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你們也得曉得,熠州是華陽疼愛的,萬萬瞧不得他受委屈受折辱的。所以,有些話本宮也是要問問清楚。蔣大夫人是個什麽心思,別是老夫人做主了,您心裏頭揣著不舒坦,瞧不上我們熠州,來日便是諸多的不滿。”


    端了茶盞,慢條斯理撥了撥清亮茶湯上舒展的茶葉,眉眼微微一抬,看向蔣邵氏:“想和沈家攀親的你們也瞧見了,不是沒有,家世比蔣家好的也不少。若是心有勉強,本宮也不去沈家討沒趣了,免得再傷了本宮與華陽的情分。”


    蔣邵氏尷尬的麵紅耳赤,心知是沈家有意為難了。


    自打女兒露了心思,她已經把那沈家郎君查了個透,不計長相、學問還是人品都是極好的,雖說是個庶出,可畢竟沈禎沒有嫡子,是不是嫡出倒也沒那麽重要了。


    何況她自己做了四十多年的長媳,知道其中的不易,又是瞧著長女在王府如何艱難,便一直想著讓小女兒做個幼子媳婦,安安穩穩的享福便罷了。


    沈烺雲的妻子姚氏倒也是個寬和的,與她做妯娌倒也不錯。


    隻是她要強了一輩子,當初為了斷兒子念想那麽折辱了沈灼華,叫她再去求親,如何拉不下臉麵。


    蔣老夫人淡淡瞧了媳婦一眼,沒有說話。


    李郯的話說到了,也不急著逼出個答複,一盞茶吃完便告辭了。


    送了李郯出門,蔣韻便道:“天道好輪迴,從前折辱人家,如今卻是要咱們全數吃下了。”


    蔣邵氏垂著眼不說話,手中的帕子絞的扭曲。


    蔣老夫人隻淡淡道:“得不到的才最要命,你自己想想吧!”


    說罷,便起身離開了。


    蔣韻瞧著母親抿著唇不肯鬆下來,無奈道:“當初母親做了什麽,沈家人自然記得清清楚楚,灼華受了母親的折辱,國公爺和國公夫人都記著呢!怕是連陛下也記著呢!”


    輕輕挽了挽母親的臂彎:“何況如今熠州是庶出,人家自然心有疑慮。沈家也沒有直接拒了,不過是要您一個態度,有那麽難嗎?二哥哥被您逼得去了遠地,幾年見不得一麵,妹妹也是個死心眼兒,難不成母親還要重蹈覆轍麽?”


    蔣邵氏僵硬的挺著背脊,眉心突突了幾下,到底還是頽萎了下去。


    第二日裏親自去了李郯那說項,請她辛苦再跑一趟。


    待到最後一茬的桂花落盡,灼華的胎也坐滿了三個半月了。


    弄了個堂會。


    請了京裏的名角兒來唱戲,下了帖子去幾家要好的人家來一同樂一樂,如此也不會太明顯。


    金秋時節,正是相看的好時候,便也有不少夫人趁機帶著兒女來露露臉。


    為了能讓有心思的夫人太太都有機會瞧一瞧風度翩翩的少年郎君,灼華花了心思去準備著堂會,也是正好消磨了時光。


    東跨院的庭院頗大,搭了戲台子還能留下不小的空地,讓人搬來了好些菊花、海棠將空地隔成了男席與女席。


    如此呢,耳邊是角兒清亮婉轉的唱詞兒,意境濃濃。


    眼底呢,既賞了花朵嬌豔又瞧了姑娘柔美,春水流轉。


    相互瞧得見,又不會有過分的接觸,真是完美!


    於是坐在女席的夫人喊了兒子站到花圃的另一側,不遠不近的給長輩請安,給“妹妹們”請安。


    然後,“妹妹們”含羞帶怯的嫋娜迴禮,秋風裏,裙衫翩躚如蝶,美不勝收呀!


    少年少女眼神微觸間,或有一樁美事將成。


    灼華扶著腰肢兒笑盈盈的瞧著,星星啊星星,銀瓶傾倒亦不及少年們的眼眸璀璨奪目,“瞧瞧那些少年人,眼睛裏多亮啊!”


    李郯呸她一記,“什麽她們少年人,我也年少著呢!”


    蔣韻緩緩吃了口茶,乜了她一眼:“那些星星在成婚後慢慢都會消失。不過是,無知的期待罷了。”看向灼華,又笑道:“倒是你,從前眼裏總是淡淡的,如今卻是越來越亮了。”


    嫁人的時候,蔣韻和李郯都嫁了喜歡的人,而灼華嫁給了合適的人。


    多年過去,李郯如舊歡喜,灼華得了甜蜜,唯獨蔣韻,在歲月的磋磨中漸漸失去了對丈夫的信任與依賴,把自己打磨的愈加的堅韌沉靜。


    這樣的堅韌,於過日子是好事,可於情感卻未必。


    心底的失落與失望,怕不是短時間裏能夠平複的了。


    沉默了數息,蔣韻微微一笑道:“曾經我到是羨慕灼華的性子,如今自己有了,才曉得打磨出這樣的性子要付出些什麽。日子再不好過,如今也好過了,你們也不必為我難過,這樣挺好的。”


    話題沉重,灼華和李郯一時間也不好再說笑什麽,省的平白又惹了她傷懷。


    眼瞧著蔣韶目色瑩瑩不住朝著熠州而去,灼華想著,自己看著丈夫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柔軟而歡喜的模樣。


    覺得有趣,多瞧了一會兒才招了喊了熠州過來,問了幾句功課和生活起居,又道長久沒見了,讓他陪著姐姐去轉轉。


    姚氏便道一同走走。


    灼華笑問:“嫂嫂方才瞧了一眼了,覺得如何?”


    姚氏謹慎道:“往日裏道不曾在意這蔣家的姑娘,這會子瞧了幾眼也不好說什麽,倒是模樣可親,稍後再說說話,仔細聽聽如何。”


    畢竟是給小叔物色妻子,總是要格外小心些,若是不好將來怕是要遭埋怨的。


    “嫂嫂說的是。”灼華曉得她的顧慮,便笑道:“左右咱們不過請了來吃茶,以後的事還的靠熠兒自己琢磨,靠老太太和夫妻慧眼識人來參詳,咱們一推四五六,厚著臉皮說不知道就行了!”


    姚氏一聽她這樣說,心下鬆快不少,抿嘴一笑,玩笑道:“那我可隻管躲在妹妹身後了!”


    灼華“成”了一聲,與姚氏打趣了幾句,然後拉了拉熠州問道:“父親和祖母與你說過了?”


    熠州小時候白胖可愛,也調皮著,可年歲漸長,到最後還是和烺雲、焯華一般,麵目清雋俊俏卻是個老成穩重的性子,說話做事不緊不慢又有條不紊,當真不像個十六歲的少年郎。


    便忍不住捉弄他幾句。


    熠州嘴角喊了清泠的笑意,秀氣的麵上有一絲羞赧的微紅,小心扶著她緩緩走在石子路上,“姐姐莫要取消。隻是老太太稍稍提了兩句。”


    他對那日順手接了一把的姑娘並沒有什麽印象,隻是姐姐費心辦了堂會,父親和祖母也叫瞧一眼,所以便來了。


    灼華點頭,緩緩道:“姨祖過世之後兩家來往也少了,到底還是沾著親的,人家既然有這個心思與咱們家結親,你便瞧一瞧。若是合眼的便相互了解一下,若是不合眼緣的也不必勉強,夫妻結緣是要過一輩子的,得好好選一個喜歡的。左右父親也是打算待你中了進士以後再議親的,咱們不必著急。”


    熠州應了一聲,微微一默,問道:“姐姐不氣了麽?”


    他那時候年紀雖小,卻也不是不知,是以老太太說起時,心中其實是不大樂意的。好在老太太也說了,是姐姐來提的。


    灼華笑了笑,若朝霞明麗落在了她的嘴角,“有什麽可值得我氣的呢?”


    “是。”金色陽光溫柔而溫暖,灑在這個清秀挺拔的少年郎身上,便有瀟瀟如月下鬆的純澈氣質,熠州淺笑道:“姐夫很好,姐姐很幸福,如此便是最好的。旁的不過雲煙,風吹過,便散了。”


    那邊蔣韻和李郯也借故帶著蔣韶從東跨院出來,幾人坐在青山院的醉望亭裏說話。


    未免影響沈家人對女兒的感觀,蔣邵氏便沒有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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