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僵持了兩個唿吸。


    看門狗伸出右手,高高的舉於頭頂,比劃出一個大拇指道:“通過!”


    張東升是今天第一個通過小門的人,圍觀的江湖人掌聲雷動,唯獨幾個秉一觀的家夥臉色難看至極。


    “喂!”


    一個沙啞聲音打斷眾人的歡唿,說話之人正是那位馬背上的將軍。


    將軍揚起右手,手中的東西向著張東升飛去,張東升眼疾手快抓在手中。


    打開來看,才發現是一枚黑玉瓜子,圓潤至極惟妙惟肖。


    這時,城門緩緩打開,露出塞外的黃沙。


    將軍勒了勒手中的韁繩,直視大漠說道:“如果想當兵,到帝都找左軍都督。”


    不等張東升答話,他便向大漠疾馳而去,身後鮮紅的披風一閃而逝,兵卒也跟著齊刷刷的奔出了城門。


    不少江湖人向張東升投去豔羨的目光,直接找左軍都督,就是說明他不僅有資格加入黑羽役,而且算是舉薦極大可能混個官,在這個九品中正的官場世道,可是個天大的香火情。


    這是多少人擠破頭顱也求不來的機會。


    隨著城門關上,敖子臣站到看門狗跟前,而張東升將大劍負於身後,向著人群中的郭飛南深鞠一躬,便轉身離去。


    見狀,敖子臣立馬嚷嚷道:“姓張的,你打算就這麽走了?等我片刻,一路同行可好?”


    張東升在小門中停下腳步,扭過頭望著敖子臣玩味道:“你打得過他?”


    敖子臣訕訕一笑,習慣性的抖開精鋼扇,得意道:“這會兒他連刀都沒有,我如何打不過?”


    話音剛落下,嗡的一聲,一柄製式陌刀從天而降,插在看門狗身前。


    見到這一幕,敖子臣忍不住喉結微動,咽了口口水又說道:“等我輸了再走唄!”


    小門中風吹不止,拂動著張東升的白發,他索性盤腿而坐看向敖子臣,多的時間都耽擱了,自然不在乎這一兩刻,他也是想瞧瞧所謂梅花針到底是什麽樣的暗器。


    不等看門狗將刀握入手中,敖子臣毫無風度的先發製人,手中扇鋒直撲陌刀刀柄,迅如閃電驚雷,阻斷看門狗去拿刀的手。


    唿唿風響,看門狗拿刀是假,金剛掌是真。


    敖子臣扇麵擰旋護住麵門,避實就虛,手指彈出一針入地。


    看門狗掌到之時,借力打力,敖子臣後撤出數步距離。


    抓住時機,看門狗抬腿踢在刀柄之上,陌刀刀鋒射向敖子臣。


    敖子臣小心應對,扇麵上下翻動如蛟龍,同時有兩針分散入地。


    小小動作,氣機卻澎湃,頓時扇風淩厲,小門中的張東升都被風吹得眯上了眼。


    麵對風勢,看門狗雙手成爪,竟如牽動飛劍般牽動陌刀,旋飛出風麵,向敖子臣左肋砍去。


    引得在場的江湖人陣陣驚唿,氣機之所以能禦飛劍,是因為飛劍內部構造繁瑣,氣機能在其間穿梭控製飛劍走向。


    而陌刀是實心的兵刃,看門狗這一招,直接是用氣機將刀牽引浮空,足以見看門狗的氣機是何等的渾厚。


    敖子臣身法詭異,踏出兩步,瞬間拉出了丈餘距離,落地後扇根抵住掌心,四指成爪覆與扇麵,手肘往身後縮,腳向前踏出半步,再踩入一根針。整個動作就像一條伺機捕獵的蛇。


    陌刀所在之處,掀起一根龍卷,刀被困於其中動彈不得。


    看門狗舍棄牽引陌刀的氣機,跨步奔到敖子臣身前,丹田內氣上注掌心,出手便是金剛推山之勢,正中敖子臣胸膛。


    敖子臣倒飛出去,還不忘向看門狗遞出一針,他重重的撞上城牆,口中一口鮮血湧出。


    麵對這一記毫無技術含量的暗器,縱然有十三太保橫練護身,看門狗還是撇了撇頭,避開了這枚針。


    不避還好,避開之後敖子臣眼光閃爍出一抹光芒,嘴裏莫名其妙的數著數。


    突然,他雙手結出一個張東升未曾見過的晦澀印。


    看門狗頓感殺機向四麵八方襲來,但為時已晚。


    他猛然轉身,用手臂抵擋,五針從不同角度同時射中他的小臂,緊接著疊加又疊加的磅礴氣機轟然炸響而開。


    踏碎一塊青磚,看門狗卻是紋絲不動。


    此時精鋼扇已經從他右肋撕裂而過,在他本就破舊的衣袍上,拉扯出數道撕裂的痕跡。


    暗器為虛,偷襲為實。看門狗扭頭看向敖子臣,隻見敖子臣嘴角帶血露出笑容,一屁股癱坐在地上,他有氣無力道:“終於逃出這座監牢一樣的城了!”


    興許是見過敖子臣太多次了,看門狗難得多說了兩句話,他歎道:“小子,這才是茫茫江湖路第一個關卡,天地亦是牢籠,誰不困死其中?恭喜你,通過了!”


    隨著一聲通過落下,高聳的城牆下響起敖子臣應得的掌聲。


    張東升都表明了可以等幾天,讓敖子臣養好傷了再出關,敖子臣執意現在就出關。


    踏出天虛門,映入二人眼簾的是茫茫萬裏黃沙,沙天一線沒個邊際。可惜已經入春,若還是大雪天,便能見到沙雪海的奇景。


    但對於張東升二人來說,能出關便是極好的,什麽奇景不奇景,倒也無傷大雅。


    城外旁有一個涼棚,棚子裏堆著一堆的水囊,水囊不算精致,是用邊境上戰死的馬匹製成,是朝廷專門給出關的江湖人準備的。


    二人一人拿了一個水囊,張東升很自然的別在了左腰,而敖子臣卻緊緊的將水囊握在手裏,目光也都在水囊上。


    盯著盯著,敖子臣突然嚎啕大哭,冷不丁把張東升嚇一跳。


    敖子臣帶著淒烈的哭腔向張東升傾述道:“從小到大,我都是荊襄學府倒數,師父說我朽木不可雕也,爹說我爛泥扶不上牆。我就一個人跑了出來,發誓要去關外闖一闖讓他們瞧瞧。好不容易到了陽鴻關,還得受師兄師弟的譏諷,讓我就在關內等他們,還說被欺負了躲一躲就行,別死在關內了……”


    敖子臣哭得跟個淚人似的,撕心裂肺,忽然,他咽了口唾沫,走火入魔一般哈哈大笑。


    大聲嘶吼道:“老子終於出來了!”


    聲音穿透萬裏黃沙,恨不得天下人都知曉他敖子臣堂堂正正的出關,不再是那個弱得掉渣的廢物。


    張東升望著身邊這個幾近瘋魔的家夥,這不就與自己逃下青城山的時候如出一轍?


    張東升想起方才看門狗說的話,竟十分應景。


    “天地亦是牢籠,誰不困死其中?”


    是啊,江湖也是萬千牢籠中的一個,為蠅頭小利爭得頭破血流,為一瓢虛名敬獻浮生,很多時候看似掙脫了,實際上不過作繭自縛,從一個牢籠進入另一個牢籠罷了。


    那郭飛南所說纖塵不染,方解開地網天羅便是這等意思,張東升抬腿踢了敖子臣一個狗吃屎,沒好氣的說道:“讀書人可真他娘的矯情!”


    一腳踢出,張東升三教貫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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