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良媛麵『露』急『色』,剛要說話便被夭華夫人打斷,“臣妾還有一事想請君上應承,韻良媛年輕,這宮裏唯有賢妃娘娘有生養的經驗,還請賢妃娘娘多加照料,最好再撥個可靠的醫女過來。”


    洛霜玒倒有些意外於夭華夫人會迴護韻良媛,倒被挑起興致來,應允了,“賢妃,瑤池的胎便交給你了。”


    原來在這裏等著我!


    王賢妃惱得差點要咬碎一口銀牙,夭華夫人這分明是以退為進,拿自己的前程保韻良媛的肚子,且在君上與眾妃的麵前讓自己應下此事,如此若自己敢妄動,夭華夫人便會轉頭迎合洛霜玒,一旦她侍寢成功,至少是德妃之位,日後想對付她可不比現在容易。


    “臣妾遵旨。”


    可這筆買賣說穿了,她根本什麽利益都沒有,一旦韻良媛生下了龍子,到時候還不是她們說了算,與其是買賣,不如說是賭博,這七個月裏看是她王賢妃鬥倒她夭華夫人,還是她夭華夫人能撐到韻良媛生產之日。


    韻良媛此時也明白過來,一時感動不已,但隻要她能誕下龍子,她們就可站穩腳跟,屆時,夭華夫人一侍寢,便可觸碰後宮總領之權,加上她這有子嗣的嬪妃,何愁鬥不過王賢妃一派,且忍她們一時有何不可?


    一通吩咐後,洛霜玒先行離開,其餘妃嬪也自然而然都散了,王賢妃囑咐了一句,“明日,本宮帶著幾個可靠醫女過來,任韻良媛挑揀。”


    白蘇燕剛想走,夭華夫人叫住她,“徐奉人必經初次來到北苑,人生地不熟,煩請妍妃妹妹,能親自帶她過來。”


    白蘇燕迴頭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還是置禮道:“臣妾領旨,若沒其他吩咐,臣妾先行告退。”


    韻良媛行禮道:“嬪妾恭送妍妃娘娘。”


    等人都走完了,韻良媛一把抓住夭華夫人的雙手,千頭萬緒,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夭華夫人微笑道:“良媛勿要多想,安心養胎,若一舉得男,才是徹底了卻後顧之憂。”


    韻良媛道:“你放心,我省得,可……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何要提拔徐奉人?”


    夭華夫人反問道:“你覺得這是提拔嗎?”


    韻良媛道:“難道不是,你還是直說吧,我實在是想不通這其中的用意。”


    夭華夫人道:“要是讓你想通了,豈不是連王賢妃也想通了?”


    而另一頭,白蘇燕還真奉命直奔南苑秋宮的銀燭弄——


    經過這幾日的調理,徐奉人身體已經好了大半,不用再每日病怏怏的躺在鋪上,已經能下地走動。


    上次同徐丹桂見麵,她戴了帷帽,今次才見到了真容,看得真人時,白蘇燕是大驚失『色』至失態的程度了。


    好一會,才確定似的問道:“你……是徐丹桂,徐奉人?”


    徐奉人奇怪於她近乎驚嚇的模樣,可仍乖順的迴話道:“迴稟娘娘,賤妾便是徐氏丹桂,入宮時特蒙皇恩,得封奉人之位。”


    白蘇燕收斂心神,傳令道:“本宮是奉命來接你到雪休宮,陪伴韻良媛,榮秀,替你家小主收拾東西。”


    徐奉人一驚,問道:“敢問娘娘,是現在?”


    白蘇燕道:“怎麽,本宮還不夠格來請你?”


    “賤妾不敢,”徐奉人略略猶豫,道,“請娘娘入內用茶等候。”


    “不必了,本宮就在此候著。”


    知道這是不給她時間磨蹭,徐奉人一禮,轉身迴到房裏整理,李苑人與單苑人上次大半夜被趕到門外窩了半宿,再看這妍妃冷著臉,實在怕了這些陰晴不定的主子們套近乎,跟著徐奉人一塊進去了,縮在房裏不敢出來。


    冬至奇怪於主子剛才的失態,難得好奇的小聲問道:“娘娘,徐奉人可有哪裏不妥?”


    綠腰也悄悄湊近了些,好聽得清楚,白蘇燕不答反問:“你們覺得這徐丹桂長得像誰?”


    冬至道:“似乎同韻良媛有些像?”


    白蘇燕凝重道:“她像得不是雲瑤池,而是雲老太君,雲老太君與瑾月太後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你們說這兩個人為什麽長得像。”


    綠腰抬手掩住因驚訝而不自覺張大的潭口,冬至亦是驚愕不已,“如此說來,這徐奉人才是真正的木氏血脈!”


    如此,一切便說得通,徐奉人一介平民,徐家與雲家又素來毫無交集,她卻和韻良媛生得這麽像,簡直比雲遙沫還像韻良媛的姐妹。


    而在徐奉人搬入淩寒堂側廂的當晚,洛霜玒翻了她的牌子,難得的隻點了她一個侍寢。


    秦婕妤自然也得到了消息,自聽見這條傳訊,她內心便一直有股詭異的不安,帶著這種惴惴不安入睡,之後就做了一個夢。


    她覺得自己好像一片花瓣,輕飄飄的,隨著風一直飄、一直飄,竟然緩緩飄入月宮,其中冰天雪地,一片晶瑩,在星屑銀塵的湖中生了一株十丈的金桂,桂樹下伏著一纖弱女子,正淒然哀泣。


    誰?


    秦婕妤心念一動,身子便淩波過水,輕盈的落在那人身後,手不受控製的抬起拍了拍她抽動的秀肩。


    女子似乎沒有感覺到她的觸碰,仍伏在虯起成橋狀的樹根上啼哭不止,‘你……怎麽了?’


    ‘為什麽不打死他呢?’女子幽幽道。


    ‘什麽?’哪個他?


    ‘為什麽不幹脆打死他——’刺耳的尖利聲音,女子忿然迴過頭,原來雙眼的位置,隻剩下兩個不停淌著血淚的窟窿,血盆大口不斷發出尖利的哭喊,“為什麽不幹脆打死他——”


    自夢中驚醒,秦婕妤已是滿身的冷汗,那涎著血水的大口裏,排列整齊的皓齒上沾染血漬,半截舌頭一抽一抽,隨著女子的嘶吼,那些血像噴灑到她的臉上。


    抬手抹了把濕透的鬢發,卻見手背上擦到的不是汗,而是血印子,“啊——啊——呀——”


    值夜的折蔓忙撥亮了燭火,舉著宮燈湊到榻前,“娘娘,娘娘,怎麽了?”


    秦婕妤舉著顫抖的手,不停喃喃道:“血……血……都是血……”


    折蔓將宮燈湊近了些,仔細觀察她的素手,道:“沒有血啊,娘娘,您是夢魘了嗎?”


    秦婕妤漸漸冷靜下來,垂頭察看自己細膩的雙手,上麵的確什麽都沒有,身體癱軟下來,那股恐懼的滋味還殘留在心底,縈繞不去。


    折蔓洗了帕子,一邊為秦婕妤淨麵擦手,一邊問道:“娘娘可要宣太醫?”


    秦婕妤此時已緩過神來,搖頭道:“明日,你去請梁公公過來一趟,本宮有要事相告。”


    “諾,”折蔓又道,“娘娘,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奴婢命人煎了碗安神湯,娘娘用了,便能一夜無夢,睡個好覺。”


    秦婕妤擺擺手,道:“你讓人去燒點熱水,本宮想擦擦身子。”


    折蔓直接讓人燒了桶水來,服侍秦婕妤除去衣物,擦拭一番,又點了秦不尋特調的寧神香,淡淡的艾草香,具有平心靜氣之用,不自覺的就放鬆了下來,困意也一點一點爬上來,躺迴榻上,沉沉睡去。


    至下半夜,徐奉人被敬事房的太監送迴淩寒堂,韻良媛早安排了紫英候著,紫英上前攙扶徐奉人入室內,引她在梳妝台前落座,一邊拆散發髻,一邊恭維道:“賀喜小主,奴婢已準備了沐浴的香湯,司『藥』司也煎了止疼的湯『藥』,小主飲過後就可以睡一個好覺了。”


    徐奉人臉上完全沒有旁人初次侍奉後的欣喜與嬌羞,反應有些冷淡,“紫英,我很累,你們都出去吧,我自己來就好了。”


    紫英瞥了眼她的臉『色』,迂迴道:“是奴婢們哪裏伺候不周嗎?”


    徐奉人搖搖頭,道:“你們很好,可我真的很累。”


    “那,奴婢們就不打擾小主休息了,奴婢們先行告退。”紫英等一禮後盡數退下,合上門前,紫英頓了一頓,瞄到徐奉人鵝蛋般的臉頰上緩緩滑落一滴珠淚。


    坐進溫暖的水中,徐奉人感受著自己情事後酸疼的身體,自嘲的想著,終於自己成了別的男人的東西了,再也沒資格想著仲哥了。


    有時候,她會孩子氣的想,在今日之前的一切都是噩夢,醒來後,她是書香門第、千嬌萬寵的大家閨秀,或許是某次禮佛時,或許是某次郊遊踏青,她偶遇了仲哥,然後順理成章的,三書六聘。


    不過,也隻是想想,入宮後,她怨恨,她不忿,就因為那個男人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所以就能輕而易舉的拆散他與仲哥,打『亂』了她原本的平凡生活,把她關進這冰冷空『蕩』的皇宮裏。


    有時候,對鏡梳妝,她會忍不住猜想,究竟是哪裏讓君王看入了眼,是這彎彎的新月眉?眼波宛轉的杏眸?桃『色』的菱唇?欺霜賽雪的肌膚?還是娉婷婀娜的身段?


    可事實上,除了一幅畫,他們之間在此之前,從未麵對麵,幾日看下來,南苑裏的人都是千挑萬選的美人胚子,她在其中便不算突出,為什麽選中她呢?


    在侍寢時,與君王麵對麵時,她幾次忍不住想問出口,都在那人似笑非笑的眉眼中,打消了念頭,在這宮裏,大概多知道一點不如少知道一點活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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