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琨醒來後歇了兩日,就忙不迭地帶著那把燙手的劍去尋了顧珀瑛。


    顧珀瑛還是那個樣子,將渾身屬於劍修的凜冽都收斂了,坐在床上接待專程來找他的羅琨。見了麵倒是他先開口:“師兄身體好些了?”


    出於醫修的習慣,羅琨先是檢查了顧珀瑛的情況,確定他的骨頭真的沒有太要緊的問題,隨後漫不經心道:“嗯,好多了。”


    顧珀瑛略遲疑片刻,伸手握住依舊在忙活著檢查的羅琨的右手,輕輕捏了下,感覺不討厭,才拉他坐下:“師兄,我無事。你別忙活了,坐吧。”


    羅琨沒在意顧珀瑛握著他的手,一邊坐了一邊囑咐顧珀瑛一些要注意的問題。


    顧珀瑛掃他一眼道:“師兄,我有分寸。”


    羅琨一挑眉,聲音非常平靜:“你是病人,而我是大夫,作為我的病人,你還是好好聽話吧。”


    顧珀瑛看著羅琨堅決的樣子,垂著眼瞼,沒有反駁他。


    羅琨見顧珀瑛這麽聽話,一時倒是無話可說。在這樣的沉默裏卻發現氣氛有點怪異,於是轉移話題道:“顧師弟其實不必去借那天機鏡,隻要本命玉牌還沒碎,我怎麽也不會出事。”


    顧珀瑛聞言,自是不會告訴他那本命玉牌有裂痕的事情,倒是輕輕笑了:“我忘了。”


    這話說的哪裏怪怪的,羅琨接不上來,隻能幹巴巴道:“……這也能忘?”


    “嗯。”顧珀瑛握著羅琨的手故意緊了緊,“關心則亂吧。”


    羅琨這時候感覺顧珀瑛握著自己的手很是奇怪,趕緊抽迴來,在衣擺上擦了擦手心被他捏出的汗,道:“沒想到顧師弟也會犯這樣的錯誤。下迴別這樣了,傷上加傷不好。”


    顧珀瑛神識一直籠著整個洞府,羅琨的小動作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不過不曾表現出來,隻點點頭。


    羅琨真是納悶非常,顧珀瑛這怎麽一受傷就改了屬性?乖乖巧巧的好像小時候的樣子。


    頭有點疼,這個想不通的問題又不是什麽大問題,羅琨果斷放棄了,和他說起了別的:“說迴來,這次我倒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了,逃進一座地宮,得了把好劍。”


    顧珀瑛怎麽也沒料到羅琨會跟他說這個,愣了一瞬,迴過神便祝賀道:“那倒是要恭喜師兄了。”


    羅琨搖搖頭,忍不住笑了:“顧師弟你又說笑了不成,我又不是劍修,這劍放我手裏不是浪費了麽?神兵有靈,這劍恰是雷屬性的,可不是給顧師弟你準備的?”


    顧珀瑛聽到“神兵有靈”一句,心頭就是一跳,想說什麽,卻叫羅琨給打斷,直接塞給他一個儲物袋:“顧師弟你拿著吧。既然沒什麽事了,我也就告辭了。”


    “師兄……”


    “你多多休息。”羅琨隨便撂下一句囑咐,幹脆地離去,沒半點猶豫。


    羅琨離去後,顧珀瑛神色複雜地看著手裏的儲物袋,過了好一陣兒,才在古怪的急迫感裏打開了它。


    神識掃過,他便被那把墨色的劍柄上雕一隻雷吼獸、劍身銀白中透著青紫、繚繞模樣古怪的雲紋的飛劍給震住了。一種仿佛血脈相連的親切感縈繞著顧珀瑛,鬼使神差他取出了這把飛劍,握在手裏,滿足感油然而生。


    這樣的感覺讓顧珀瑛微微皺起眉頭,他用神識一遍遍掃過這把飛劍,終於在劍柄底部發現了一個極細微的上古顧家家徽。


    顧家以大夏為大本營成為修真世家,也不過是近億年的事情,在此之前,顧家輾轉過很多地方。從顧家第一位老祖飛升後顧家就有了兩種家徽,一種人盡皆知,一種隻有族中最忠誠的精英弟子見過。這劍柄底部的就是後一種。


    顧珀瑛暗道果然,這劍真是他們顧家祖上的東西。


    顧珀瑛不知道羅琨所說的地宮具體在什麽位置,想來應該在他失蹤之處附近,迴憶著家族藏書庫的族史記載,卻不曾發現有什麽地方符合條件。即使顧珀瑛以前不算受寵,即使他的地位不算穩固,他到底是嫡係嫡子,還是可以查閱藏書庫絕大多數的書。少部分不能翻閱的,都是族長才能知道的。


    這說明那地方,恐怕是曆代族長才能知道的。


    顧珀瑛輕輕笑著,他這個師兄的運氣倒真是好的沒邊了。隻是現在便宜了自己。


    顧珀瑛覺得這飛劍不簡單,不敢耽誤,也顧不得身上的傷,運功逼出一滴心頭血,滴在劍上,用顧家獨特的方法去祭煉這劍。這一祭煉便用了三天三夜,祭煉結束之時,大量的信息瘋狂地湧入顧珀瑛的腦海。


    顧珀瑛強忍著識海裏的劇痛,不顧傷上加傷的可能,不斷地梳理那些信息。他的方法是正確的,若是他不這麽做,很可能被那些突如其來的信息摧毀識海,拉跨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漸漸緩解,顧珀瑛才有精力去看那些信息都是什麽。


    原來這劍名喚瀝泉,天性屬雷,為顧家第一代老祖從上古雷吼獸巢穴中奪得,乃是一件後天至寶,隻要好好滋養,更是可以提升品級。後來那位老祖並不像傳言中飛升了,而是兵解修了散仙,將這劍留在此界,人卻不知所蹤。而後這把劍輾轉五代主人,最後被再次出現的那位老祖封在一處地宮。


    顧珀瑛想起羅琨口中的“神兵有靈”,確定他是知道這劍的品質的。難道羅琨不心動?


    不管他是否心動了,他將這把劍交給了自己是事實。


    作為一個外族人,羅琨不可能認出劍上的族徽,甚至有沒有發現都難說。在這種情況下,他竟然迫不及待地將這樣的寶物送到自己手上。


    顧珀瑛拿著劍,怔怔地坐在那裏,手指摩挲著劍柄,在想著什麽。


    迴憶著觸碰羅琨右手的感覺,不像女人的軟和小,皮膚卻很光滑,顧珀瑛沒感覺如何討厭。他其實對此有些心驚。幾天過去,在他迴想之時,還能清晰地憶起那感覺,甚至越迴想越覺得那觸感還是不錯的。


    若是羅琨真的對他有幾分真情,似乎也很不錯。


    這樣想著他的思緒紛亂起來,迴溯著更加久遠的記憶,曾經和羅琨相處的細節一一浮現在眼前。


    初次見麵時他有些胡鬧的舉動,煉丹炸爐後的狼狽,尚不熟悉之時便舍命相救;自己尋找機緣時他毫不猶豫的出手相助,點蒼山設計葉夢斐時故意博得他的愧疚,夜半托付後背的戰鬥,自己得到機緣後他的不在乎,最後逃命時一個人悄悄承擔大部分危險;木韶薇所做的件件樁樁事情裏他的反應,突如其來的煩躁情緒;時隔兩年他的改變。


    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認識了這麽久?顧珀瑛若有所思,一直以來羅琨對他算是不錯的,雖然有時候會本能地對他防備,但能看出來在潛意識裏信任自己的。


    那是一種沒有理由的信任。好像無論發生什麽事情,自己總有辦法去解決,所以一起行動的時候,他總是習慣於聽從自己的意見。


    救人除外。


    這樣的表現,真的算是……嗎?


    正是因為相信著沒有人會無條件對另一個人好,又不了解許多被掩埋的真相,羅琨的數次救命之恩在顧珀瑛心裏種下的那種子,為一個個誤會澆灌著,如今開始發芽。


    可以料想,顧珀瑛態度的微妙改變會催生更多的誤會,這些恐怕都會成為那小芽的養分,滋養著它直至參天或者凋敝。


    現在無論是羅琨還是顧珀瑛都無法預料它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甚至羅琨根本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誤會成這樣子,因著劇烈的頭疼,也懶得去管顧珀瑛的態度變化。任由顧珀瑛思緒如何翻騰,隻要把那把劍送到了顧珀瑛手上,他就算是完成了任務。


    在聊天窗口查看任務完成的情況,羅琨發現了一個讓他無比吃驚的消息,連頭疼也顧不得了。


    【你已完成了任務[物歸原主]。】


    【你獲得點閱曆。】


    【你獲得800塊下品靈石。】


    【你已獲得[《顧氏地宮地圖》]。】


    【你已接受了任務[協助]。】


    那地宮竟是顧家所建?


    如果說地宮是顧家建造的,那麽那些壁刻就是顧家人雕刻的,並非無常穀有修詭道的修士。可顧家為什麽建造那座地宮?為什麽關押羽墨雕?又為什麽將無常穀的標誌印滿整座地宮?


    這真是太讓人奇怪了。


    羅琨有些遲疑,不能確定顧珀瑛是否知道這些事情。


    不過就算顧珀瑛知道,他也不會去問的。在地宮看到的那些壁刻和發現有人對他的記憶做手腳,他如今是一點也不敢相信顧家人了。


    他現在恨不得離顧珀瑛遠遠的,但看著新刷出來的任務,還是隻能硬著頭皮等待顧珀瑛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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