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說張靜北是蜜糖罐裏泡大的孩子,但是在他心裏,李博陽才是老天爺的私生子,哎,他心裏苦啊。


    這破孩子光顧著對李博陽的學習成績羨慕嫉妒恨了,老師平時誇李博陽字寫得好,當時他倒是挺自豪,覺得好歹都是自個同學嘛,這個計較不來。但是心裏其實也酸,他大爺的,老子上輩子風光無限人見人愛,這輩子沒道理就成了鹹菜羅卜幹了呀,他覺得李博陽太閃,別人都要看不見他了。


    這丫也從不想想李博陽每天空出來練毛筆字的那些時間,橫直豎撇每個比劃都是一點一點積累下來,沉澱下來的成就,就光顧著聽人誇張了,這別人背後努力流下來的汗水就給無視個徹底。


    所以這周末早上,一聽說李彤要領著李博陽去上書法班的時候,小下巴得瑟地光顧著樂了,反正遭罪的不是他就行。


    小崽子眼睛亮亮,盯著李博陽眼裏撲棱撲棱一片光,隻差揮著小手朝他歡快道別了。


    哪知,李博陽抿著嘴就給拒絕了。


    李彤習慣了按她的心思為李博陽安排好一切,在迴到這個熟悉的故土之前,她們母子倆也從來沒有因為這事兒鬧過什麽矛盾,這會兒冷不丁地聽到自家兒子的反駁,怔了一怔,凝眉想了想,問他,為什麽不願意去?


    李博陽目光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停頓幾秒,語氣很輕但又暗含期待,我想和北北在一塊玩。


    李彤一時心緒駁雜,再看向自己這個早熟的兒子時便多了幾分歎息,這做人父母的,孩子平時沉默寡言地她會擔心這孩子不合群,孩子現在有了自己的玩伴兒她在輕鬆之餘反而多了幾分悵然,總有種孩子長大了的不是滋味。


    孩子會跟自己提意見了是好事兒,證明母子倆的溝通有了效果,李博陽不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但是他的答案並不能全然說服李彤。


    想了想,李彤想了個折中的辦法,“那讓靜北跟你一塊去?”


    李博陽麵色平平,但是看向張靜北的眼神明顯帶光,不等張靜北出聲,旁邊的張媽媽就笑眯眯地接話兒了,“那正好,本來我也打算過幾天給北北送去學鋼琴,他這性子跳脫,學書法肯定不行,但是音樂的話兒還沒準兒能陶冶陶冶情操呢。”可見張媽媽對張靜北的期望之重。


    兩個媽媽對自家孩子的看法大同小異,湊一塊嘰咕半天,沒給兩個孩子一點反抗的機會兒當場拍板下來了,反正教書法的男人和那鋼琴老師是兩口子,樓上樓下的也方便。


    小崽子心裏不大樂意,他對彈棉花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一想起上輩子隻要李博陽一有空就要逼著他學書法的枯燥無味,相形之下,再來彈一次棉花好像也沒那麽難接受了。


    磨蹭半天,好不容易等午飯吃完了,張靜北才慢吞吞地坐上李彤的小汽車。


    街邊的風景迅速後退,張靜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外頭那熟悉又陌生的建築群,心裏閃過萬千思緒,被扯了下衣角的時候,就看見旁邊一樣稚嫩的李博陽看他,問,怎麽了?


    怎麽了?老子說自己突然想起上輩子的小情兒了,開玩笑,那你不得醋死?張靜北心裏翻了個白眼,撇著嘴搖頭,沒怎麽。隻是突然想起自己現在還屬稚齡,想再多又有何用,這世界不會因你而缺失什麽,這地球不會因你而憊懶不去轉動……


    隻是想起當年年少的輕狂和……天真罷了。


    好吧,這些都是矯情,他就是覺得自己上輩子實在夠傻白甜的,怎麽就能傻了吧唧上趕著給人算計,還叫人瞧不起呢?哎,做大孽喲~


    張靜北不說話的時候就顯得尤其安靜乖巧,看得李博陽挺擔心地捏著他下巴左右看了個遍兒,輕輕戳了戳他的腮幫子,問,“是不是擔心到時學鋼琴的事兒?”


    小崽子迴過神來,蔫蔫看他一眼,突然記起上輩子自己跟著這彈棉花的女老師時,最懊惱地就是那女老師早些年留過學,說得一口字正腔圓的英式口語,在教學的時候時不時蹦達兩句出來,弄得張靜北是苦不堪言,現在隻要一想起那個聽著就繞口的鳥語,張靜北就一陣頭疼。


    “有點吃撐了,”張靜北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兒,拉過李博陽的右手搭在自己小肚子那裏,語氣懶懶地,隻差將整個身子都窩到他懷裏去。


    “揉揉,給我揉揉……”


    李博陽皺著眉,想起這事兒有些惱火,這破孩子就好一口肉食,飯桌上半點綠菜都不願意吃,逼半天才敷衍嚼兩下,攔多兩句肯定當場跳起來罵自己虐待他,再有嚴重的,晚上還得抱著枕頭跑過來,淚眼汪汪地控訴,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就知道你忘恩負義,老子還將碗裏最大的紅燒肉給你吃啦,嗚嗚……我也不喜歡你,最討厭你了!


    小崽子白嫩嫩,糯米團子似的粉粉的可招人喜歡了,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看得一眼就心裏軟成了水,李博陽一樣招架不住。


    李博陽就遲疑那麽幾秒,身上那小崽子立馬就不樂意了,渾身長虱子似的亂扭亂動的折騰,“快揉揉,李博陽,李博陽……”


    小孩子嘴裏嘟囔著,靠近了還能聞到一股好聞的奶味,以及……甜甜的糖味?


    李博陽眉心一凜,伸手一摸就直接給掏出了他口袋裏的糖果,目光惡狠狠地,“以後沒吃飯不準吃糖。”見人要說話,那手立馬轉移方向放到小孩屁股上,顯然若是張靜北敢抵抗他就準備上手抽了。


    小小孩子委屈得不得了,對著那張法不容情的包公臉,心裏恨恨,嘴裏卻不由嚼的更快幾下,撇著嘴點頭了,李博陽才用另一隻手輕輕地捂著他肚子,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打圈圈,讓他多少好受點。


    開車的李彤很是驚訝地看了眼趴在自家兒子大腿上半眯著眼的孩子,她一直以為,像李博陽這樣的個性該是不喜歡張靜北這樣嬌氣的孩子的,哪知……李彤眼神微閃,不論如何,自家兒子能像個正常的孩子那樣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交際圈本就是一件很好的事兒,她還是樂觀其成,順其自然吧。


    彈棉花和教書法的老師都在市郊區那裏,本也是極安靜的地方,附近居住的都是些上了年紀的退休老幹部,像張靜北和李博陽這樣去學東西的孩子挺多,但是據說那兩夫妻的門檻挺高,沒點關係還真進不去。


    兩人過去的時候,裏麵已經有三四個孩子在練字房那裏端端正正學寫字了,樓上專門弄了間練習彈鋼琴的房間,四周牆的隔音設備極好,在樓下這麽近的地方也沒聽到啥噪音。


    教書法的先生斯文俊秀,笑起來溫溫軟軟地,但是張靜北知道這男人教起人來最心狠,一點不滿意兩句話就能噎死你,不過確實有幾分能耐就是了。


    張靜北被帶到了樓上,其實就是跟那教彈琴的女老師認個門熟熟臉,他的年紀又是最小的,一時也沒布置什麽,隻是讓他站在旁邊看著別人怎麽學習。


    樓下和樓上都安安靜靜的,張靜北有些不適應,借了尿遁跑到陽台上去了以後,幹脆自己搬了凳子百無聊賴地扯著陽台上的花草玩。


    這天暖洋洋的,陽光迷蒙,倒是睡覺的好時候,一個沒注意小崽子就打起了盹。


    樓下有些喧雜,就見院子外站著一大一小兩個男的,睡眼朦朧,張靜北淡淡掃了一眼也沒注意,隻是耳邊絮絮的聲音總是不自覺往耳朵裏鑽,聽之沉迷但又煩躁,想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偷個懶覺都不行,張靜北登時有些不高興了。


    氣衝衝站起身,張靜北正憋著股氣想發火,不過一抬眼那眼神立馬就不對了,這一個兩個的背影不要太熟悉喲~


    待得看清兩人的容貌,張靜北頓時冷笑三聲,嗬、嗬、嗬!


    果然是冤、家、路、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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