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夏至猶豫的道,“陛下不是中意秦氏,如果我們娘娘傻傻的為了個後位和其她娘娘鬧得不可開交,最後還不是要便宜了秦怡人!”


    木歸宜笑道:“所以呢?”


    夏至暈乎乎的道:“什麽所以呢?”


    “不知道呀!”木歸宜說著又躺了迴去,“我身體不舒服,反正不去了,你自家保重。”


    夏至急得趕緊上前去扯她的被子,喊道:“沒義氣,明明是你把我綁來的,你居然不對我負責到底!”


    “去你的,我要是不管你,你早死了!”夏至某種意義上也是挺有本事的,能令修養工夫到家的木歸宜都忍不住出口成髒。


    兩人鬧騰了許久,鬧到最後知天命親自進來請人,木歸宜這才不情不願的下床梳妝,夏至在一旁伺候,還不忘補上一句,“你這不還是要去嗎,你說你先前賴那麽久有意思嗎?”


    木歸宜冷哼一聲,道:“嗬,勞駕大姐你現在是我的貼身侍女,我對我身邊的人向來是不吝嗇的,待會我有的你也有,放心,決不虧待了你!”


    夏至跟在木歸宜身後,站到一處高台上,而底下兩丈處就是那所謂飼養聖王的園子,水木清華,園中假山怪石錯落有致,兼有不少嬌貴的奇花異草,卻都隻是給一條蛇住的,那個所謂的柴房她後來才知道是用來關獻給聖王活餌的,那把柴刀估計是某個不想死的活餌偷偷帶在身上防身的,結果他自己沒用上,讓夏至撿了個現成。


    在知天命一個手勢下,編鍾深沉厚重的聲音起,絲竹演奏出靡靡之音,兩排模樣姣好的少女,身著白衣,腕上、腳踝上係著銅鈴扮作巫女翩然起舞,夏至忍不住在心中腹誹:這人還活得不如一個畜生。


    當看到那所謂的聖王從破開那條大蟒,晃晃悠悠的每個頭都有節奏的擺動,尤其是因為它少了七個頭,隻剩下最左和右邊倒數第三個還在左搖右晃的更厲害,而那些斷裂的被夏至切得有短有長,更讓人惡心的是這每個斷口處居然又分裂的長出兩個小頭,在那裏慢悠悠的搖擺。


    “唔……”夏至急忙捂著嘴轉開眼,再看下去她怕是要當場吐出來。


    木歸宜臉色也不好看,卻依然是一副聖潔端莊的模樣,冷冷地看著那條聖王像喝醉了酒似的歪歪扭扭的爬過來,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默默垂下了眼睫,壓低聲道:“勞駕,知天命大人看在我怕蛇的份上,能否讓這醜玩意別再爬過來了,我怕我一個忍不住把它給劈了。”


    自見識過木歸宜露得那一手之後,知天命對木歸宜也不敢小覷,知道她說到做到,於是道:“請聖女賜勝血。”


    一旁捧著東西的侍女緩步上前,木歸宜右手拿起匕首,左手伸到圓形、淺腹的水晶盤上,割開手心,大約一半滿後,另一名梳著靈蛇髻的侍女上前幫她處理包紮傷口。


    木歸宜還抽空多大量了幾眼那名侍女,忽然道:“眼光不錯,生得挺好。”


    夏至自然而然也打量起這名侍女來,如果不是站在木歸宜旁邊,這名侍女的模樣絕對能說得上是一顧傾人城了,兩彎秋波眉,一雙嫵媚的丹鳳眼,杏臉桃腮,點絳唇,身段婀娜,氣質溫文爾雅。


    知天命並不搭腔,接過水晶盆,身若柳絮般輕盈落到園中,跪倒在那醜的實在是天怒人怨的怪蛇麵前,將裝了木歸宜血的水晶盆恭敬的端過頭頂,“請聖王享用。”


    那兩個完好的腦袋當然先一步紮進盆裏,剩下的長短不一,有的勉強貼到邊沿,伸著舌頭一舔一舔的,夠不著的隻能立著身子張著嘴吐著信子。


    待那水晶盤裏的血被舔幹淨後,這怪蛇忽然抖起身子來,在假山間亂竄,甚至拿頭和身子去蹭去撞那些假山怪石,直到看到滿園狼藉,那些看起來堅硬無比的假山別這怪蛇一纏就斷裂成碎石塊,夏至這才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


    “獻祭巫女——”知天命不知道什麽時候迴到這高台上來的,先前跳舞的兩排少女,就像是準備趕赴什麽極樂世界一般,一個個嬌容上都帶著如癡如醉般的神情,下餃子一樣跳下去,直接摔死的,摔斷手腳的,還有直接被怪蛇纏住身子勒得七竅流血,一口吞吃下去的。


    縱使白衣已經被血染紅,這些少女臉上依舊是那副飄飄欲仙的表情,帶著微笑去赴死,讓夏至看的是不寒而栗,忍不住就退後了兩步,不忍也不敢再去看下麵血腥的場景,這什麽大約的聖教,分明是邪教!


    木歸宜似乎察覺到她心裏的想法,隻拿眼尾瞟了她一眼,並不言語,一直拿著浸過五味子藥汁的手帕抵在鼻尖,她怕自己一開口就直接吐出來。


    到了晚間,夏至仍然對早上的那一幕醒不過神來,以至於一整套的更衣、卸妝流程都是木歸宜自己動的手,等到她都爬上床準備躺下睡了,夏至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手腳,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會是這樣,所以才一直不肯起?”


    木歸宜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道:“你現在來放這種馬後炮有什麽用呢?”


    “你既然一開始就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夏至的情緒很激動,看她的樣子似乎木歸宜哪裏說錯了話,她就要撲上來掐死木歸宜。


    木歸宜懶洋洋的問道:“告訴你,你又能頂什麽用,舍身相救,替她們去死?逃得了今年,還逃得了明年,你當你有幾條命啊?”


    “我……”夏至無言以對,的確她是想救那些少女,可事實上這群少女若是不配合,她也不可能真搭上了自己的命去做無用功。


    木歸宜翻了個身,伸出一指指了指妝台,道:“你這安神香挺好用的啊,對了,你要的醫術我終於給你找著了,在那你自己看去罷。”


    夏至收斂起混亂的心神,活動活動手腳走到妝台前,拿過厚重的書冊就著燭火開始翻閱起來,對於曇月之毒,他們依然知道得太少。


    木歸宜就著書冊翻動的聲音沉沉睡去,徹底睡去前她在心中道:我也就隻能幫你到這裏了,小傻瓜,後麵就靠你自己了。


    這本書冊夏至看了五日之久,才有些明白這曇月的特性,曇月之毒,毒如其名,是刹那芳華的月下美人,也是如露如電的鏡花水月,一旦沾染別的藥物就會被吸收進而變成更棘手的毒藥,而想要穩住曇月,需要一物為引,便是聖王的蛇膽。


    這所謂的怪蛇按這書上的記載,據說是上古兇神相柳的後代,大越第一代知天命在遊曆時遇見相柳的元神,以血和相柳達成了契約,於是,之後的曆代知天命都用自己的血液喂養,每到冬日冬眠時,會選擇一條大蟒寄生,汲取大蟒的血肉,待到春日大蟒隻剩下一副皮囊,這怪。


    蛇冬眠醒後都要尋找食物,這怪蛇也不例外,不過它是被圈養的,於是白日裏的那些少女就是大越為怪蛇準備的食物,且幾乎隔三個月就會投喂一次,這怪蛇力大無窮,口中噴射出來的毒液又苦又辣,一碰就會送命,底下還有個腳注,怪蛇從冬眠中醒來後,它夜間和白日完全不是一個樣子,夜裏決不能靠近,違者死。


    夏至心道:如此說來夜間的時候,那裏是一個人都沒有的,這倒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於是借著木歸宜侍女的名頭,她趁人不注意就順走了廚房裏泡酒的雄黃(大越說是以蛇為尊,神廟周圍還有日常飲食中都會摻入防蛇蟲鼠蟻的雄黃),每次都偷拿半個香囊的量,幾次後就製成了十多個雄黃香囊。


    木歸宜自然是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了,但是也不說破,又到了夜間睡眠的時候,似乎是不經意的道:“我記得《山海經·大荒北經》上說,‘共工臣名曰相繇,九首蛇身,自環,食於九土。其所歍所尼,即為源澤,不辛乃苦,百獸莫能處。禹湮洪水,殺相繇,其血腥臭,不可生穀。其地多水,不可居也。禹湮之,三仞三沮,乃以為池,群帝因是以為台,在昆侖之北。’”


    夏至本就準備今夜行動,聽得她的話,忍不住問道:“什麽意思?”


    木歸宜梳理著青絲,道:“沒什麽,隻是寫這相柳很巨大,一次能吃下九座小山,隻有大禹這樣的聖人也請了九天應龍過來,才能除了它。”


    夏至替她鋪床的動作頓了頓,手腳麻利地抖開被子,道:“大概是騙人的,哪有妖怪不愛吃人的。”


    木歸宜放下玉梳,道:“也是呢,不過你吃了它七個腦袋,你說它是會記仇呢,還是會把你當同類呢,不過我聽說蛇的記憶都不長,有些主人養了許久的大蟒,最後一旦起了獸性,什麽主人之類的不都成了它的口糧。”


    夏至被她的話嚇得一哆嗦,可是想著在京中隨時可能毒發身亡的白蘇燕,她還是咬了咬牙,揖禮道:“床已經鋪好了,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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