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傅奶奶一早地就吃完了飯,然後若有所思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著老爺子吃飯。


    傅爺爺深知老伴兒這是在等自己,心底不免偷著樂嗬幾聲,故意放慢了吃飯的速度。


    他呀,眼瞅著老伴兒那盯著自己思索的小眼神兒啊,覺得著實可愛的很。


    “我說,平常也不見你吃那麽多,今兒個怎麽食欲這麽好?故意的吧?”半個小時過去了,傅老爺子還沒放下筷子,傅奶奶端起溫水喝了一口,對他說道。


    老爺子傅耀庭咬在口裏的餃子停了會兒,迴答傅奶奶,“我說你這個人呐,強!”笑意盈盈地點了點頭,便繼續咀嚼嘴裏的餃子了。


    傅奶奶等人等的難受,在椅子上又坐了一小會兒,便起身離開餐廳。


    安暖吃完飯後就抱著小諳諳到客廳玩兒來了,見傅奶奶出來了,她挪了挪位置,笑道:“奶奶,您坐這裏。”


    “誒,好,”傅奶奶應一聲,滿麵笑容地坐在安暖娘兒倆身邊。


    “暖暖,最近怎麽樣,小諳諳晚上睡覺乖嗎?”傅奶奶伸出長滿老繭的手拉了拉小諳諳胖乎乎的小嫩手兒,邊逗弄著她玩兒邊問安暖。


    “嗯,諳諳挺乖的,喂過她之後就一覺睡到天亮,隻是偶爾在半夜會醒過來。”


    傅奶奶聞言,滿意地笑了笑,“這孩子啊跟西珩小時候一樣,不鬧騰不吵人,西珩他小時候就很討人喜歡……”


    說著說著話,傅奶奶忽然跟安暖講起了有關於傅西珩小時候的事情。其中百分之九十安暖都是知道的。


    當然,這都源於安暖和傅西珩兩個人結婚後,他把自己過去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全部說了出來。


    相親相愛的夫妻之間本就沒有什麽秘密,安暖也是如此,把和傅西珩還沒有認識之前自己的經曆,也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所以傅奶奶講起傅西珩小時候的事時,安暖大多數都是點頭微笑。


    “唉,”說到這裏,傅奶奶歎了口氣,“西珩這孩子命苦,小小年紀父母就不和,沒有得到好的照顧。之後他爸又出了這樣的事。”


    傅奶奶的眼角有些濕潤,最後難以抑製的流出了淚水。安暖看著她,於心不忍,安慰道:“奶奶,您放心好了,我會好好照顧西珩的。”


    傅奶奶覺得很欣慰,緊緊地握著愛人的手不放,“我就知道西珩沒有選錯人,暖暖啊,你真是我們傅家的好孫媳婦兒。能遇見你,這就是西珩經曆過風雨之後的彩虹吧。”


    安暖恰如其分的點了點頭,眉眼含笑,“或許是吧。而且他還是我的太陽呢。”


    “喏,你們兩個在談論我什麽呢?”吃完飯從餐廳走出來的傅西珩。聽到傅奶奶和安暖提到他的名字,笑著走到兩個人近前。


    小諳諳看見爸爸出來了,立刻揮舞著小胳膊,在安暖懷裏咯咯咯地笑起來。


    “來,諳諳乖,媽媽累了讓她休息會兒,爸爸抱,”


    傅西珩來到女兒近前,朝她張開了雙臂,小諳諳立刻興奮的要找他。


    安暖把諳諳抱給傅西珩後,又幫她整理了一下漂亮的小衣服,坐在傅西珩對麵,手裏拿著小玩具哄諳諳玩兒。


    傅奶奶在一旁看著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目光中流露出慈祥幸福的笑容。


    “西珩啊,還有暖暖,”傅奶奶搖了搖頭,說:“也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年紀大了。最近呀總是做一些夢,夢到很多過去的事情。奶奶常常想,人一天天的長大,一天天的變老,其實除了每天這些繁瑣的小事情,我們能感受到並且抓住其中的小幸福之外,到頭來什麽都沒有。”


    她不由得感慨一聲,“現在看著你們過得幸福,奶奶覺得很欣慰。”


    安暖和傅西珩的目光紛紛投向奶奶,傅西珩懷裏的小諳諳也小大人兒似的看著慈祥的老人家,小嘴兒張著吃手手。


    傅奶奶猶豫了幾秒,繼續開口:“西珩,現在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你告訴奶奶,你還恨你爸爸嗎?”


    時間過去了有好一會兒,傅西珩都沒開口說話。


    他向來是嚴謹清冷的人,但在安暖眼裏,她清楚的知道傅西珩不是這樣的。在他平靜淡漠的外表下,是他那顆脆弱的心靈。


    也可以說是,傅西珩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


    傅西璟離世的那天,安暖曾問過他和傅奶奶的同樣的問題。傅西珩沒有正麵迴答,他隻是告訴安暖,人要往前看,然後珍惜身邊人,珍惜生活中點點滴滴的幸福。


    “奶奶,西珩他沒有那麽小心眼兒的。”見傅西珩不說話,安暖彎了彎唇瓣,替他解釋,“西珩他隻是無法接受母親受到的痛苦。”


    傅奶奶不可置否地點頭歎息,“唉,要怪就怪命吧,雪吟的命不好。”


    傅西珩沉默時,懷裏的小諳諳突然抬起小手兒摸了摸他的臉,那樣子好像在安慰他似的。


    傅西珩低頭,目光裏的冷冽也逐漸淡下去,對著女兒溫柔地笑了笑。心想寶貝諳諳真是自己貼心的小棉襖兒啊。


    傅奶奶聽見安暖說這些,打心眼兒裏覺得舒服溫暖。


    “暖暖,雖然西珩不說,我也知道他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但是話從你嘴裏這麽一說出來啊,奶奶心裏就覺得欣慰。你這孩子呀,孝順、懂事。”


    接下來,傅奶奶也不打算憋著了,把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夫妻二人。


    原來是因為傅西璟的事情。


    現如今傅奶奶年紀大了,看事物也越來越清晰透徹,當年傅西珩的父親有錯,可傅西璟畢竟是個孩子,他又有什麽錯呢?


    “等過完這個年,我想把西璟接到咱們傅家的墓園。”


    話落,傅西珩抬起了頭。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才點頭同意道:“那就按奶奶的意思照辦吧。”


    迴到房間的時候,安暖見傅西珩的臉色不大好看。她知道是因為傅西璟的那件事。


    可是傅奶奶一早就有了那樣的想法,並不是他們晚輩說不高興就隨意作罷了的。


    給小諳諳換了尿不濕,將她輕放在小搖籃裏,安暖來到傅西珩麵前。


    “還在為剛才的事不舒服嗎?”傅西珩站在窗前,望著花園兒裏秋日的景色發呆。她輕輕地開口問他,伸出雙手從後麵環上他的腰身,“別想那麽多了,奶奶年紀大了就當是為她考慮吧。”


    “暖暖,”傅西珩垂眸望向安暖漂亮的指尖兒,一雙大手放在她潔白的手背上,頓了頓,說:“他曾經為了報複傅家,精心設計了那麽大一個陰謀,而且你還被牽扯其中,”


    聽了他的話,安暖無力地笑了笑,“事情都過去了不是嗎?”


    傅西珩轉身,低頭注視著安暖璀璨的星眸,“母親受的苦難跟他沒有直接關係,這我可以原諒,我最介意的是他曾傷害過你!”


    傅西珩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語氣裏加重了幾分力道,安暖也感受到了他強忍的憤怒。


    “西珩,不要這樣,”安暖放慢了聲音跟語速,冷靜溫柔地開導他,“要是照你這麽說來,那我的母親呢,她從一開始就是利用我欺騙我,把我當做她複仇的工具,”


    “可是現在她已經不在了,即便我再去恨她那又有什麽意義呢?該有多心累跟心痛啊。我倒不如去選擇原諒。”


    “暖暖,那是你善良。”傅西珩嘴角劃出一抹冷笑,不知怎的,想到了同樣讓他煩躁的傅子衿來,“我從來沒想過像他那樣的人,竟然還會為誰付出一顆真心。”


    安暖無聲地歎了口氣,悄悄縮迴自己的手,表情和之前相比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但是傅西珩從她那雙眼神裏,看到了一絲的無奈。


    “暖暖,”其實傅西珩心裏也不好受,“如果你都不介意了,那我再去介意也沒有什麽意義。”


    傅西珩一隻手握住安暖的胳膊,繼而抬手扯了扯她白淨的臉蛋兒,“你別不高興,我聽你的就是了。不過,你也得給我一段兒時間讓我從心理上徹底接受。”


    安暖仰頭注視著傅先生棱角分明的麵部,見他終於被自己說通,開心地笑了笑,然後在傅西珩大掌的操控下撲進了他的懷裏。


    “你能這麽想就太好了,放心吧,我也會等你真正對這件事釋懷。”


    ……


    ……


    樓下的客廳裏,老爺子傅耀庭用完早餐離開餐廳後來到客廳,看見傅奶奶正一個人擺弄著象棋做研究。


    他站在傅奶奶沙發的側麵,雙手交叉背到身後,目不轉睛地瞧著老伴兒有幾分長進的棋藝。


    傅奶奶神情專注,對此並未察覺。


    “這個壞老頭兒,他下這一步之前我怎麽就沒想到呢,我要是早一點兒想到的話,唉,就把他給贏了!……”傅奶奶神還原了早上兩個人下棋的棋局,忽然發現了老爺子的破綻在哪裏。


    隻不過當時怨她沒考慮太多,所以才導致自己滿盤皆輸的慘狀局麵。


    “行啊你老婆子,這記性倒是挺不錯的。”


    老爺子眯了眯明亮的眼睛,見傅奶奶迴頭看自己,便從她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來。


    “切,這有什麽難的,而且我從一開始就說了,用不了多長時間我肯定比你強!”


    傅老爺子開玩笑地嘲笑她一句,“強什麽強啊,我看你是南牆靠北牆吧!”


    於是毫不例外,傅奶奶漂漂亮亮瀟瀟灑灑的一巴掌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天天的就會耍嘴皮子!”傅奶奶忍不住噴了他一口,開始說起正式開。


    “之前我不是挺討厭西璟那小子個他的母親麽?”


    “嗯?”老爺子有點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麽了?”


    “我想了想,不管怎樣吧,再怎麽說也不能讓咱們老傅家的孩子流浪在外,”當初針對傅西璟事情的時候,傅奶奶因為疼愛自己的寶貝孫子傅西珩,故不讓私生子傅西璟進入傅家大門一步,更別提平常對他的照顧了。


    還記得那會兒老爺子傅耀庭打算把傅家的財產分給他一些,並想讓他迴傅家的公司上班時,傅奶奶還一個勁兒的反對。


    所以這才是為什麽老爺子把傅西璟安排在了霽城,並且把開在霽城的醫院交給他打理。


    針對這件事,傅奶奶氣不過,並且當家做主的還是傅老爺子,所以他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阿珍啊,你真的這樣想?”傅奶奶現在的行為跟之前相比,簡直就是判若兩人。而此時此刻……老爺子還真是有點兒不信任她。


    “嗯,”傅奶奶點頭,很認真的告訴對方,“以前呀我不這麽覺得,而且還覺得你的做法不對,西珩才是我們老傅家的孩子,你應該多照顧他一些。”


    “可最近不知道怎麽了,總是很懷念過去的事情。我覺得有些事情大家還是看開一點比較好。這樣日子才過得舒坦。”


    傅耀庭點頭,“你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說實話,我一早就這樣想法了。現在聽你這樣說,也算是了了我一個心願吧。”


    老爺子又問,“那這件事情呢,你有沒有跟他們小兩口兒提起過?”


    “嗯,說了,剛剛說的。”


    “那他們什麽態度跟意見?”


    傅奶奶輕輕地揚了揚唇角,“西珩還是以前的性子,什麽不滿的話都沒有說,同意我這麽做了。”


    “不過倒是暖暖——”傅奶奶想起安暖通情達理地幫傅西珩解釋,不自覺對她更多了幾分的欣賞,“唉,這丫頭的性子簡直太讓老婆子我喜歡了。西珩他呀真有福氣!”


    ……


    ……


    春節過後,家家戶戶的人兒就又都開始忙著工作忙著打拚了。


    千姿的假期還沒有到,因此還可以蹲在家裏多休息幾天。


    送完弟弟上學後,她便按照之前在電話裏約定好的那樣,買了些好吃的營養品,然後讓容煉野驅車幾個小時趕往蓉城去見繼母季鶴和宋小米。


    宋小米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趴在病床上,隻見床上躺著的人麵色蒼白,目光散漫,整個人形容枯槁。宋小米已經很長時間沒日沒夜地照顧生病的母親季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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