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的陽光溫柔而明亮,像透過輕紗後漫射的蒙蒙光亮頑強地穿過沙利葉臥室的窗戶,一寸一寸逐漸爬上沙利葉露在被子外頭的臉上,仿佛被什麽東西輕輕地刺了一下,沙利葉那大張著嘴打著唿嚕的臉稍微抽動了一下,接下來,惡魔又皺起了眉頭,待到陽光全灑在臉上的時候,沙利葉發出一聲不知所謂的惱怒聲,幹脆將自己的頭埋進了被子中,就像一隻將自己埋進沙子裏的鴕鳥那麽可笑。

    床櫃上的時鍾滴答滴答地走著,時間是最偉大的東西,它不會因為什麽人而停留,同樣不會因為任何東西而加速,因此,即使是地獄君主的沙利葉,也不能阻止時鍾走到了早晨七點的位置,紅色的時針剛好抵達七點鍾位置的時候,刺耳尖利的鬧鍾隨著響起,你不能想像,那一個小小東西的肚子裏竟然能夠發出巨大的聲音,它幾乎是從床櫃上跳起來叫喧著,沙利葉痛苦地在被子裏卷成一團,在睡覺和起床兩種思想間作出片刻的鬥爭後,惡魔從被子裏伸出一隻手,在枕頭下摸出一根棒球棍,直接將鬧鍾掃出了窗外。

    “讓別人煩去吧……”

    房間中終於安靜了下來,沙利葉發出愜意的聲音,思維再次向夢鄉滑落,突然,沙利葉的眉頭又抽動了一下,還處於朦朧狀態的惡魔覺得他遺忘了一些事情,還是一些相當不好的事情,腦子裏還是一團漿糊的狀態慢慢的流動起來,它漸漸形成一個月牙的形狀,然後是一個大笑的嘴巴,嘖,怎麽這麽熟悉,沙利葉那半清醒的腦袋開始思索起來,最後,那大笑的嘴巴上形成了一張臉,萊西的臉!

    “不好——”

    沙利葉在被窩裏大叫一聲,所有的睡意一下子消失得幹幹淨淨,但還是遲了一些。

    呯——

    屋子幾乎是震了一震,那是因為房門被人用力地打開,天花板被震得落下點點的灰塵,而隔層裏睡得正香的老鼠被嚇得落荒而逃,灰塵飄落到一頂紅色的棒球帽上,帽子上印著一個職業選手舉棒力揮的形象,旁邊還有一條標語,“巨人隊,加油!”,帽子下麵是一張咧嘴大笑的臉,而這張臉的主人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長著雀斑,有著靈活眼睛的少年。

    他穿著一件帶有菱形圖案的毛衣,下身是一條磨得發黃的牛仔褲,腳上是一對球鞋,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少年,和街上那些熱愛藍球或者棒球的少年並沒有兩樣,但如果他的鞋子總穿成左右顛倒的話,那麽絕大多數人會記住這個奇特的少年,人們會覺得那是很出格的事,是家庭沒有教養的表現,而人們對於這些與眾不同的特征,總會記得相當清楚。

    “波士,萊西竭誠為您服務!”

    不錯,這個少年正是綠精萊西用“變形術”幻化出來的人類形象,除了穿鞋喜歡左右顛倒之外,萊西這個形象還是相當正常的,除了某些令沙利葉也為之頭痛的固執之外。

    “天啊,萊西,你就不能晚一點才來嗎,哪怕一天也好啊。”沙利葉在床上苦著臉,自從前天萊西到事務所報到後,惡魔就沒有試過一天睡到七點零五分,這都歸功於萊西的固執。

    “早晨的時光是一天中最寶貴的時間,怎麽能將它浪費在床上呢。”萊西一手拉開窗簾,陽光歡叫著鑽進了屋子中,沙利葉“噢”的一聲,連忙用手擋住刺眼的陽光,確實,陽光和雨露是崇尚自然的森林綠精的最愛,但我是惡魔啊,黑影和邪惡才是我的世界,為什麽我卻要在早晨七點鍾就沐浴在這該死的陽光之下。

    “那麽波士,萊西要幹活了――”

    背對著陽光,萊西朝著沙利葉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這卻讓後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等,等一下,萊西――”

    “即使是波士也不能阻止萊西進行清潔工作,這是我的使命!”

    與綠精作為小偷那強悍的能力相媲美,它們同樣擅長清潔,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因此,當萊西向沙利葉提出在事務所擔任一個保潔員時,惡魔並沒有反對,隻是見識了萊西的清潔功夫後,沙利葉後悔了,因為綠精的清潔工作,實在是太恐怖了!!!

    “住手,萊西!”

    從廚房中端出早餐的波比,剛好聽到沙利葉這聲不遜於慘叫的聲音,二樓臥室房門大開,沙利葉被一把奇大無比的掃把從裏麵掃出來一直滾下樓梯,老鼠們發出吱吱的尖叫聲從房門中飛竄而出,開始一天一次的搬家活動,而房門重新關上的前幾秒鍾裏,波比還看見標誌著清潔液的瓶子和同樣巨大的拖把在房間中滿天亂飛。

    “早上好,老板。”

    把早餐放到桌子上,波比朝努力從樓梯轉角處爬起來的沙利葉打了聲招唿,老板看上去的心情很不好,黑著臉,而且還穿著睡衣,相當狼狽的樣子,波比覺得現在還是少惹他為妙,老板現在的表情就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一般,隨時都會撲上來咬你一口。

    “不好,波比,一點都不好,真是糟糕透了,我討厭早晨,更討厭早晨在床上被人掃到樓梯下!”

    沙利葉像一頭公牛般氣喘籲籲的說著,然後一把捉起桌上的牛奶一飲而盡,他將玻璃杯使勁地磕上桌子,發出的響聲把波比嚇了一跳,惡魔先生氣唿唿地扯下睡衣,赤著上身走進浴室,這是沙利葉的習慣,每天早晨總要衝上一次冷水澡,波比自然也知道他老板的這個習慣,突然,精靈想到了什麽,急忙朝浴室喊了一聲。

    “老板,水……”

    隻是波比實在是慢了半拍,他的話才說了一半,沙利葉已經在浴室裏大吼起來。

    “靠,為什麽水是熱的,想存心燙死我嗎。”

    “因為,萊西說,洗冷水澡對身體不好的。”

    波比低著頭迴答著沙利葉,後者已經徹底無語了,好了,我的生活被打亂了,來打工的綠精先生把我的生活全給打亂了,但這卻是我自己答應的,所以我是種瓜得瓜?見鬼,沒有什麽比這更糟糕的了,沙利葉,看看你,想當好人,省省吧,你是惡魔,是惡魔,夥計,心腸要硬一些,別再為這些無謂的事浪費你的好心了。

    一直到9點鍾,沙利葉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帶著麻木的心態看著滿天的掃把和抹布通屋子亂飛,波比則躲在桌子下繼續啃他的大文字筆記,而萊西是最快樂的一個,他手舞足蹈地指揮著魔法器具們,將沙利葉的屋子清潔一通。

    直到快到9點半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才讓萊西連忙收起它的那些清潔道具,波比從桌下爬出來,笨拙地朝大門走去,沙利葉則依舊處於恍惚狀態,隱隱約約聽到門口波比叫了一聲“馬克神父”,跟著是一陣淩亂的腳步聲,等到沙利葉發覺自己正被人猛烈的搖晃著,才看清眼前馬克神父那皺巴巴的臉。

    “怎麽了,沙利葉先生,你看上去臉色不太好。”

    “沒事。”沙利葉拍了拍自己的臉,這讓他的大腦清醒了一些。“倒是你,神父,找我有事嗎?難道又有小偷光臨你的屋子?”

    “不,其實我是帶兩位先生來見你,他們遇到了一些麻煩。”神父微笑著,他側開身子,沙利葉看到神父身後還站著兩個人,兩個警察,一胖一瘦。

    “請容許我為你介紹一下。”神父從容地朝警官們擺擺手。“他們是勞特警長和布迪探員,在昨晚,他們遇到一些麻煩,我想你能夠幫得了他們,所以,我就帶他們過來了。”

    “哦,什麽麻煩?”沙利葉半眯著眼睛,一雙手放在膝上交叉著手指。“最好是我感興趣那一種。”

    “我們…”胖警長和瘦探員互相望了一眼,然後齊聲說。“我們撞鬼了,先生!”

    沙利葉不禁吹了一個口哨,這是今天這個糟糕的早晨唯一聽到的好消息,雖然對於別人來說是一種黴運,但別人倒黴卻是沙利葉賺錢的時候,這一點是無可否認的事實,況且,不用再呆在家裏看綠精表演雜耍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從沙發上站起來,沙利葉打了個響指。

    “這邊請,先生們,我想我們需要仔細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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