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千吀歎道:“唉,我一路追她而去,一直到了距此一裏外的一條溪澗旁。興許是在那一刻裏‘屍神釘’的毒性正巧發作,她竟一頭倒栽進了溪澗裏,我急忙追到溪邊查看,卻見她的身體正被溪水卷走墜下高崖。那道山崖瀑布足有數十丈高,她從那裏墜落下去,就算不被摔死,也定會被水給嗆死,更何況此時正值毒發的時間,所以她鐵定是活不成了。”


    林子霄聽到此處,不禁皺了皺眉,他萬沒想到最後的結局竟是如此離奇,實在是出乎預料之外。他又將目光重新放到了那嬰孩兒的身上,問道:“那你怎麽又把這個孽種給救了迴來?”


    王千吀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嬰孩兒,搖頭道:“這可不是我有心要救他。我也是在無意間看到他正被溪澗裏的一根樹枝給掛住了,於是我就尋思著把他帶迴來給你出出氣,畢竟這孽種的親娘可是讓你吃了大虧…”


    林子霄的眼珠頓時一亮,嘴角微微抽搐過後,竟然掛起了一絲獰笑,隨後狠聲說道:“二哥有心了,倒也正合了我的心意!”說話間便要伸手去抓那嬰孩。


    可就在這時,嚴餘慶忽然出聲阻攔道:“三弟且慢,咱們還得先留他一命!”


    林子霄奇道:“這是為何?”


    嚴餘慶沉吟道:“對於這次的差事,雇主的要求是活見人,死見屍,可眼下咱們是兩頭都沒拿著,迴去之後恐難複命。好在眼下有了這個孽種,咱們也就可以用他去交差了,若是屆時雇主要讓這孽種死,到時三弟再動手也不遲!”


    林子霄低頭沉默過片刻後,抬眼說道:“大哥說的是,咱們此番損失已然慘重,這最後的一步可千萬不能再功虧一簣…”


    他說到此處,頓了頓,轉眼望向王千吀手裏的嬰孩兒,又道:“咱們就用這孽種迴去複命吧!”


    嚴餘慶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當下鬆了口氣,他就怕林子霄會在此刻忽然紅起眼睛不管不顧,非要立馬殺了這個嬰孩不可。


    可緊接著又聽林子霄說道:“但在此之前,他的活罪難免!”


    話音剛畢,便見他手掌忽然一翻,一團褐色的煙霧直撲嬰孩兒麵門而去,頃刻間就全都鑽進了嬰孩兒的鼻孔裏。


    嚴餘慶眼不能見,隻能疾聲問道:“三弟,你對他做了什麽?”


    王千吀則直言問道:“這團煙霧是什麽?是毒藥嗎?”


    林子霄冷哼了一聲,答道:“是毒藥沒錯,但卻不是要命的毒藥。”


    嚴餘慶察覺林子霄並沒有往下續說的意思,便追問道:“那是什麽東西?”


    林子霄隻好解釋道:“是能把他變成怪物的毒藥。我不知道雇主會如何處置他,也隻能先防患於未然,讓他先把這團煙霧吸進體內。如此一來,就算最後雇主要留他活命,我也沒有怨言了。”


    王千吀素知林子霄善使毒藥,折磨人的手段也是花樣迭出,當下好奇心大作,問道:“三弟,你到底對他使了什麽手段?他又會變成什麽樣的怪物?”


    林子霄冷笑道:“若是他得命苟活,那他餘生將會擁有一雙猩紅之眼,就像是發了怒的野獸一般,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終身都解脫不得,直到死亡的那一天!”


    聽他言畢,王千吀連連叫好。嚴餘慶也頻頻點頭,附和道:“三弟這一手真是妙極,就算最後真的殺他不得,亦可用此辦法折磨他終生,此舉當比直接殺死他更叫人暢懷快意!”


    王千吀低頭看了看懷中已昏迷過去的嬰孩兒,忽然陰仄仄地笑了一笑,抬頭說道:“那咱們就快走吧。你倆身上的傷口還得再去仔細處理一番,否則落下了遺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對於這個提議,嚴、林二人自無異議,於是他們三人又沿著來時的路開始返程,身影也漸漸消失在了樹林中。


    然而他們誰都沒有察覺到,就在他們轉身離開溪澗的一瞬間,一根自溪岸邊嵌入溪水中的粗壯藤條恰在此刻崩然斷裂了。此時正緊抓著藤條另一端的白鳳儀也立馬就被水流給衝了下去,整個人瞬間淹沒在了白茫茫的瀑布之中。


    少頃,又聽得“砰”一聲巨響,白鳳儀以背著地,重重摔進了水潭裏,緊接著身子往下急沉而去,後背又狠狠撞到了潭底的尖銳石頭上。


    霎時間,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被居中撕裂成了兩半,劇烈的疼痛令她幾乎昏死過去。


    她張口欲要唿氣,可冰冷的溪水瞬間就湧進了她的鼻腔與胸腔中,令她猛然生出了窒息之感,緊接著她便睜開了雙眼。


    但此刻呈現於她眼前的,卻仍是無邊無際的混沌黑暗,沒有一絲一毫的光亮,也沒有一星半點兒的溫度。


    她渾身一顫,一種從未有過的深深絕望與恐懼自她的心底陡然升起,瞬間就席卷了她渾身上下每一個角落,令她寒顫不止。


    從前的她冷峻高傲如寒梅,骨子裏向來隻有傲氣淩雲與鐵骨錚錚,走過了人生小半程,還從未遇有不順之事。然而今日厄運突襲,麵對家破人亡的災難,她的心理防線瞬間就崩潰了,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就快要死去了,心頭也驀地泛起了五味雜成。可還不等這些思緒在她腦海裏凝固成型,立時又被淩冽的溪水刺激得一片空白。


    喘息不得,就唯有窒息。


    至此,她心間那一絲僅存的意誌也在頃刻間轟然倒塌覆滅。不及再起任何念頭,她整個人就此昏死過去,身子也慢慢漂浮出了水麵,並隨著這湍急的水流飄飄蕩蕩,流向了不知名的遠方。


    或許老天爺並不願看到這個身負奇冤深仇的人就此死去,所以白鳳儀到底是沒被淹死。


    她的身子順著溪水漂流而下,最終擱淺到了一處亂石淺灘之上。又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她忽然從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中驚醒過來。她大口喘著粗氣,腦中一片空白,直至後背上的劇烈疼痛襲來,才令她恢複了正常意識,為有了知覺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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