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王殿下,請不要參合本官的家務事,這女人對我兒做了那樣的事......我又怎麽能這樣放過她!”


    周飛輝一臉痛心疾首,但這個石王殿下卻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吃驚樣,他說:“原來剛那個是令郎呀,嘖嘖,尚書大人,節哀啊!”


    本來他那兩聲“嘖嘖”聽起來就讓人覺得心中不快,他後來那句“節哀”更如一個重磅炸彈丟進來一般,周圍死一般的安靜,雖然沒人敢說什麽,但他們眼角的方向,都若有若無地瞟向周飛輝的臉上。


    見周飛輝半晌不說話,又見周圍一片詭異的氣氛,這位石王殿下總算有些自知之明,他帶點迷茫地問道:“尹田,不是本王說錯什麽話了吧?你也知道,本王這裏的話學得不好,有時候總是用錯詞,本王要是哪說得不對,你要替本王指正啊!”


    說得倒是一本正經,不過表情和動作上似乎又欠缺了那麽點誠意。我用餘光瞄了一眼周飛輝,他的臉色真是比糞坑裏的石頭還臭。


    “來人,給我把這個女人拿下!”周飛輝的耐心終於被磨到頭了,他沒再看理會石王,沉聲命令道。


    “尚書大人這是做什麽,大家都是熟人,有什麽事好商量嘛!”原本又要劍拔弩張的氣氛,因為石王短短幾句輕鬆的話語,又消散了。


    我微微眯起眼注視這個石王,傻子都能看出來他是倒向我們這邊的,我與他無親無故的,他沒道理得罪一個二品的重臣來幫我,難道又是借了藍唐黎的人情?


    正當我猜測之際,石王突然衝我眨了眨眼睛,我先是錯愕。腦子裏緊接著閃現一個畫麵,幾個月前那個拉我去刑場的牛車,那個滿麵絡腮的車夫,原來,竟然就是他!


    “石王若硬要偏袒,本官也不怕硬碰硬!”周飛輝撂下狠話。


    石王擺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他說:“尚書大人誤會了,本王怎麽會偏袒哪一方呢?隻不過這樣打打殺殺多傷和氣。這黎王側妃畢竟還是一國公主,如今又嫁做皇室的兒媳,隨便抓起來畢竟影響不太好。皇帝陛下那,也說不過去呀。”


    周飛輝皺眉,臉上的戾色絲毫未減。但神情卻明顯帶了猶豫,他冷冷地說:“那依石王的意思......”


    “尚書大人大可放心,本王自然不會偏袒誰。大人不如就先撤了兵,把此事一五一十向陛下稟報,一切原委。相信英明的陛下一定會有定奪。而這黎王側妃,則由本王親自送迴府,也當時是本王替你看著,肯定跑不了的。是大人的公道,陛下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大人何必急在這一時。萬一傷了和氣,對以後就不好了呦!”石王一字一句把話理得很清晰,步步為營。與剛才吊兒郎當的行為大相徑庭。


    而周飛輝臉上的猶豫,也越來越明顯了。


    終於,他做了個手勢,那些緊逼著上前的士兵齊齊向後退,周飛輝臉上的痛意和恨意不減。他說:“如此就勞駕石王殿下了,本官這就進帝都麵聖。”


    冷眼看著周圍的人一點點消失。整個後院又變得空蕩蕩一片,寂寥而蕭索。


    “走吧。”我偏頭對尹田說道,徑自向前門走去。


    石王懶懶地伸出手擋住我的去路,我同樣懶懶地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嗤笑道:“石王殿下還想騎著牛車送我嗎?”


    一塊帕子丟在我肩上,石王無所謂地聳聳肩,額前帶著明顯異族氣息的微曲卷發隨著微微移動,他說:“擦擦你脖子上的血。”


    不過是一點小傷,血早就凝固了,我不在意地隨意抹了抹,石王挑眉看向我,似乎想說什麽,終究那雙桃花眼輕輕一勾,彎腰做了一個很紳士的請的姿勢。


    出了門,我再次迴頭,看到那四個依舊金光閃閃的“霸王別姬”字體,想當初打造這塊匾的時候,心裏是強烈的滿足和愉悅,如今見到這牌匾,心裏卻是無盡的傷感,金煌煌的視覺直刺得人眼睛生疼,心裏的感覺越發說不清楚。


    “王妃,車來了。”


    尹田的聲音猛然將我的思緒拉了迴來,我轉頭看了看一臉若有所思立在馬車旁的石王,又看了看尹田,指著那塊雕有“霸王別姬”的牌匾說道:“去把那塊匾給我摘下來。”


    尹田微微皺眉,不解地看向我,見我一臉的不容置疑,遲疑了幾秒鍾,正當他要起身動作之時,一道黑色的影子飄過,一晃神的功夫,那張當初被兩個大漢抬上去的牌匾,就如一盤彩蝶一般,被石王輕鬆地舉在了手上。


    他衝我眨了眨眼,說道:“王妃要準備把這塊匾如何珍藏?本王會找人給你完好無損地送迴去的。”


    我走近他,手在那塊牌匾上的字體上輕輕摩挲了幾下,這塊牌匾並不如它看起來那麽幹淨,有淡淡的灰塵沾在我的手指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我說:“把它放到地上吧。”


    “嗯?”石王一下沒有反應過來,略微錯愕地盯著我。


    我重複道:“麻煩石王殿下把這塊匾放到地上。”


    雖然不解,石王還是將牌匾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我又轉身迴了酒店,很快就報了一壇酒出來。眼見著尹田要上前,我身體一偏,阻止了他的幫忙。


    把那壇酒放在離牌匾不遠處的地方,我微微喘了兩口氣,拔開酒塞,又抱起那壇酒,朝著牌匾上均勻地灑去。


    當一壇子酒被倒得一滴不剩,我狠狠將壇子甩向一邊,聽著那劈裏啪啦的碎裂聲,心裏莫名覺得暢快。


    “有沒有火折子?”感覺到石王的靠近,我連眼都沒斜一下問道。


    身後靜默了幾秒鍾,一根已經燃起來的火折子遞到我麵前。伸手接過,我淡淡地說了句:“謝謝。”


    手接過,又鬆開,火折子在手上似乎連一秒都沒有停留住,我後退幾步,如猛獸般的火焰驟然升起。即使是白天,仍舊能看到火焰上的青煙,隱隱約約,透過它看向一邊,整個世界似乎都在青煙的隱射下變得扭曲。


    見那金色的字體一點點變得焦黑,有劈啪的火焰聲響起,這次,我是真得再無不留戀,掉頭,利索地跳上馬車。


    這個酒樓是我創建的,就該在我手裏終結,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霸王別姬的存在。


    馬車很寬敞,尹田在外麵駕車,我和石王坐在裏麵。一路上我都將頭轉向車窗外,沒有和他們任何一個人說過話。不是因為擔心自己這條命,也不是因為燒了那塊牌匾而心裏不舒服,隻是單純的不想說話,就想靜靜地迴憶一些事情,靜靜地想一些事情。


    我從來就不是個喜歡左顧右盼的人,我也很少去迴憶過往讓讓自己煩惱,但我現在就不知不覺想起了這兩年的種種,昆侖,媚娘,許青,許紅,藍唐黎......腦子裏一遍遍走過這些人的影像,心裏就越發像用了罌粟一般,控製不住地繼續想下去。


    “王妃打算一直用後腦勺對著我?”一道玩笑般的聲音響起,呆愣了幾秒,我才轉過頭看向對麵的石王。他從什麽時候對我用上了“王妃”這個稱謂?他明明知道我隻是一個側妃。


    “外麵的風景不錯,石王殿下也可以看看。”我淡淡地說道,我一點也不介意他用後腦勺對著我。


    “嘖嘖,阿麗亞說得沒錯,女人果真都是記仇的,王妃還在為上次那桶餿水生氣呢?”石王誇張地嘖嘖兩聲,那雙桃花眼卻依舊帶著嬉笑。


    我說:“不要叫我王妃。”


    這個石王的話真是比女人還多,他這一聲一聲的“王妃”讓我莫名抵觸。


    “那叫你什麽?七公主?韓老板?還是直唿公主的閨名?”石王誇張的掰著手指在算。


    感覺自己像是碰到了個神經病,我再次把頭轉向車窗外,懶得搭理他。


    “唉!頭一次遭女人厭棄,說出去阿麗亞一定會笑話本王的。”石王似又在喃喃自語什麽,我沒有心情去探究,眼見著迴程的路越來越近,我的心也越來越平靜,不管等待我的是什麽,我都可以坦然接受。


    接近申時,馬車才到王府,透過車窗看著遠處那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紫色身影,雖然在意料之中,但還是有些小小的吃驚,消息傳得還真快,他這麽快就知道了嗎?


    “王爺......”


    尹田似乎想說點什麽,藍唐黎揮手打斷了他,兩眼死死盯著我,沉著臉看著我下了馬車。


    見到那個自來熟的石王跟在我後麵下來,藍唐黎陰沉的眼神終於閃過一絲例外的情緒,轉瞬變得更加陰沉。我感到些許奇怪,他既然收到了消息,怎麽會不知道石王的存在?為什麽他在見到石王的時候,眼裏會有驚訝閃過?


    藍唐黎的沉著臉把手伸向我,不知為什麽,我很順從地把手放進他的掌內,借著他手掌的力道跳下了馬車,腳才剛挨地,突然一陣整齊的腳步聲響起,從府門內湧出一片侍衛。


    帶頭的那個我認識,是上一次老皇帝來刑場時跟著他的內事監,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尖銳。


    “來人,給雜家把罪妃水煙月拿下。”


    藍唐黎撐著我的手驀然一緊,他說:“崔公公,這人才剛迴來,需要這麽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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