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琨拖著經脈嚴重受創的身體,緊趕慢趕才在從地宮出來的半個月後迴到了天樞仙門。一踏上蒼辰峰熟悉的土地,他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鬆弛下來,再也撐不住昏了過去。


    幸好他昏倒的地方是蒼辰峰的大路口,也幸好吳獻每天都要到那地方去看看羅琨有沒有迴來,他才避免了在那裏躺上十天半個月的命運。


    吳獻看到昏倒的羅琨先是有些茫然,確認那是自己的師兄後,在原地像是瘋子一樣大喊大叫了一通,才祭出飛行法器,小心地將羅琨送迴了洞府。


    羅琨迴到洞府不到半個時辰了,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歸塵、蒼辰峰。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這個消息讓兩峰的氣氛越發的古怪。


    羅琨這一昏迷就是半個多月,他為了離開地宮,神識消耗本就巨大。加之顧慮著潛在的危險,尚不曾休息,便一路沒日沒夜地往迴趕,身體各方麵都到了極限。


    築基期的修士,到底還隻能算是身體素質強橫的凡人,也會疲勞也會崩潰。


    吳獻知道他這種昏睡是正常的,便不打擾他休息,隻是每天去給他喂一次蒼辰真人賜下的極品丹藥。


    顧珀瑛渾身骨頭碎裂,不良於行,就讓陸宇笙替他走了幾趟,看一看羅琨的狀況。吳獻對他們兩個都沒有什麽好臉色,陸宇笙來了他倒是沒有趕人走,隻把人晾在一邊,自己忙活自己的。


    陸宇笙才不在乎吳獻的態度,隔兩天來看看羅琨的恢複情況,看完就走。


    一看到他們這樣的動作,吳獻迴想起前段日子求他們幫忙壓製流言之時陸宇笙提出的那些要求,對他們兩人的不滿日益嚴重。


    這天陸宇笙照常看完羅琨打算走人,就聽到吳獻強壓怒氣道:“你也不用老往這兒晃悠,我師兄要是醒了,自會通知你們。”


    陸宇笙嗤笑:“惱羞成怒?”


    “你還有臉說?”


    陸宇笙道:“怎麽,你想反悔?不是我說,搞清楚羅師兄的心思,對誰都好。”


    吳獻道:“你還要我說幾遍,師兄對他顧珀瑛沒心思。”


    陸宇笙打量他一會兒,才慢悠悠道:“你又不是羅師兄肚裏的蟲兒,怎麽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或者你對羅師兄有那個心思?”


    吳獻聽他這麽說,倒是冷靜下來:“我寧願我有,也不必看著你們這樣算計師兄了。”


    “你可以有啊。”陸宇笙見他否認,也不意外,慢吞吞道,“隻是也未必能夠阻止他心裏對我師兄有些什麽。”


    “話不投機半句多。真不知道你們為何總要揪住這種沒影的事兒。”


    因為他師兄喜歡啊。但這話陸宇笙說不出口,隻能保持沉默。


    吳獻等了半晌也沒聽到陸宇笙的迴答,幹脆一邊揮揮手趕人走,一邊扭頭去看羅琨的情況。


    突然他瞪大眼睛,屏住唿吸,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口濁氣:“陸師弟,我師兄,剛剛動了動手指。”


    羅琨醒來的時候,渾身僵硬,隻感覺骨頭都睡酥了,很想活動活動,便自己下了床。


    吳獻從外邊進來,看到羅琨的動作,初時還挺高興,但轉念一想羅琨傷還沒好,趕忙出聲阻止:“師兄你傷還沒好,別亂動呀!”


    “小獻,我沒事兒。躺了這麽久該活動下手腳了。”羅琨一麵活動肩膀,一麵扭頭去看吳獻,“你這是關心則亂。說起來,我睡了……”


    羅琨的聲音突兀地中斷,動作頓住,愣愣地看著吳獻。


    吳獻本來是個胖子,渾身上下滿是肥膘,小肚子大得像是懷胎十月的女人。可現在,他一身膘都不見了,小肚子平了,臉龐的輪廓也變得明顯起來,露在衣服外麵的手指還能隱約地看到骨節。


    不過將近兩個月沒見,他怎麽就突然瘦了那麽多呢?


    吳獻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那啥,有人嫌棄我胖,我就……”


    吳獻的五官本來長得很不錯,瘦下來後真有那麽幾分英俊的味道,但羅琨一點也不信他的鬼話。


    “小獻啊……”羅琨長長歎息一聲,不知該說什麽好,隻能安慰他,“你可真是傻,你師兄是個命大的人,怎麽會迴不來?”


    吳獻抽抽鼻子:“師兄你迴來就好……”


    “嗯。”羅琨沉默一會兒,轉移話題道,“顧師弟呢?他的情況怎麽樣?”


    吳獻表情一僵,聲音不大對勁:“……他好著呢。師兄你怎麽一醒過來就問顧師弟啊?”


    羅琨沒辦法告訴吳獻他要送瀝泉劍給顧珀瑛,吳獻肯定不樂意他將到手的機緣讓出去,他也沒法跟他解釋係統的問題,隻能含糊道:“沒什麽,就問問。”


    殊不知這樣吳獻誤會越加深重。


    吳獻深深懷疑自己的直覺出了錯,說不定羅琨心裏對顧珀瑛真的有點什麽,隻好再次試探道:“師兄你別老惦記他啊,你失蹤後要不是他顧珀瑛急著迴來療傷,我肯定早就找到你了!”


    這話讓羅琨迴憶起幻境中看到的景象,眉頭一跳,震驚於那幻境裏的事情真的發生了。但他不能完全確定,便問道:“顧師弟真的隻是要求迴來療傷?”


    這迴輪到吳獻吃驚了:“師兄你知道?”很快他又找到了合理的解釋,“是了,他借天機鏡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宗門,你肯定是迴來那天聽說的……”


    羅琨任他誤會著,繼續問道:“親自走了那條荊棘路?”


    吳獻歎道:“師兄既然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麽。我實話說了吧,他走完荊棘路後渾身骨頭碎裂,現在還沒好全,不過沒什麽大礙。”


    羅琨低頭不語,思索著那個幻境。


    以為羅琨被感動了,吳獻趕緊接道:“他顧珀瑛這麽做無非是為了了結因果,師兄你別……”


    “我知道。”雖不知道吳獻想到那裏去了,但這口氣一聽就不對,羅琨隻好打斷他的話,“到底是我帶累了他。”


    吳獻勉強笑道:“師兄你真的知道?”


    羅琨很奇怪地應了一聲:“啊。”


    可這時候心裏已經存了別的想法的吳獻怎麽會信他,隻當他故作不在乎,反而越來越懷疑,並為他感到不值。


    “白鴻的事情,顧師弟那邊會處理的,師兄別太擔心。”吳獻勸了兩句,然後便要告辭,“我去跟顧師弟說一聲你醒了。”


    羅琨應了,又交代道:“你順便跟顧師弟說一聲,改天我去看看他的情況。”


    吳獻胡亂答應了,心裏亂的很,草草行了禮就走了。


    吳獻一路飛奔到顧珀瑛的住處,粗魯地推開見他進來就上來攔著他的陸宇笙,徑直走到顧珀瑛床前,粗聲粗氣道:“這下你該滿意了,我師兄一醒來惦念的就是你!”


    陸宇笙挑眉:“那關我師兄什麽事,羅師兄他自己……”


    “小宇。”顧珀瑛聲音淡淡的,止住陸宇笙的話頭,然後問吳獻,“師兄情況如何?”


    “算你還有點良心。”吳獻稍微氣順了些,“沒什麽大礙。他身上的傷你們也知道,要慢慢養著。”


    顧珀瑛點了下頭,閉上眼沒再吭聲。


    吳獻不理他的態度,開始傳達羅琨的意思:“我師兄打算過兩天來看你。”


    陸宇笙似笑非笑道:“這不挺好?”


    顧珀瑛依舊閉著眼睛,卻是長長吐了口氣。


    吳獻看他們兩人的態度,簡直怒不可遏,厲聲道:“顧珀瑛,你要沒心,就別去招惹師兄!他天生心軟,受不住你的揉搓!”


    顧珀瑛終於睜開眼睛,望著吳獻,還是很冷淡:“我可沒打算揉搓他。”


    吳獻一擼袖子,就準備動手,叫陸宇笙眼明手快地製住了:“有什麽話說就是,動什麽手!”


    吳獻被這麽一攔,發熱的頭腦冷卻下來,他其實也不想這個時候和顧珀瑛發生衝突,到時候傳出去,難受的還是羅琨。他隻能啞著嗓子道:“師兄對你一向好,遇到你的事就常常腦子不清楚,可見心裏對你總是有所不同的。他要真到了你手裏,還不是任你搓扁揉圓。顧珀瑛,我還是那句話,算我求你,別去招惹他了,你饒了他吧。”


    顧珀瑛沒有直接答應,隻道:“這種事情有時候不是我能控製的。”


    陸宇笙見吳獻又說這種話,怕顧珀瑛生氣,便推著他往外走:“既然這麽擔心,與其在這裏瞎扯,不如做點有用的事兒,比如看好羅師兄。”


    吳獻重重歎了一聲,失魂落魄地走了。


    顧珀瑛沒去看他,隻是對陸宇笙道:“小宇,你也先出去吧,我一個人靜一靜。”


    陸宇笙雖然納悶顧珀瑛為何表現得並不那麽開心,但怎麽也沒料到他並不喜歡羅琨,想了想把原因歸到了他還是不太信任羅琨的感情上,點點頭很識趣地告退了。


    隻餘顧珀瑛一人坐在床上,慢慢地思索著關於羅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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