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慕北亭,隻見他長身玉立,挺劍身前,此時疾嘯而起的山風正刮得他衣袍“嗡嗡”作響。霎時間,一股蒼蒼莽莽的英雄氣概自他身上陡然生出,整個人就如天上下凡的戰神一般,威風凜凜,光耀奪目。


    眾人將此幕看在眼裏,心中既驚且奇,歡心除去了奸佞小人之餘,又同是疑惑道:“慕大俠已能使用內力了嗎,莫非他體內的毒已經解開了?”


    然此刻人群中就隻有易亮文看出來了其中奧妙,他知道慕北亭之所以能斬出適才的雷霆一劍,並非是動用了內力之故,而是僅靠著迅捷身法與絕妙劍術的完美配合所致。


    若在往常,凡是交手動武,招式和身法雖也重要,但能夠決定最終勝負的因素,就隻看雙方內力孰強孰弱,是此,武林中人多是重修內力,而輕疏招式與身法。然眼下慕北亭能僅憑著身法與劍招的合擊,隻在一瞬間就擊斃了三人,足可見其武學根基之紮實深厚。


    看著眼前威風凜凜的慕北亭,易亮文忽覺心潮澎湃,不禁暗讚道:“北亭果真是天縱奇才,放眼當今天下能夠與他比肩者,恐怕過不去三兩人,當真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他想到此處,一道靈光驟亮心頭,不禁又尋思道:“這毒藥實在霸道,隻要稍一催動內力,便能叫人疼得勁力全失,眼下再想要動用內力已是無望,倒不如像北亭一般,用奇招攻其不備,或能有意外收獲。”如此一想,他的目光立時就轉移到了劉福身上,隻待對方稍有鬆弛,便行出擊。


    此時,慕北亭已用淩厲目光掃視過場中眾人一圈,然後朗聲說道:“咱們男子漢大丈夫立身世間,於國家、於民族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今日的局麵已然如此,我等就算是身死在此,也萬不可丟了名節,此節還望諸位心裏能拎個清楚明白,千萬莫要錯做了愧對家國之事!”


    他說完這一句後,再次環視場中眾人,當見到還尚有幾人麵露猶豫不決之色時,陡然沉聲再道:“我慕某人今日放言在此,諸位若是還有誰再想學此三人行徑,那就莫要怪慕某手裏的這柄長劍翻臉無情了!”


    他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大義凜然,其中既有激勵又含威脅,場中眾人聽了,盡皆動容,便是有個別心誌動搖者,也當即暗下了決心,隻想今日便是身死此地,也絕不可讓死後聲名受損。


    就在這時,隻聽得一陣拍掌叫好聲突然響起,眾人轉頭看去,隻見是劉福正在拍掌。他麵上掛笑,衝著慕北亭朗聲說道:“慕大俠說的好!實話講,在我心中向來無家無國,我又要他三人有何用,待他們到了我跟前,我也一般把他們殺了。至於我剛才的那番話嘛…嘿嘿,我隻不過是想要欣賞一下,所謂的英雄豪傑們在麵對死亡時都會生出怎樣的嘴臉來。”


    慕北亭怒瞪了他一眼,同時大聲喊道:“諸位都是明辨是非的好漢子,可再不能受了這人的蠱惑誘導!”


    劉福麵上的興奮之色斐然,正欲接上慕北亭的話再說些什麽,可這時他的眼角餘光卻在不經意間瞟見了正在一旁療傷的周楚清。在看過這一眼後,他的情緒瞬間就低落了下去,整個人立時變得死氣沉沉,又過了片刻,才喃喃自語道:“我死誌已明,此生餘願唯有‘報仇’二字,你們可有準備好了?”


    樊餘軍冷笑搶道:“什麽死誌,放你娘的狗臭屁!你道我們會相信麽?”


    劉福卻隻是沉默不語,兀自低頭沉思著,片刻後,他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於是緩緩移目望向周楚清,低聲說道:“我此生最是愧對周先生,以至於我常常在想,我若真是那個牧羊童該有多好…隻可惜我終究不是啊…終究不是啊…”


    他說到此處,突然仰麵長長歎息了一聲,終才幽幽續道:“我此生背負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你們是不能理解的,也不可能理解的…”


    周楚清已靜坐了許久,心緒也早已平靜了下來,此刻聽得劉福感情流露,又不禁想起了許多從前往事,心裏對他是既憐又恨,隻得搖頭說道:“往日的恩情也不用再提了,我隻想知道我家夫人和少主現在何處?”


    劉福側頭避開了周楚清的深邃眼神,淡淡說道:“已經被我殺死,並裹了巨石沉到南湖之下。”


    聽到如此噩耗,眾人無不驚唿失聲,周楚清更是悲憤難抑,渾身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少頃,隻聽他咬牙怒喝道:“你為何要下如此殺手?你就算是要報仇,難道不知禍不及妻兒的道理嗎!?”


    劉福自始至終都不敢去與周楚清對視,仍是側著頭說道:“當年林宗汜害我失去了唯一的親人,我便要他也嚐一嚐這失去親人的滋味如何!”


    易亮文一直緊緊盯著劉福的舉動,但見他始終眼望別處,恰是一個突襲的好機會,於是他雙掌猛一撐地,身子筆直前衝,空中雙掌化爪,直取劉福的胸口而去。


    慕北亭見勢,立時猜到了易亮文的心思,當下身隨意動,瞬間挺劍身前,也同樣化身成一道光影,直逼劉福而去。


    可就在這兩道身影將要擊中劉福之時,眾人隻覺眼前一花,劉福的身影就此憑空消失不見,而緊接著,慕易二人便感覺到身後陡然出現了一股霸道氣勢。


    慕北亭心中暗叫一句“不好”,正要迴身格擋,卻已然遲了。隻聽得“砰、砰”兩聲響後,慕北亭和易亮文的後背上已各挨了一掌,兩人的身子也立時就飛出一丈開外,並重重摔落到了地上。


    劉福這兩掌的力道不俗,直把他二人打得眼冒金星,嘔出鮮血。慕北亭隻覺胸中氣血一陣劇烈翻湧,周身就如同被活生生撕裂開來一般疼痛,眼前昏黑不能視物,整個人已然魂飄體外,幾乎就要昏厥過去。


    可正當他恍惚之時,耳中忽又真真切切聽到了妻子的驚唿之聲,他心中一凜,想道:“我這是死了嗎…不對,不對!若是死了,又怎會聽到黛兒的唿喚聲呢?”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際,耳中忽又聽到來自妻子的兩聲叫喚,就似近在跟前一般。至此,他終才肯定自己並未死去,於是重重喘息了數口,慢慢睜開了眼睛。在經過短暫的視線昏花不清後,他的眼睛終於能看清了周遭景象,當下急忙轉眼四望,這才發現適才耳聽不虛,因為此刻立站於人群之前的那人,赫然就是荀黛兒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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