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亮文被他說破了心事,麵上也並不浮現波瀾,隻是淡淡說道:“閣下這劑毒藥如此霸道,我又怎敢輕舉妄動。”


    劉福不屑道:“反正你等今日必死,動了也無妨。”說完瞥視了場中眾人一眼,目中滿露輕蔑之色,又接著說道:“大約是在十年前,陸先生在雲貴兩省的交界處采藥時,因瑣事與當地人士發生了摩擦,雙方言語不合,立時就動起手來,期間陸先生因大意不慎而著了對方的道,在中了‘返身香’之毒後被擒住。好在其妻白氏不愧為女中豪傑、巾幗英雄,在施巧計救出陸先生後,又殺了下毒之人替夫報仇。然而她當時並不知道丈夫已身中怪毒,解藥需要著落到那仇人身上,是以殺死了仇人後,也就沒了解藥。


    “此後,陸先生為尋得解藥,便攜妻遊曆於雲貴川三載,遍訪了當地名醫與學識廣博之士,隻盼有人能識得此毒藥,但可惜這毒是獨家秘製之物,三年尋訪下來竟無一人能識得此毒。三年尋訪未果,陸先生也漸漸對這種大海撈針式的詢問心灰意懶,於是開始憑借自己的學識與經驗獨自揣摩解藥。好在天不負有心之人,就在半年前,陸先生總算是尋對了毒藥的配製方法,並且又據此製出了解藥。嘿,說來也巧,這毒藥和解藥麵世的當天日,正巧就讓我給趕上了。”


    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祭藍釉的瓷瓶,舉在身前揚了揚,似是炫耀又似是誘惑,得意道:“這就是解藥!”


    霎時間,場中眾人的灼灼目光都被他手裏的瓷瓶給吸引了過去。


    慕北亭見他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立時冷冷迴嗆道:“陸遠懷的生平經曆你倒是了解得透徹,但最讓你感到高興的,隻怕還是能獲得這劑毒藥吧。”


    劉福麵上的得意之色更濃了,旋即又從袖中滑出一個雞油黃的瓶子,舉在眾人麵前晃了晃,眉飛色舞道:“這是自然,若沒這劑毒藥的幫忙,我又如何能讓諸位在此乖乖聽我說話呢。”


    慕北亭又是一聲冷哼,正欲再言。可就在這時,場中突然站起了兩個人來,其中矮個子壯漢高聲叫道:“冤有頭,債有主,你既要尋仇,就得尋對了正主,十年前焚燒荒村時是我引燃的火,放下火藥的是我胞弟。你要想報仇,就直管衝我兄弟二人來,與旁人又有何相幹?”


    他話音剛畢,旁側的高個子弟弟也跟著甕聲甕氣應和道:“你的仇人是我們哥倆,你要報仇隻管找我倆便是,勿要傷了旁人。”


    劉福麵上微露讚賞之色,但轉瞬即逝,隻是冷冰冰說道:“刀劍無罪,殺人誅心。你們兄弟倆既有此要求,待會兒我便先送你二人上路。”


    這時坐於兩兄弟身旁的樊餘軍身手去拽了拽矮個子哥哥的衣袖,說道:“何奎,何淼。你兄弟二人也忒糊塗,此賊若隻是尋你們兄弟倆報仇,又何須擺出今日架勢?你倆快坐下罷。”


    何家兄弟的此番舉動隻是一時熱血激昂所致,此刻聽過樊餘軍的話後,胸中的熱血勁頭也瞬間消去了大半,兩人開始冷靜下來,隨後又相顧對視了一眼,齊齊坐了迴去。


    卻不料這邊兩人剛即坐下,場中南側又突然站起三個人來,隻不過在這三人的麵上卻並無憤慨之色,反倒是各個都蕩漾著諂媚笑意,其中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人在幹咳過兩聲後,居然向劉福深鞠一揖,笑道:“這…這位兄台,當年我兄弟三人確曾參與過焚村之事,可當時我們三人也是礙於形勢所迫,不得不為啊!好在我等隻是隨行壯勢,倒並無實際舉動,還望兄台明鑒呐…”


    他說話之時,眼睛始終盯著劉福的表情,但見劉福眼裏閃過了一道猶豫光彩後,他頓時喜上眉梢,笑容愈發諂媚,又道:“兄台若是能留得我等性命,那我等日後必對兄台感恩戴德,但有所遣無所不從…就算是為兄台引路打援亦無不可啊!”他此言剛畢,站在他身旁的兩人也跟著連連附和。


    這突來的漢奸言論猶如糞坑裏擲重石——分量十足,頓時就激起眾人一片嘩然,而其中那句“引路打援”的賣國言論,更是引得眾人破口大罵起來。


    吳亭墨第一個跳起身來,衝那三人破口大罵道:“三個雜鳥真是枉為了炎黃子孫,竟敢說出這等豬狗不如的下賤話來,老子這就宰了你們三個畜生,也免得你等愧對了祖宗!”


    他言罷,作勢便要向三人撲將過去,可還不等他跨出腳步,忽聽得“嗖”的一聲,緊接著便見一枚核桃大小的石子破空飛來,直擊他的腦門而去,緊接著又是“嘭”的一聲響,吳亭墨當即慘叫一聲,瞬間跌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樊餘軍搶上前去將他扶起,但見他腦門上鼓起了好大一個血瘤,急忙細查一番,在確定並無大礙後,終才暗自鬆了口氣,旋即抬眼惡狠狠瞪向了投擲石子的劉福。


    劉福卻不看他,隻是笑眯眯地向那三人招了招手,溫言道:“常言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你三人若是真心降我,便跪下向我磕上三個響頭,我也就信你們所言是真!”


    那三人頓時一愣,旋即對視相望,彼此的目光中都透出了詢問之意,畢竟這一跪之後,就再沒有迴頭路可走。


    在猶豫過數個彈指後,那書生模樣的人忽然向另兩人低聲說道:“他娘的,命可隻有一條,死了就什麽都沒了。至於死後那點虛名,人都死了,還去管他做甚!”


    另兩人被他說動了心思,當即重重點頭,但身子卻不動分毫。書生模樣的人見狀,又冷哼道:“好,我就給你倆打個樣!”說完“噗通”跪倒,衝著劉福磕頭三次。至此,另兩人終才跪下身去,各自磕頭三次。


    劉福看著匍匐在地的三人,大笑道:“三位所言不錯,日後我國武士要想馳騁在這大明的土地之上,也確實少不得你等引路之人。你們過來罷,隻待此間事情一了,我便給了你們三人解藥。”


    那三人歡喜雀躍,急忙站起身來,然後挪步繞開了人群,想經由旁側空地向劉福奔去。


    可他們剛走出去沒兩步,便聽得慕北亭冷聲喝問道:“且慢,你三人可是鐵了心要去給倭寇當鷹犬走狗?”


    他說完這一句後,並不等三人迴答,反而聲音更沉了幾分,再道:“若隻是一時犯了糊塗,此刻坐迴去倒還來得及。”


    那三人聞言,立時就停住了腳步,又開始對視起來,麵上也不約而同地露出了膽怯猶豫之色,顯然是對慕北亭頗為畏懼。


    雙方就這樣僵持過幾個彈指後,那領頭的書生忽然猛一咬牙,別過了臉去,小聲說道:“慕大俠,我…哎,我餘事未了,心中尚有牽掛,是以不得不為啊!”


    慕北亭麵若寒霜,又轉眼望向了另外兩人,問道:“那你們二位呢?”


    那兩人被他炯炯目光盯得脊背發涼,呆立半晌不置可否,末了相互鼓勵過一眼後,方才下定了決心,齊聲說道:“慕大俠,對不住了…”


    慕北亭冷笑了兩聲,猛然喝道:“劉竹溪,何左堂,段雲山!你三人求生懼死,旁人本無權責怪,可你等鐵了心要去助紂為虐、賣國求生,那就莫要怪我無情了!”言畢身影一閃,同時“墨雨”出鞘,還不待眾人還看清陣仗如何,便見那三人已倒在了血泊之中,又見他們三人麵容均未顯露異樣神色,顯然是因死得太快,麵上還來不及恐懼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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