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千姿和容煉野一前一後進了病房,聽到聲音後的宋小米立刻從床邊站起身,“千姿姐,容先生,你,你們怎麽來了?”


    千姿將買來的營養品放到床頭櫃上,看了眼病床上緊閉雙眼的季鶴,轉過身去對妹妹宋小米說道:“我之前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嗎,說會來蓉城看你們的。”


    宋小米後知後覺的點了點頭,緊接著拍了拍腦門兒,“哦,我最近每天都忙著照顧媽媽,所以把這件事給忘了。”


    宋小米目光落在日漸消瘦的母親季鶴身上,之後才對千姿和容煉野擠出一抹勉強的笑容,“雖然已經離春節過去了好幾天,但還是祝你們快樂啊。”


    “行了,先別說這個了,”千姿拉住她的胳膊來到窗前,不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話,“是什麽時候的事?我記得你們離開雲城的時候她還不是好好的嗎?”


    一聽到千姿說這些,宋小米眼淚就止不住了,“刷”地一下溢了出來。


    “千姿姐姐,我也不知道,反正迴來的時候媽媽就不舒服,後來就痛,最後疼得她快要下不來床的時候才到醫院檢查,醫生給出的結果就是晚期……”


    雖說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而且季鶴平時對待千姿姐弟還十分苛刻,但不知怎的,當千姿聽到從宋小米口中說出的關於季鶴的病情時,還是心頭一顫。


    千姿胸口處悶悶的,指尖兒冰涼。


    明明幾個月前季鶴還是好好的,怎麽這才過了沒幾個月,她就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隻要一想到這些,千姿心頭就止不住發涼。


    在病魔麵前,她覺得人真的是太渺小太脆弱了。


    “小米,你不要太傷心難過了,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就告訴我,隻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去幫你。”


    千姿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從容煉野大掌裏接過了紙巾給宋小米遞過去。“好了,不要哭了,”


    宋小米一聽到千姿這樣說,心裏更加感動。這下,眼淚更是洶湧地流了出來。“姐姐,其實你能來這裏看我跟媽媽我就很開心了,”


    隻要一想到自己和母親季鶴以前那樣對待千姿,宋小米就覺得十分過意不去,難堪地繼續哭著,“千姿姐,以前的事……真的很對不起。我在這裏也代替媽媽向你說一聲抱歉。之前是我們做的不好,不該那樣對待你和千漠,你們本來就很可憐了……”


    聞言,千姿垂眸淡笑了一下。


    當初受到季鶴母女欺負的時候,她心中確實有千般恨意,不能說到現在全部消失掉,不過這一切在看到躺臥在病床上的季鶴之後,也已經消失了一大半兒。


    千姿抬起頭來,語氣輕柔地開口,“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就不要多想了。”


    “嗯,好,”宋小米哭著點點頭,又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淚水,“說實話,我沒有想到你會來的。千姿姐姐,你人真好。”


    話落後,宋小米的目光望向從進入病房後一直默不作聲的容煉野,“還有容先生,謝謝你能來,你對千姿姐姐真好。”


    畢竟是個小女生,說話間,眼底還是流露出幾分羨慕的目光。


    千姿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神情,不過她並未多說什麽,幾步來到容煉野近前,抬手挽上她的手臂,“好了,你先在這裏等會兒吧,我們去問問醫生怎麽說。”


    話落後,便跟容煉野一同出了病房。


    走廊上,容大公子的注意力全在千姿挽著他的那條手臂上,一路上低垂著眸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千姿察覺到有哪裏不對勁兒,停下了腳步。


    “喂,容煉野?”她抬起另一隻手臂,晃動著小手兒在他眼前,“我說你想什麽呢,這麽心不在焉的?”


    “嗯,”容煉野迴過神,朝她淡淡地一笑,“心不在焉,在你。”


    千姿:“……”莫名地被對方迴了句情話,千姿臉頰不自覺地就紅了。


    “好了走吧,”走廊上時不時走過來幾位小護士,容煉野在這個時候又向她靠近,高大身軀欺負地她直直後退。


    “走了走了,”千姿臉頰火辣辣的滾燙,二話不說,鬆開他的手臂後便往前走。


    身後,容大公子魅惑地笑著。也不著急,三下兩步就追上了千姿。


    “啊,容煉野你——”高高紮起的馬尾被某人輕輕一勾,一頭柔亮的青絲息數散落肩頭。


    都怪她今天挽地太鬆了!!


    當著走廊上這麽多人的麵兒,千姿簡直是又羞又惱,偏偏身旁的這個男人還不知悔改地扯住了她的衣袖。


    “走了走了,”容大公子學她之前說話的語氣,“再不走就被人圍觀了,”


    “我說容煉野哦,你臉皮啥時候又厚了呢?”


    “我說容煉野哦,你……你的臉色怎麽變得這麽厚啦?”


    “咳咳,容煉野,你的臉皮厚的程度即將趕上城牆了哇!”


    一路上,千姿也喋喋不休地沒少損他!誰讓她把他的馬尾給鬆下來了呢,像個小瘋子一樣。


    到了主治醫生的門口,兩個人停下腳步。


    千姿欲要張口,容大公子的食指就豎到了她的唇中間,“噓,耳朵都被你剛剛的碎碎念給刺激出繭子來了。”


    “咦,”千姿調皮地晃了晃腦袋把他的手指給躲了過去,然後俏皮地眨了眨一雙漂亮的翦水秋瞳,說:“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呀!容大公子?傻了吧唧的說的就是你吧233~”


    容煉野:“……”


    敲響了辦公室的房門,在征得裏麵的人的同意後,兩個人走進來。


    在醫生的講解下,千姿更進一步了解到季鶴目前的身體狀況。心底亦是痛心起來。


    現在季鶴的病狀已經到了晚期,已經是無藥可救的地步了。即便是有再多的錢,那也隻是短暫地延續她的生命。


    離開辦公室後,千姿沒有急著去病房。


    她整個人坐在走廊外麵的座椅上,隻感覺身體輕飄飄的難受。


    真的難以想象,當初那個穿衣打扮光鮮亮麗,說起話來還咄咄逼人的人,現如今已經是麵色憔悴,一副生命垂危的狀態。


    難道……這就是上天所說的因果報應嗎?


    “千姿,”容煉野從千姿的身邊坐下來,感知到她的指尖兒冰涼,他脫下了身上的外套給她披在肩上,伸手將對方摟在了懷裏,“好了,不要傷心了。”


    千姿紅著一雙眼睛看他,嗓音沙啞地問道:“這才過了多久啊,你看看她,怎麽就那個樣子了呢?之前不還是活蹦亂跳的?罵我的時候還那麽有力氣,怎麽這會兒就……”


    “好了好了,”見她越說越哽咽,容煉野心疼地厲害,“放心,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去幫助她,盡可能地延續她的生命。”


    “但首先,”容煉野伸出指腹拭去千姿臉上的淚水,“你不要再傷心難過了好嗎?你這樣我會心疼的。”


    “好,我不哭。”過了好久,千姿終於破涕為笑,待他擦幹自己臉頰上的淚水後,她牽起他的手,“走吧,我們現在去看看她醒了沒有。”


    二人迴到病房時,季鶴已經從床上醒過來了。


    此時,宋小米正在喂她吃飯。


    季鶴病生得嚴重,連吃飯都變得十分困難。而且每每吃下去的食物大多都會被吐出來。


    剛喂她吃了兩口軟糯的小米粥,季鶴就緊皺起了眉頭。不到兩秒鍾,連同之前吃下去的東西一起吐了出來。


    她是痛,痛到難以下咽。好像要把整個胃都要吐出來似的。


    “媽,”宋小米眼眶中的淚水不停落下整個人已經累到不堪的狀態,放下碗後,又急忙地拿起床頭櫃上的紙巾給季鶴擦幹淨嘴角。


    沒日沒夜地照顧著母親,對於一個日常被寵壞了的小女孩兒來說,宋小米感受到的不止身體累,心靈上更是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拿走!我不吃!”季鶴強忍著力氣朝她吼道,身體上傳來的疼痛已經讓她無法自持,她已經受夠了每天這樣苟延殘喘的活著了。


    “媽——”宋小米哭聲漸漸變大起來,重新將碗端到了季鶴的麵前,“你就吃點兒,再忍忍痛,不然……不然你會被餓死的。”


    “痛啊,我痛啊,”季鶴手中緊抓著蓋在身上的棉被,咬牙,“說,你是不是偷偷動我攢的錢了?!小米啊,你真是媽的好女兒啊你,竟然學會私自動我的錢了!”


    “媽,不是那樣的,我隻是不想讓你太痛苦,不想讓你……”說到這裏,宋小米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季鶴忍著身上傳來的痛苦,一把掐住了宋小米胳膊,“你知不知道,那是媽給你留著的嫁妝?!你竟然把它們——”


    “不行,我要出院!”那天無意間聽到自己真實的病況,說實話,季鶴一開始真的難以相信。


    最後她也是在經曆了痛苦的思想鬥爭後,才一點點接受了這個事實。


    不顧女兒宋小米的阻攔,將身上的棉被掀開,“騰”地一下來到了地板上。由於太過激動,整個人險些跌倒。


    “你這是幹什麽,不要命了嗎?”千姿幾步來到季鶴麵前,快速地扶住了她的身體。


    看見千姿的那一刻,季鶴臉上的表情瞬間呆滯了。一直被千姿攙扶著來到病床上躺好,她的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


    宋小米激動地對及時出現的千姿表達感謝,對母親季鶴解釋道:“媽,那天跟我通話的人是千姿姐姐,她那個時候就說來看你,所以這不是今天就來了嘛。”


    季鶴聞言,狐疑地瞅了千姿幾秒,發現她身後不遠處還站著個男人,看了有一會兒後,她才認出來那是容煉野。


    “怎麽,你會來看我,有這麽好心的麽?”雖然季鶴身體上承受著病痛的折磨,但沒想到嘴巴此時還是這麽硬。


    千姿聞言,無奈地垂眸淡笑,不想和她計較這些。“別管我是好心還是歹意,我總歸是趕來了不是嗎?”


    季鶴身體僵就一下,隨即,勾起蒼白的唇冷笑,“怎麽,我看你是來這裏看我笑話的對吧?然後還想警告我威脅我,再也不要讓我們娘兒倆打那個五金店地盤兒的事。”


    “媽,你怎麽能這樣說千姿姐姐呢,”現在宋小米是真真正正看透了一切,是發自內心地懊悔曾經做出傷害千姿的事情。


    千姿和容煉野千裏迢迢地趕來蓉城看母親季鶴,對方不但不領情,還咄咄逼人地挖苦對方。對此,宋小米更覺難堪。


    見自己的女兒都幫著自己討厭的人說話,季鶴臉徹底冷下來,“宋小米,別忘了我是你親媽!”


    宋小米苦惱地皺眉,“媽,你就別任性了好嗎?千姿姐姐她們真的是好心地來看你的,況且容先生家那麽有錢,你以為區區一個五金店在他們眼裏又算什麽呢?”


    宋小米恰如其實的一句話立刻就讓季鶴啞口無言。


    愣了有兩秒鍾,季鶴再次把眼珠子一瞪,強忍著身體上洶湧而來的痛楚,指著三個人,“你走,你們都走,我不要你們看到我這個樣子,都走啊你們!”


    宋小米知道,母親這個樣子是又犯病了。每每疼痛發作的時候,她的脾氣就變得異常暴躁跟不安。


    “好好,我們出去,馬上出去。”宋小米沒辦法,對千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千姿便和容煉野先一步離開了病房。


    “那媽,你好好休息。”宋小米紅腫著一雙眼睛,動作輕慢地給季鶴掩了掩身上的被子,“我晚點兒再過來看你。”


    “千姿姐姐,剛才的事真是對不起,”來到走廊上,宋小米再次為剛剛母親的行為向千姿道歉。“我媽他病了,所以脾氣變得反複無常,千姿姐,還希望你不要介意。”


    千姿搖搖頭,表示沒事,說:“我們剛剛跟醫生談過了,也知道了她的具體情況,小米,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讓她盡可能地多陪上你一段兒時間。”


    宋小米一時沒忍住,失聲痛哭起來,有難過,有心痛,也有感動。


    原來到頭來不會放棄她的那個,是她曾經傷害過的,而且還是跟自己有血緣關係的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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