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徐奉人直接連跳多級,被晉位徐宮人,賜住淩寒堂後麵的枕雪閣,令她好生陪伴義姐韻良媛,夭華夫人對她青睞有加,由妍妃親自陪著搬入雪休宮,大傾立國以來,頭一個,跳了十一階、民間秀女出身的妃嬪,一時間,徐宮人風頭無兩,連帶著讓淩寒堂也好好長了一迴臉。


    搬家這日,韻良媛親自過來,親昵的拉著徐宮人的雙手,絮絮叮嚀,似乎她們真的是親熱無比的金蘭姐妹。


    “本來是想早點把你遷來同住的,又怕會引人注目,反倒與你有礙,現在好了,以後我們之間走動可就方便多了,對了,這是榴花,稍稍懂些『藥』理,我入宮一來就一直服侍在側,現在就讓她跟著你,我也好放心一些。”


    徐宮人隻管低著頭,曲膝謝道:“賤妾謝過娘娘恩典。”


    韻良媛一把攔住她,假嗔道:“以後,不許再自稱賤妾了,你如今已和南苑那些人不同了,我可不許你再這樣自輕自賤了。”


    一步登天的徐宮人默然無言,榴花趁機跪下,向新主子扣頭行禮。


    “免,以後我的一些貼身東西就由你收著。”


    韻良媛很是滿意,道:“正所謂真心換真心,姐姐現在能為妹妹做得不多,隻好趁還能走動時,過來照看一二,日後,妹妹可要自己上心了。”


    徐宮人稍稍思索了一番,道:“娘娘客氣,俗話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賤妾的心意,娘娘日後會看見的。”


    韻良媛扶了扶腰,道:“看我,才站了這麽一會,就腰酸背痛的,想來你這整理也要有一會,我就不多加打擾了。”


    “賤妾恭送韻良媛。”


    迴到淩寒堂,韻良媛才問起昨夜之事,“紫英,你說徐氏昨夜迴來後哭了?”


    紫英迴道:“啟稟娘娘,確有此事,奴婢親眼看到的,還怕是徐宮人禦前失儀,惹惱了君上,特地跑了趟敬事房打聽。”


    “那你打聽到了什麽?”


    “聽記錄的公公說,昨兒並無不妥,但徐宮人上轎時,眼眶就紅紅的,應該是喜的。”


    “喜的?”韻良媛半躺在美人榻上,“那你覺得是本宮眼拙看不穿她的演技?”


    紫英躬身道:“奴婢自不像娘娘這般慧眼如炬,智慧過人。”


    “你繼續留意徐氏那邊的動靜,”韻良媛吩咐完紫英,又轉而對珊瑚道,“本宮有了身孕,按規矩,本宮母親可以入宮來看望,你遞個信出去,讓本宮娘家幫著查查看徐家的情況,讓本宮母親下次入宮好一塊將消息帶進來。”


    “諾。”


    “對了,張良娣和趙嬪呢?”


    說到這倆,珊瑚臉上忍不住透出幾分幸災樂禍,“趙嬪是個不管事的,張良娣也沒撒謊,昨日下午陳貴人宮裏缺了些繪畫用的胭脂紅1,命人向她報備一聲,張良娣居然說,‘我這兒挺多的,胭脂、水粉、螺黛,你都拿迴去一些’。”


    韻良媛掃了一眼室內都埋頭竊笑的宮娥,冷聲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張良娣出身高貴,眼力見還是有的,她給出去的胭脂、水粉、螺黛都是上品,再來,趙嬪躲在她的蒹葭堂也不是一兩天了,她這番作為,不足為奇。


    在這宮裏,每個人都有一套保護自己、好安然活下去的技巧,張良娣和趙嬪不過是選了自以為最正確的方式。”


    同一時間,風止宮綠絛殿——


    秦婕妤夢魘的事,還是讓秦不尋知曉了,秦婕妤剛請安迴來,他就早已經在她宮裏候著了。


    診完脈,秦婕妤無奈道:“舅舅,您知道的,我這不是病。”


    “微臣明白,”秦不尋冷著張臉,“有病的是梁雨安。”


    “父親他並非……”


    “神神叨叨、瘋瘋癲癲,千年禍害,王八投身。”秦不尋一直都對梁雨安看不順眼,以前是秦婕妤的母親,現在是秦婕妤夾在他們中間,兩邊調解一二。


    秦不尋抨擊完梁雨安,便問起秦婕妤夢魘之事,秦婕妤一五一十的將夢中情景詳述。


    秦不尋問道:“這次的人你認識?”


    秦婕妤遲疑了會,輕搖螓首,“沒有印象。”


    秦不尋從不信怪力『亂』神之事,一直堅持認為秦婕妤這種狀況是一種病,還是梁雨安他們家裏的遺傳病,任憑梁雨安百般解釋,依然堅持己見,絞盡腦汁,用盡手段,卻也無力阻止秦婕妤“做夢”。


    直到秦婕妤有一日“夢見”瑾月太後死時模樣,凡是被秦婕妤“夢見”的人,都是死人,或者說是那個人死去的模樣。


    梁雨安曾解釋說,這是隻有被神眷顧的人才會擁有的非凡能力,可秦婕妤的能力卻很被動,並不像父親說的那樣可以隨心而動,而且夢裏的人,可能是住了很久的鄰居,也可能是某個擦肩而過的路人,對她而言,往往都是“噩夢”。


    秦不尋自『藥』箱裏拿出一白玉雕瓶,道:“這是微臣新調的寧神香,名曰‘曉夢’,能令人心情愉悅, 在夢裏心想事成、縱享極樂。”


    “勞舅舅費心了,”秦婕妤接過,“對了,‘石榴紅’被掉包一事,可有眉目了?若赭衣夫人手上真有先皇留下的大量人手,萬一她生了什麽歹毒心思,對於君上可就是最直接的威脅了。”


    提起此事,秦不尋也少見的『露』出一副頭疼的模樣,“按理,太醫院是微臣直屬,裏麵的人身家背景早就被微臣『摸』得一幹二淨,這事上,卻是不留一絲痕跡,隻怕赭衣夫人手上出自‘氐貉’的人不止她身旁的兩名暗衛。”


    秦婕妤也算‘氐貉’出身,是半個‘氐貉’中人,自然明白這其中危險,失聲道:“澤皇是瘋了嗎,居然連‘氐貉’的人馬都交與赭衣夫人?”


    秦不尋嗤笑道:“洛家的男人一沾上情情愛愛的事,哪個不是瘋子,好賴知道江山社稷為重,知道穩住江山為先,美人在後,若非如此,大傾在澤皇手裏就得玩完。”而滄皇也不必大費周章引白氏兄妹加入‘氐貉’,執掌高位。


    他可還記得,那時候,洛霜玒對著王賢妃一麵甜言蜜語,百般嗬護,一麵又把摻了涼『藥』的糕點,一口一口喂王賢妃吃下去,絲毫不顧惜她肚子裏懷著他的骨血。


    每每思及此,秦不尋既慶幸自家侄女能得薄情帝王的傾心愛慕,又擔憂這份愛護又能在秦婕妤身上駐留多久。


    “啟稟娘娘,梁公公求見。”


    “快請進來。”


    秦不尋皺了皺眉頭,道:“他來頂什麽用?”


    梁雨安趨步入內,拱手揖禮,“老奴參見婕妤娘娘。”


    秦婕妤起身側過,隻受半禮,道:“這兒沒外人,公共毋須多禮,快請坐。”


    “謝娘娘,”梁雨安又對秦不尋一拱手,“秦大人。”


    秦不尋哼了一聲,起身告退,“娘娘若還有什麽不適,盡管派人來太醫院宣微臣,微臣先行告退。”


    秦婕妤忙道:“舅舅慢走,采菊。”


    兩人重新坐定,喚人進來換了新茶,秦婕妤又示意他們全部退下,這才苦惱的道:“舅舅與公公也真是,我有時想留你們一塊說說話都難。”


    梁雨安亦是無奈,道:“老奴與秦大人這也是為娘娘考慮,萬一吵起來,倒讓娘娘難做人,話說迴來,老奴聽說娘娘又‘夢靨’了?”


    “是,這次夢見的地方還十分陌生,像是傳說中的月宮,亭台樓閣看起來都是晶瑩剔透的,有個落滿星辰的深湖,中間是一株大桂樹,那人就伏在樹下哭。”


    梁雨安聽了描述,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眉頭越蹙越緊,跟打了死結一般,問道:“夢裏的人,娘娘可還有印象?”


    秦婕妤仔細想了想,搖頭道:“那人被毀了容,實在難以分辨。”


    梁雨安道:“此事你莫要再想,老奴這就迴去稟報君上。”


    “等等,”秦婕妤叫住梁雨安,“安貴人一事,我心知不該『插』手,但赭衣夫人能悄無聲息換了湯『藥』,實在讓人心驚,焉知下一個……”


    “怡人!”梁雨安在秦婕妤入宮後,已經很久沒有直唿女兒的閨名,嚴厲道,“你是想當下一個珝月太後嗎?”


    秦婕妤道:“女兒從未有那樣的野心。”


    梁雨安長歎一聲,道:“請娘娘細想,珝月太後當初嫻雅淑婉,持家有道,處處以澤皇為先,可以說是先澤皇之憂而憂,後澤皇之樂而樂,進可安撫前朝文武,退能震懾後宮『奸』佞,比之赭衣夫人,如同明月與螢火。


    眼下,看起來赭衣夫人是一敗塗地,珝月太後卻連處理一個廢妃都無從下手,現在的滄皇還要敬她三分。麵對帝王,不爭不搶,方為上策,有些恩寵,娘娘自己掙來的,遠不如帝王主動賜予的好。


    為了維護安貴人,娘娘是可扶持一二妃嬪,但且記,君上不讓娘娘『插』手的局,娘娘千萬不能入局!”


    “……謝公公提點,本宮知曉了。”兩人又敘話一二,也不過是些家常,梁雨安也不好久留,請辭而去。


    1胭脂:在古代,一種是麵脂口脂的統稱,一種是指畫畫的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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