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漠兵戈老,邊城睥睨春。


    在大河邊上呆了兩個多月,迴到陽鴻關已是立春時節,城裏的人也多了許多。


    剛剛過了天德門,張東升就看到幾位秉一觀的遊學弟子,他們也同樣看到了張東升。幾人眼神極為警惕,相互交流了一番,識趣地遠遠避開。


    既然沒有湊上來找麻煩,張東升也沒那個心思追上去相互膈應。


    沒走出多遠,幾人就到了一家客棧門前,正是張東升與敖子臣印象深刻的那家。


    此刻夥計們正熱熱鬧鬧的往客棧裏帶客人,客人麵帶笑意進進出出,完全看不出這店在幾月之前還是家黑店。


    見到張東升一行人走過來,先前以色相誘人的妹子趕緊迎了出去,說什麽也要拉著大家在客棧吃一頓。


    狐媚的樣子看得敖子臣是心驚肉跳,而郭飛南豬肝色的臉上,雖然仍舊是一臉兇神惡煞不怒而威的光景,可眼神卻越發欣慰,他當仁不讓的率先踏入客棧,這讓其餘的幾人隻得跟著走了進去。


    剛剛落座,夥計們該端茶送水的端茶送水,該招唿點菜的招唿點菜,忙裏忙外所有人,無一不是曾經精於敲詐勒索的惡徒。


    張東升喝了一口茶水,將茶水剛剛放迴桌上。


    隻見桌子悠悠的搖晃起來,茶水也跟著桌子激蕩,大地開始震動,店外傳來毫無征兆的轟鳴聲。


    生怕杯子裏的茶水翻倒出來,張東升端起杯子,扭頭向店外望去。


    隻見一匹黑色馬駒托著名身披重甲的將軍飛馳而過,緊接著是一連串身披玄甲的士兵,擁擠著幾乎是在搶路而行。


    遇見路人絲毫不避讓,若是不小心被撞到,估計會被粗暴的踩成肉醬。


    客棧內,敖子臣張了張嘴,以張東升如今的聽力,卻除了腳步的踩踏聲什麽也沒聽見。


    這一狀況,持續好大半天才安靜下來。


    客棧內的人除了郭飛南、鄭淵等少數幾位,皆是耳朵嗡鳴,呆若木雞。


    店老板從樓上走出來,滿臉堆著形容與張東升等人坐在了一桌,雖說是來獻殷勤來了,但是他卻絲毫不敢大意,連坐也隻敢坐在板凳邊沿。


    看著不明就裏的幾人,他解釋道:“這是王朝最精銳的軍隊黑羽役,每年開春,新兵都會被拉到陽鴻關來操練,聽說每次都要向塞外奔馳出近千裏,斬殺蠻子五千人以上才返程,活下來便是合格了。”


    經過這個無傷大雅的小插曲,幾人又恢複了往日的狀態。


    張東升從聽聞儒家九品之後,便開始寡言沉默,一直在心中暗暗摸索淬心第一重的玄機,雖然可以按部就班按照千年前的路子來,如此以來實在是落了下乘。


    在店老板殷勤的招待下,幾人好歹是吃完了飯,不多時便又來到了天虛門前。


    高聳的城牆下,除了準備闖關的遊學修士,當然還有那支名為黑羽役的軍隊。


    正午的太陽正激烈,為首的將軍在城門前勒馬而立,右手中不知握著什麽,不斷在手中搓揉著。


    臉被頭盔的陰影給遮住了,並看不清楚。他腰間一塊金鑲玉的腰牌,在黑紅相間的重甲襯托下,格外顯眼,表明了他的身份至少是從四品騎都尉,打眼望去虎虎生風,好不威武。


    身後的兵卒,約有一千五百人,分列為了三個方陣。皆是玄黑甲胄,後腰間挎著一柄製式陌刀與一柄重弩,左腰備著弩矢,這一身裝備算下來至少一百二三十斤,可想而知奔襲有多辛苦。


    兵卒們安靜的站在將軍身後,烈日之下,竟沒有一人有多餘動作,若不是方陣中央紅底黑字的旗幟飄動,便會讓人錯覺眼前是一副畫。


    四周的江湖人士,隔軍隊老遠站立,沒人願意靠近這群散發著肅殺味道的家夥。


    這時一個小和尚正被看門狗打飛了出來,重重的摔在地上,揚起一地灰塵。


    看門狗仍是那個邋遢模樣,吊兒郎當的提著刀。


    懶洋洋的打著哈欠道:“下一個!”


    聲音迴蕩,卻無人有動作,看門狗無趣的望向著張東升與敖子臣,敖子臣乖乖的退後一步,把張東升給留在了前邊。


    張東升也不惱敖子臣讓自己先上,隻是緩緩的拔出重劍,向看門狗走去。


    之前東城那幾位秉一觀弟子,看到這一幕瞠目結舌,要知道,幾個月之前他還是青城山一個受人欺負的廢物,如今單憑他能單手提起這麽重的劍,那麽他殺了劉啟展的傳說,就變得真實了幾分。


    張東升不多說廢話,往前奔去,左腳踏出半步,繼而右腳踏出一步,左腳再踏出兩步。如此奔馳下,兩息之間便壓到了看門狗身前,劍鋒向他腰間橫掃而去。


    看門狗瞥了眼迎麵掃來的劍刃,反手握刀側擋,刀劍相接他咦了一聲。


    外家之力,其來也猛,猛則多浮而鮮沉。


    這個年歲不大的年輕人,劍上的力道不僅不輕浮,而且沉重如山,透過刀柄傳到了身體上,讓看門狗都不禁向下一沉。


    看門狗露出怪異的笑容,他可是記得在兩個月之前他還沒這等本事。


    他右腳後撤半步,卸去劍鋒上未盡的力道,左手金剛掌豎直拍向劍身。張東升連人帶劍陡然撲向地麵,看門狗手中陌刀順勢向著他的脖頸砍去。


    由於如今已經打通了“正命”這重曉闕,一丈以內耳目通明,在看門狗使出金剛掌之時,他便已經察覺到了他陌刀的微小動作。


    張東升左手撐地,腰腹卯足勁兒縮迴下半身,從下至上蹬在看門狗右臂,卻仍舊被刀鋒透出的氣機劃破肩頭。


    沒有理會肩頭的疼痛,血晶的力量通達全身,重劍從右下向著看門狗肋下劈去。


    看門狗反應迅速,橫跳開來想拉開距離,張東升《四重門掌》往地上一拍,整個人被力道反衝而起,躍向空中。


    他雙手緊握重劍,有意無意的融入之前無名刀客所說的刀意。


    心中的刃與手中的刃合二為一。


    一劍從上往下劈下。


    出劍便要殺人。


    看門狗橫刀來擋,張東升手中劍勢如破竹,一劍劈下,陌刀一分為二,劍鋒徑直的砍在看門狗肩頭上。


    卻分毫不得入。


    郭飛南眼前一亮,他一旁的鄭淵聳了聳背上的駝包,眯著眼睛道:“十三太保橫練,這家夥究竟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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