交代幾句,讓喊了黃包車來送他們迴去,總歸還是在杏楊鎮,走小路半個小時也能到。


    張靜北哭累了,半路上就睡著了,近日南邊村口修路,離著家還有幾百米遠的地方尤其顛簸,怕又吵著剛歇下不哭的張靜北,李博陽付了車錢就蹲下身自己背著往前走了。


    泥土路坑窪不齊,背著對於他這個年紀負累過重的體積,李博陽步步走得艱難而穩當,那時候啊,他隻顧憋著一股勁兒專注前行……他想啊,隻要張靜北那一輩子這樣乖乖地不哭不鬧,乖乖地陪在他身邊,就是要這樣背他一輩子他都不會鬆手的。


    張靜北難得有這樣乖的時候,就是被李博陽一步一步背迴了家,被放到二樓床上的時候還眼神懵懵地不說話,對著李博陽關切的眼神難得的窘迫。


    被帶進浴缸裏一塊泡澡,張靜北已經從剛才那股壓抑不住的悲戚中迴過神來,一想起自己先前竟然在李博陽麵前丟臉了,他就渾身別扭,不自在極了。


    李博陽向來心思細膩,又和張靜北相處這麽久,隻需一眼便能看出小崽子的困窘,吊著嗓子懸了半天,張靜北愣是沒等著這人發威,心裏又覺輕鬆些又是鬱悶,撅著嘴拍水瞎鬧騰。


    “李博陽,你怎麽不說話啊?”小崽子心思一緩過來,就有些不安分地翹著腳趾頭踩在對方大了自己兩號的長槍,眼睛還紅紅地便嘟著嘴使小性子,說話細聲細氣地,“我告訴你啊,不準跟別人說我剛才哭了,那多丟臉啊……不過,”烏溜溜的眼珠子滴滴轉了轉,抿著嘴努力壓住自己想笑的唇角,“看在你護主有功的份上,咳,爺我允許你背我了!”


    李博陽神情嚴肅,虎著臉半天不為所動,“剛才為什麽哭?”


    為什麽哭?想哭就哭咯,最近水喝太多,總得把水分給擠出去的是吧?!咳,反正我樂意,小崽子下巴一揚,趾高氣昂地蹬著小步跑去看碟了。


    果然說風就是雨,李博陽不禁失笑。


    不過,張靜北一直惦記著剛才在王先生那裏見到的情景,尤其心裏頗覺為難,一麵想著能遠離了這人才好,怎麽著這輩子是堅決不能和這人在一塊了,又說報複之事,思來想去都還是未發生的事情,真要細究都不知從何說起,放到別人眼裏可不就成了無稽之談了嘛。


    電視機裏的動漫《鐵臂阿童木》正甩著兩根火箭腿蹬蹬蹬衝上天……完美的英雄化身,實在無趣,哎。


    旁邊的李博陽顯然頗有自己的一番見解,什麽事兒都要等到英雄出現才解決,難道就不能防患於未然嗎?!死腦筋。


    確實死腦筋,張靜北很是觸動地看了李博陽一眼,麵上一本正經,心裏小人早就撲打滾成一團了……次噢,老子怎麽忘了那誰誰說過一句,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至理名言呢。


    “雅蠛蝶,代表月亮消滅你,哈哈~”小崽子一高興起來就喜歡胡言亂語,踢著枕頭在床上蹦上蹦下的,舉著拳頭自己大親幾口,北大爺你真聰明,嗯嘛嗯嘛!


    “我去找我奶奶去了,李博陽!”


    眼看著張靜北趿拉著鞋子,鞋帶都沒綁好就要往外衝,李博陽很是無奈地拉住他,蹲下身幫他綁鞋帶。


    嘿嘿嘿,嘿嘿嘿……這時候張靜北隻顧著傻笑了。


    原諒每個愛裝逼的逗比心裏都住著一位摳腳大漢,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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