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羅琨被人帶走,蘇九墟竟也隻是憤怒了不長時間。


    蘇九墟和易英河可沒有好到穿一條褲子的地步,此前並不知道易英河會帶走羅琨,而他本人也不是詭道修士,加之有人遮掩天機,他自然是尋不到羅琨的。


    按照蘇九墟和易英河的約定,除了引導羅琨結丹外他還需要保證羅琨一直呆在天樞仙門內,以方便他們兩個進行下一步的動作。然而現在羅琨不見了,以蘇九墟記憶中易英河那比針尖大不了多少的心眼,他肯定是不會履行約定把顧老祖給蘇九墟引出來的。


    甚至易英河可能會告訴他,哎呀此前不就通知過你,顧老祖已經生氣了自己動手了,這也是出來的一種,本座早就完成了約定。


    不管易英河找不找這個借口,隻要羅琨失蹤了,不履行約定就成了定局,意味著蘇九墟多年的努力白費了。蘇九墟就是再怎麽發瘋也不奇怪。


    偏偏蘇九墟隻是表現了短暫的憤怒,過後便是雲散雨歇、風清月朗了。事有反常即為妖,蘇九墟這麽奇異的表現自然是有人在背後作妖,想也知道能安撫他的也就是易英河了。


    當然,易英河可不會直接告訴蘇九墟羅琨在他手裏,那他費了大力氣把羅琨從天樞仙門弄出去也就沒有意義了。


    他告訴蘇九墟,要找羅琨,無非兩種辦法:一是尋一名詭道修士,由詭道修士施法定位,找到羅琨的大概位置;二是利用同樣修煉了《分魂訣》的顧珀瑛,讓其用《分魂訣》中的特殊神通尋找羅琨的具體位置。


    詭道修士不好找,顧珀瑛還不好找嗎?更何況讓顧珀瑛出手還不用費什麽心思,又能確定具體的位置,何樂而不為呢?


    蘇九墟對此倒是有些疑問,思索片刻,才向易英河詢問道:“那若是顧老賊做了什麽手腳阻斷了那神通可如何是好?畢竟那老東西是《分魂訣》的創始人。”


    “哼。”易英河極輕地哼了一聲,借由一麵鏡子樣的法寶與易英河聯絡的蘇九墟隻能看到他的上半身,但畫麵晃動了一下他背後小樹林的景色發生了少許變化,也知他是坐下了。


    待易英河坐好,刷的一聲打開折扇,才帶著不屑迴答蘇九墟的問題:“本座說能自然就能。即使顧老祖動用了秘法阻隔探查,也不過隻是換個神通的事情罷了。端看顧珀瑛願不願為他的心上人受點小傷。”


    蘇九墟一下子就明白了,無非是讓顧珀瑛使用威力較大的禁術。隻要一定能找到羅琨他也就放心了,至於顧珀瑛會不會受傷、傷得到底重不重那就不在他的考慮之中了。


    “卻不知顧珀瑛何時能迴到門派?”蘇九墟說這話其實沒什麽詢問的意思,實際上更傾向於一種感慨。


    沒想到易英河居然迴答了,還頗有幾分狡黠:“那小子不是在顧家就是去了顧氏地宮,你讓葉塵給他傳個信,本座可不信蒼辰峰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他還能繼續在外麵浪。”


    聞言蘇九墟也是莞爾:“不錯,正該如此,我這就去通知葉塵。”


    蘇九墟給歸塵真人下了命令,歸塵真人自然聽從,尤其是在他知道有轉世重修這一碼子事的情況下。他自願給蘇九墟做走狗,盼的無非是給他傳過音的易英河能夠護著蒼辰真人的三魂七魄去人間重新投胎。


    蒼辰真人運氣到底還是不錯的,肉身雖然消散元嬰也快不行了,竟也能陰差陽錯地附在常年使用的玉簪上保留了下來。奪舍已是不能,但轉世重修卻是沒有問題的。


    如今世人大多自私,這種坑徒弟救道侶的事情也是屢見不鮮。況且他們的情況也不一般,對於坑顧珀瑛這樣的事情,歸塵真人真是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


    想來許多人對此也是喜聞樂見。


    歸塵真人給蒼辰真人立了衣冠塚,轉頭就發了一份言辭懇切的飛劍傳書到顧家,希望顧珀瑛趕快迴門派祭拜蒼辰真人,同時想辦法聯絡羅琨。


    顧珀瑛的父親一開始並不知道顧珀瑛去了顧氏地宮,但在看了傳書後,也知道了一些別人希望他知道的情況。


    天樞仙門就是個篩子,被人控製在手裏,顧父查也查不到什麽東西,便真的以為情況像歸塵真人所說的一樣,羅琨和吳獻在外遊曆聯係不到,蒼辰真人為邪修所殺,歸塵真人本人和其弟子受傷。


    師父去世,弟子確實該迴門派看一看,歸塵真人與蒼辰真人相交莫逆,會插手這件事情實屬正常。至於羅琨和顧珀瑛的關係到底是不是像歸塵真人所說的那樣親密,顧父一點也不清楚,不過出於對歸塵真人人品的信任,也就默認了這種說法。


    顧珀瑛說是要尋找古籍文獻,然而他的目標並不在顧家,也就沒有迴去。短暫的思考後,顧父確定了顧珀瑛可能在的地方,隨即命心腹前去尋找。


    顧父的幾個心腹拿了顧父給的地圖,當日就出發了,一點也沒有對那跟小孩子亂畫出來一樣的線條發表任何意見,也不見難色。


    顧父心有感慨,有幾個能力強大的忠心手下就是好,那地圖看起來更像是亂糟糟的塗鴉,他都看不懂,他們居然能明白那畫的到底是哪裏。


    這樣的反應讓前來“串門子”的蘇九墟樂不可支,笑得花枝亂顫。


    他以前單知道顧父蠢,卻不知道他居然蠢到這個程度!


    這些人都表現得這麽明顯了,顧父他竟然一點也不懷疑自己的屬下的忠誠度,還大讚這群叛徒智商高。說顧父是個修煉癡還不如說他是個白癡,真是諷刺的可以!


    難怪生個兒子也那麽笨,活該!


    易英河也覺得這樣的事情可樂。他坐在屍山血海之中,目光幽幽望向血霧組成的幕布,看著他的手下飛速趕往顧氏地宮。


    馬上就要用到顧珀瑛了,馬上就要把羅琨的病治好了。


    他覺得開心,然而隻要一想到顧珀瑛也和他爹一樣拎不清就覺得自己的選擇既好又不好。


    顧珀瑛眼界窄目光淺性子執拗,方便他控製,也方便未來心甘情願地成為羅琨的藥引子,這很好;然而顧珀瑛的小家子氣和自我感覺良好又讓他覺得羅琨的隱患全部解決了以後,建立萬花穀的時候怕是幫不上多少忙,這就不妙了。


    更何況他心裏還有一點其他的想法,希望羅梓仲的後人能和顧家後人有個好結局。


    可是顧珀瑛一點也不完美,根本配不上羅梓仲的後人。尤其這個後人是他親手護著輪迴了三世養出足夠壯大的神魂後又拉迴這方世界的,簡直就像是他和羅梓仲兩個人的後代一樣。


    他和羅梓仲兩個人的後代。


    每次想到這個說法,他就止不住的激動。每想一次他就對羅琨更有一分好感,多一分長輩對自家小輩的包容。什麽顧家人統統靠邊,血脈早已遠的不像話,隻有羅琨才是他嫡親嫡親的親屬。


    他和羅梓仲的後人,那自然是最好的,值得比顧珀瑛更好的人。


    這種想法隨著時間的推移愈演愈烈,最後在他心裏顧珀瑛也就隻有個藥引子的作用了。而他也準備去調|教一個完美的顧家人,來承擔以後羅琨建立了萬花穀後的責任。


    隻要悟性好心性佳個性合適就可以了,易英河甚至這麽想,就算不是雷靈根也不要緊,反正還有顧珀瑛呢,到時候抽了他的靈根換給另一個也就是了。


    所以易英河一點也不在乎作為棄子的顧珀瑛的死活。受傷也好、難過也罷,隻要顧珀瑛還活著、還能繼續給羅琨服務就可以了。


    簡直殘忍。


    不過易英河自我慣了,做這樣的決定也不奇怪。同時按照他的想法,隻有親自經曆才更容易讓人相信,所以他要顧珀瑛親自看見某些東西。


    露出一個邪肆的微笑,易英河一抬手,袖裏乾坤施展,滿地的屍體被他收進袖子裏,運往傳承之地。


    不知道已經滅了多少隱秘的邪修聚集地,來來迴迴出入傳承之地,易英河對這裏簡直比對自己家還熟悉。他甚至把傳承之地下方沉睡著羅琨的地方慢慢地改造的和顧氏地宮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沒有壁畫。


    為了唿應顧氏地宮的壁畫,他殺了邪修抽了精血煉作養料送到羅琨的冰棺裏之後,把那些蒼白的屍體都零零散散地扔在了地宮正上方的地麵上。


    他相信,隻要顧珀瑛看到這個畫麵,一定會有所聯想,甚至腦補出一折大戲,迫不及待地尋求治療羅琨的辦法。


    多麽美妙。


    發自內心地、完全情願地為另一個人奉獻自己的三魂七魄,至死方休。


    可不是每個顧家人都有這個機會的,他應該感謝自己的慷慨,感謝羅琨的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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