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門開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分外清晰,舒曼下意識就往暗處躲去,還沒躲好,就看到有人端了盆出來,往地上一潑就又迴了房間,又是吱呀一聲,門哐當合上了。


    不是寄雲,舒曼看清那出來的人後,心裏鬆了口氣。


    可一口氣還沒吐出去,肩膀就被人拍了下,“申姐,怎麽站這兒啊?”


    舒曼被來人嚇了一跳,側頭一看,是車隊裏的人。


    她心裏亂,也沒心思同人說話。


    那人也隻是打個招唿罷了,丟了一句“這天冷的……我迴屋了啊,申姐也快迴屋去吧,你頭發都結冰了。”就捂著耳朵,小跑著離開了。


    身邊又靜了下來,寒冷似乎更難抵禦了,舒曼僵硬地拖著步子往房間走去。


    艱難地敲了門,又出了聲,門才吱呀一聲開了。


    屋裏暖烘烘的,舒曼一進去便覺得身上就被熱氣包圍了,她忍不住連打了三個噴嚏才止住。


    “主子,你趕緊進裏屋暖和暖和,奴去洗衣去。”


    寄雲說著就要去接舒曼手裏的包袱。


    舒曼一手捂著嘴,一手將包袱往身後藏了藏,“不用,你去倒些熱水來。”


    寄雲嗯了聲,跑到火爐邊倒茶去了。


    舒曼借機進了裏屋,隻是她不敢再往床上看了,埋了頭徑直進了浴間。


    浴間的擋板上已掛著寄雲洗好的衣物,舒曼四下看了看,發現水桶裏的水也不熱了,隻好把包袱先放到了盆裏。


    “主子,您喝些熱水吧,我來洗。”


    寄雲小心翼翼端著杯子過來,輕聲對舒曼道。


    舒曼接了寄雲手中的水,又趕忙伸手製止了寄雲蹲下去的姿勢,“時候不早了,明日再洗,今日早些歇息吧。”


    寄雲猶豫著看了看盆裏的包袱,便順從地站了起來準備跟著舒曼出去。


    舒曼正不知怎麽去麵對卿雲,原以為寄雲這孩子就會乖乖出去了,誰知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她身邊,像是她不動,他就不敢動一般。


    低頭對上寄雲疑惑的眼神,舒曼頓時更覺得尷尬了。


    想喝口水緩解一下尷尬,水溫剛好入口,可就是這樣她也被嗆住了,聽著身邊寄雲帶著慌亂的聲音,舒曼覺得自己真是諸事不順。


    磨蹭著出了浴間,舒曼端著水繼續磨蹭著往床前走。


    還沒等她想出怎麽自然地同卿雲說話,就聽到了卿雲的聲音。


    “我幫你擦擦頭發吧?”


    舒曼鼻子一酸,她趕緊低頭借著喝水的姿勢擋住臉,讓自己平複了一下,她才搖了搖頭,盡量自然地開口,“無事,我自己擦。”


    從卿雲手中接過布巾,舒曼側對著卿雲擦起了頭發,布巾晃動間一股幽香撲鼻而來,舒曼不由頓了下,這香味?


    她拿下布巾一看,這不是她專門為卿雲準備的?


    若是平時,舒曼腦子清醒,遇到這種狀況,她道聲歉,坦坦蕩蕩地再為卿雲準備條新的便是,可此時,看著這條布巾,舒曼腦中跟漿糊似的攪都攪不動。


    她甚至都忘了這布巾是卿雲給她的,滿心都是罪惡感。


    卿雲的目光打舒曼進屋便一直追隨著她,看她頭上冒著水汽進來時他還來不及叫住她,她便鑽進了浴間,借著這段時間,他便翻出了自己未用過的布巾。


    遞出去的時候,他也怕她會拒絕,平日裏舒曼跟他的用品都是涇渭分明的。


    隻是多了寄雲後,舒曼就把她自己未用過的布巾分給了寄雲,她自己的應是不夠用了。


    這會見舒曼打量她手裏的布巾,怕她嫌棄,卿雲趕忙解釋道:“這是我托隔壁哥哥洗過的,還沒用過……”


    險些崩潰的舒曼被卿雲的這句解釋給拽住了,她暗暗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


    屏著唿吸擦了頭,舒曼將布巾搭在了椅背上,轉身揉了揉鼻子,擋了半邊臉,甕聲甕氣道:“我有些受涼了,今兒就睡外麵的榻上,你們早些歇息吧。”


    說完後,舒曼努力笑了下,轉身抱起堆在椅子上的被褥出了裏間。


    住客棧時,即使客棧備的有被褥,舒曼他們一直蓋的都是他們自己帶來的,這椅子上堆著的就是客棧備的被褥。


    舒曼她……


    卿雲怔怔看著外間的方向,手指不由緊緊揪住了被麵。


    既是受涼了,怎能一個人睡外麵?


    沒有人照顧她,倘若夜裏……


    “公子,主子這……”,寄雲囁嚅著,看向卿雲。


    哪有把受涼的主子丟一邊任其自生自滅的道理?


    可相處了這麽幾天,他也摸著了些主子的脾氣,主子對著他從不擺主子架子,可也是說一不二的主兒。


    他隻是個下人,哪來的資格去忤逆主子?


    這事還得公子去勸才好。


    “寄雲,你扶著我……”


    卿雲咬牙掀了被子,借著寄雲伸來的手顫巍巍站了起來。


    他的腿雖是已能挪動了,可今日沐浴來迴走了一趟,這會便乏得厲害。


    身邊的寄雲又剛搓洗了衣物,這會也不怎麽使得上力,兩人便走得格外艱難。


    寄雲有心勸公子迴去躺著,可他不能出聲,他怕一出聲泄了力氣會讓公子摔了,隻能咬著牙死力撐著。


    舒曼出了裏間,往榻上胡亂一鋪,就吹了外麵的燭火,把自己卷到了被子裏,蒙上了頭。


    原是隨意尋的借口,可蒙了會頭,舒曼隻覺得頭又暈又疼,胸口也悶得厲害。


    她伸手摸了下自己額頭,觸手滾燙滾燙。


    是不是蒙被子的緣故?


    舒曼鑽出了被窩,還沒來得再次試自己額頭的溫度,就聽到了房間裏的異響,就像是有人在拖著鞋子走路一般。


    她下意識向聲源處看去,看清是怎麽迴事後,她的眼睛不由瞪大了。


    來不及多想,舒曼就掀了被子下了床,踩著鞋就站了起來。


    結果起得太猛了,她一站起來就頭暈目眩,不得不扶著額頭站在原地緩解。


    耳邊的異響聲還在持續,舒曼心中無名火噌地竄了起來。


    “胡鬧!腿還沒好,逞什麽強!”


    揉了兩下太陽穴,舒曼忍著眩暈感,幾步走到了卿雲身前,打橫從寄雲手裏接過卿雲抱了起來,前所未有地訓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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