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前山與後山大不同,前山諸峰環峙,狀若城廓。供奉梵形神寶玄真降生道德天尊,有丹梯千級,殿堂十三座開放與香客上山敬香。


    後山是弟子起居修行的地方,分為雷罰堂、月城堂與天風堂三堂。雷罰堂負責觀內弟子的勞動任務下發,與宗門秩序的維護;月城堂掌管帳房與庫房;天風堂是觀主所在堂口,負責總理觀內外事務與接待賓客。


    雷罰堂正殿為雷罰殿,大殿四方有兩人合抱粗的玉柱四根,暗合金之生數四,每根柱子上又雕有麒麟九隻,暗合金之成數九。殿中央有一口冒著滾滾雷火的池子,雷火從地脈湧出,久而久之滋養出雷亟木,千年不枯積而為池,世人謂之雷池。


    若是踏入雷池,人頃刻便會灰飛煙滅,所以江湖上有言“不敢越雷池一步”,便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雷罰堂之所以以雷罰命名,是因為觀中有禁令三十六條,違反其中任何一條便會被投入雷池中,受雷亟之刑,五雷誅滅。


    張東升便是犯了其中一條,盜取觀中銀錢什物,所以他下山之時小師弟如此無所顧忌的想取他性命。


    雷罰殿今日熱鬧非凡,三堂五主十八頭都聚集在了雷罰堂。


    人員到得如此之齊,有兩種情況,一是羅天大醮奉祀天地諸神,二便是對宗門觀主這一輩人員進行審判問責。


    既然聚集於雷罰殿,今天顯然不是一個奉祀的日子。


    最高的位置上坐著宗主陸海山,其下為月城堂的堂主周騏遠,雷罰堂堂主穆歸。


    周騏遠年紀很大,頭發雪白沒有一根黑發,衣袍清白如雪,整潔出塵。


    穆歸頭發花白,身體結實健碩,他皺著眼,滿臉的肌肉緊繃,靜靜的望著雷池的滾滾雷火。


    其餘眾人分坐於殿內高台之上,俯視向雷池邊上,此處立有一人,正是雷罰堂巡照董凡成。


    周騏遠望了望各堂的人,緩緩道:“各堂聚於雷罰殿,想必也知道為何而來,因為要審判雷罰堂巡照董凡成,所以雷罰堂堂主需要避嫌,今日由我周騏遠,月城堂堂主代為主持審判。”


    輕輕咳嗽一聲又繼續說道:“半年前,叛徒張東升潛入秉一觀寶庫,偷走三本稀世功法,在逃亡之中殺死觀內弟子周丹雲等十人。而後,觀主派出雷罰堂巡照董凡成下山捉拿此子。據調查得知,董凡成兩次遇見張東升,卻兩次都讓他逃脫了抓捕,而且雷罰堂隨行弟子也生死不明,作為雷罰堂巡照,董凡成需要給出合理的解釋。”


    董凡成站在雷池之前,電弧淡藍色的光,照映在他臉上。


    深吸一口氣,他將第一次遇見張東升,玄嶽畢是如何攪局的一一說了出來,一直說到最後酒聖被一條魚給砸暈過去。


    周騏遠隱約露出一抹怒容,質問道:“虧你還貴為雷罰堂巡照,當我等是三歲小孩?一條魚砸暈了聖人?你怎麽不說張東升變成魚,跳入大河遊走了?”


    董凡成雙手負於身後,昂首與之對視,語氣平靜的說道:“當時大河被杜春秋抬到了十數丈高,就是砸在師兄您的頭上,您也得暈。我知道周丹雲是師兄的曾孫,他在錦官城北郊遇害我也感到很心痛,若我所說有假,不須師兄發怒,雷亟木便會將師弟就地正法。”


    周騏遠身旁的穆歸,拍了拍他的肩頭附和道:“雷亟木能識人心,辯真假,師兄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意思是雷亟木也在幫董凡成說謊?”


    周騏遠平複了一番氣息繼續問道:“那你且說他第二次從你手裏逃脫,又是為何?”


    董凡成迴答道:“當日我遇到張東升,正欲把他捉拿迴來,卻遇到純陽觀劉啟展搶人,而後我擊敗劉啟展,正欲帶迴張東升複命之時,他在夜裏又被人給救走了。”


    說完,雖然有所隱瞞,但句句是真,雷池沒有一絲反常。


    對於穆歸的護犢子,周騏遠顯得有些不高興,雙手按在桌上直直的看著董凡成。


    他知道,平時張東升受欺負了,都是這家夥幫他出頭,他不相信他們之間沒有關聯,卻一時間又找不到辦法治他。


    這讓他心中大恨,惱火至極。


    見半晌沒人說話,董凡成問道:“三位師兄,師弟可以退下了嗎?”


    穆歸如釋重負,揮揮衣袖道:“既然是被人救走的,你單槍匹馬也無能為力,下去吧!”


    董凡成剛剛準備離開,一直沉默不語的陸海山發問了。


    他咄咄逼人的問道:“劉啟展是死於張東升之手,還是你董凡成之手?”


    一語讓董凡成停滯身形,額頭滿是汗珠,大感不妙。


    他這才反應過來,這次的審批不是針對自己的失職,明知張東升與自己走得近,才故意讓自己下山去抓他,陸海山在乎的從來就不是寶庫中可有可無的功法,那些功法再玄妙能有秉一觀二十四品秘籙玄妙?陸海山想要的從來不是那些,他想要的是自己體內已經傳承千年的《神霄五雷法》。


    迫於雷亟木的威勢,沉默片刻後,他如實迴答道:“是死於我之手。”


    陸海山一聲冷哼。


    周騏遠抓住機會道:“當年師父正是死在了與純陽觀的大戰之中,如今秉一觀好不容易才與之修好,不管你有什麽理由,你是故意要讓當年的道門大戰重演嗎?如此膽大妄為,危害宗門社稷,殺人便要償命,月城堂一票!五雷誅滅!”


    周騏遠的咬牙切齒字字入耳,穆歸趕緊護犢子道:“他也是為了抓住叛徒,縱然有過不至死,這不是要寒了觀中所有弟子的心?雷罰堂一票,無罪!”


    二人齊刷刷的望向陸海山,陸海山眼神陰鷙輕聲道:“天風堂一票,五雷誅滅!”


    穆歸心中一個咯噔,求情道:“師兄三思,況且張東升後來為了迴城取劍,背了劉啟展的黑鍋,如今天下皆知是張東升殺了劉啟展,就不能放過凡成一馬?”


    陸海山緩緩道:“若是張東升從關外迴來,向純陽觀走漏了消息,那我們再審判董凡成便來不及了!”


    周騏遠宣布結果道:“兩票對一票,五雷誅滅,即刻行刑!”


    就在董凡成準備奮力而逃的時候,門口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這麽快就宣布了?”


    眾人齊刷刷的向著門口望去,隻見一個步履草鞋,身穿麻衣的老頭悠哉悠哉的走進來。


    “華丹堂一票,董凡成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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