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分別


    吹了吹紙上的墨,薛蟠抬了抬脖子,活動了下身體,腦袋混沌不堪,他知道自己用腦過度,現在一鬆弛下來就暈得很,但一想到三日前賈環說要出海的決定,他暈暈沉沉的腦袋再度疼起來,真是不讓人省心。沉木書桌上,原本整潔的桌麵現在層層疊疊鋪了許多張紙,且這些紙寫的滿滿當當密密麻麻,卻條理分明。


    薛蟠將順序整理好放到木盒裏,六寸高的木盒子放下最後一張堪堪將購,薛蟠揉著陣陣疼痛的太陽穴,“言子請環哥兒過來一趟。”


    門外的言子道:“主子福王剛派人來宣環哥兒進宮,環哥兒臨行前說若是主子問起來,說是去宮裏琢磨航海路線事宜去了。”


    自三日前夜晚賈環說了決定,薛蟠便在書房書寫了三日,言明誰都不能打擾,賈環不知,還以為薛蟠生了他的氣厭惡他了,心裏難受卻也咬牙堅持住。


    “罷了,我先去休息,若是環哥兒迴來了讓他過來一趟。”薛蟠將木盒子放好,開了門去臥房休息去了,他為了整理自己所知的航海資料,想了三天廢了三天的神,現在腦子累的不成。


    言子應答,奉了熱水伺候過薛蟠擦洗臉,這才出門在外頭守著。


    欽天監算了日子,福王帶著破風號與四月三日出行,而薛蟠與太子前往西蠻則是三月底動身,兩人先後差了三天的時間,如今正是三月八日,離分別在即還有小半個月的時間,賈環整日跟著趙弘逸學習航海知識,薛蟠在臨行前擔憂徒弟抽了三日寫了出海須知等等,怕是明日交代完後就要忙西蠻領兵的事宜。


    閉眼前,薛蟠歎了一聲,一晃眼兩個圍著自己身邊打轉的小徒弟已經長大可以遨遊海上了。


    旁晚,賈環到了薛府,懷裏抱了許多資料信紙,身後跟著的石墨更是背著竹筐裏麵塞得各種資料。一百年前,純聖帝在位期間,國泰民安國力雄厚,純聖帝曾派自己身邊得力太監朱河下過西洋,後迴大慶帶了兩位西洋傳教士迴來,後來兩位洋傳教士一位留在了欽天監,另一位成了皇子老師。朱河更是將自己下西洋沿途所經曆的小國小島路線經曆等等撰寫成書冊,自然是朱河口述,執筆的是翰林院學士。大慶朝曾開過先例,如今的史書上還能見到當年繁盛的景象,藏書閣更是珍藏著朱河太監的下西洋的經曆書冊。


    賈環這幾日便是與趙宏宇在藏書閣查看此書和兩位洋傳教士曾經留下的書冊等等,這些東西貴重,且時間久了不易傳手翻閱,隻好兩人細細抄寫下來,雖說時隔百年,但大致方位還是差不了得,賈環抄寫了一整日,腦袋昏沉,太多知識是他聞所未聞的,甚至有的小國民風都是駭人聽聞,可越翻看,他心裏越是震驚,自己如此渺小,也如此的孤陋寡聞,不過中了舉人便覺得出了口氣兒,現在想想,覺得自己眼界太過狹隘,整日心思全都放在如何扳倒王夫人上,如今想來覺得自己可笑,整日盯著婦孺,這樣的自己簡直給師傅抹黑。


    “環哥兒,主子請你過去一趟。”言子一聽小廝來報說賈環迴來了,便上門請人。


    原本手酸腦漲的賈環一聽師傅讓他過去,瞬間清醒,眼睛亮亮的盯著言子,“師傅麵色如何?可是還在生我的氣兒?”


    “主子下午從書房出來,臉色不大精神但也不似環哥兒說的生氣樣子,環哥兒別瞎猜了,主子那般疼愛你,定不會生你的氣。”言子笑道:“環哥兒快去罷!主子剛睡醒正在等你用飯。”


    賈環到了飯廳便見他師傅剛沐浴完的樣子,頭發散散披著,卻未有水珠滴下,可見師傅內功又精進了,這樣一想,心裏也放鬆了,以師傅的武藝去打仗是不必擔心的。


    “師傅,你不生我的氣了?我隻是不想一直躲在你身後,借著你的光做事情,我想憑自己本事,以後入朝能幫你,而不是處處需你照拂---”賈環解釋道。


    薛蟠擺了擺手,“先坐下陪我用了飯,之後去書房談,我並未生你的氣,你長大了想出去闖蕩也是常事,先用飯。”


    師徒二人用飯畢,轉而去了書房,言子點了燈便守在外頭。書房裏就師徒二人,薛蟠將木盒子推倒賈環麵前,直接道:“打開,這裏是我這三天寫的,最上麵是航線地圖大致以及沿途各個我能記住的小國小島和當地特產需要帶迴來的東西,中間是我所記得的海上稍有實力的國家與若是打起來的建議,這建議你隻需看看參考,若是真打起來還是要因地製宜,不可照搬照抄。最後那些都是些雜七雜八的,比如水果的儲存幹冰製作還有常見的疾病以及預防等等。”


    賈環看著紙上的一字一句,心裏溫熱,眼眶泛紅,他以為師傅生他自作主張的氣不在理他,沒想到這三日師傅是在為他操心。細細看過幾頁紙,賈環雙目閃過疑惑,“師傅這些比純聖帝時的書冊還要詳細,師傅是如何知曉的?”


    薛蟠寫這些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瞞不過賈環,像穿越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這個時代是沒人會接受這種存在,但賈環不同,他自己本身就是個‘異端’。


    沉默。


    賈環盯著信紙一瞬間就明白了,上一世薛大霸王怎麽可能考中秀才入朝為官?!難道師傅跟他一樣?但是,上輩子的薛霸王怎麽重來一次也不可能有師傅如今的成就和厲害---


    “你不必多想,薛蟠早早死了,我乃是另個世界的幽魂,後附到死去薛蟠身上。”薛蟠想了許久還是告之了真相,“可怕?”


    賈環猛烈搖頭,“我隻知道師傅是師傅。”教他學識護他疼他的都是眼前這人,不管他來自哪裏都是他的師傅。


    “趁這幾日多熟練熟練水性,還有若是暈船要提前備好藥,隨行的太醫有哪幾位?”薛蟠問道。


    “有朱太醫和夏侯太醫,聖上還將劉禦醫撥了過來。”賈環一一道。


    朱太醫擅長外傷和骨科,夏侯太醫擅長內傷和婦科,劉禦醫乃是伺候平康帝的想必醫術精湛。薛蟠得知便放心了,而後又道:“你與弘逸乃是同門師兄弟,平時怎麽打架鬥嘴我不過問,若是在外頭還不團結互助,便也不必見我。此次前去路途兇險,你比弘逸年長,多多照顧些,小心提防同行船上之人,尤其是季重所帶的護衛隊萬不可近身保護,吃食上要注意,總之一切小心。”


    薛蟠說到後頭,賈環認真點頭一一應是,無半點吃醋撚酸的跡象,原本通紅的雙眼此刻淚盈於睫,隻是忍著不讓其掉落。上手握住薛蟠,賈環嗓音幹啞,“師傅、師傅......”竟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長長一歎,薛蟠到賈環前,將痛哭的賈環攬在懷中,一手輕輕拍打,“忙完後抽幾日迴去陪陪你姨娘,師傅等你迴來。”曾挨了王夫人十板子也沒見哭,現在卻嚎啕大哭,薛蟠心裏壓下去的傷感又浮上心頭,摸著賈環軟軟的頭發,叮囑道:“盒子最底層有兩張圖紙,你定要將上麵所寫所畫的種子帶迴來。據你所知,六年後,大慶大旱災荒,餓殍遍野易子而食,這種景象不盡其數,你若是得了此紙上的種子迴來,一是救民的善事,二便是你立功擺脫賈府的機會。此次前去,你阿蝌哥哥帶著薛家的船隊也跟著一同前往,他常年做生意,你和弘逸若是碰上買賣換物的事宜還是交給他商談,等學了經驗在自己來......”


    六年後,趙弘逸十八,上輩子正是這個時候死的,這一世薛蟠便要看誰還敢出手。


    往後半個月,師徒二人時間總是交錯,不是薛蟠早出晚歸就是賈環忙的不沾薛府,直到三月底。這日,薛蟠跨馬配刀,一身銀色鎧甲,坐在馬上端的是威風凜凜氣宇非凡,太子監軍代表聖上,一身黃金的鎧甲,原本略顯抑鬱的麵容在陽光下也襯得幾分瀟灑帥氣,太子主位,薛蟠左側之。京城百姓沿路相送,見此不凡威儀,皆是身心震動。


    “大慶萬歲!滅西蠻,揚國威!”人群中一人高喊,瞬間激起百姓熱血,紛紛高喊,場麵一時壯觀宏偉。


    二十萬軍隊在城外等候,剩下的十萬大軍正從西南方往西蠻匯合。這次平康帝是想一舉滅了西蠻,百年內在也不敢踏足大慶疆土半步。太子身後跟著的是自己護衛隊,而薛蟠則帶了三百神機營的精兵,從城中大街往城外走,薛蟠麵色淡然,氣勢不輸太子。


    平康帝早在殿前已經舉行了點兵儀式,如今出了城門,夾道兩側百姓的音浪仍舊沸騰。二十萬兵馬則停在不遠處,列隊整齊。而城口外趙弘逸與賈環並站,太子見狀,冷道:“孤在前方等薛大人,薛大人莫要耽擱了二十萬大軍的行程。”


    “謝太子,下官明白。”薛蟠抱拳道。


    太子策馬狂奔,身後的護衛隊緊隨,馬隊奔騰而過掀起一陣灰塵。薛蟠下了馬,趙弘逸賈環二人上前,身後趕車的是王甲,見了薛蟠雙眼泛紅,一肌肉結實的大兵這副模樣實在是難看。


    趙弘逸拎著酒壺替薛蟠倒上酒,敬道:“徒弟敬師傅一杯,今日想與師傅打個賭,看誰先平平安安迴到大慶!”


    “好。”薛蟠一飲而盡,笑道:“你武藝小成,不可懈怠,順便幫著為師多多訓練環哥兒,別讓他整日看書,多習武總是好的。出門在外,凡事多多留心。”


    趙弘逸這一刻覺得自己就是頂天立地的男人,特別漢子道:“師傅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小師哥的。”


    若是以往賈環聽此定要反駁,可今日沉默站在趙弘逸身邊,一言不發。王甲揉著眼睛,道:“大人,為何不帶我上戰場?我好歹也是打過仗的,我想---”


    “你不是想安定麽?”薛蟠逗著王甲,見王甲急了,趕緊道:“旁人我信不過,弘逸與環哥兒的安全便交給你了。”


    “定不辱使命。”王甲道。


    時間緊急,該說的早都說了,不好讓軍1隊等他一人,便轉身上馬,賈環站在馬下,高高看著薛蟠,“師傅,你答應我一定要迴來,等我迴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你還藏著秘密?”薛蟠笑著逗賈環,“那我等你迴來聽你的秘密。”


    策馬奔騰,灰塵彌漫,如同不日後的硝煙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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