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極盡圓滿的月懸在天上慢慢西行,散著瑩白中略有幽藍的光澤披灑在人間的每一個角落。落在無波的水麵,倒影了一湖璀璨明亮。


    大片大片的荷葉脆嫩悠閑的支在水麵上,婷婷英英,荷花粉紅中帶了些清潤的白澤,水光瑩瑩之下清濯有傲骨之氣。有露珠點綴在蓮葉與花瓣之上,映著月光,閃爍著清泠明亮的光芒。


    忽起一聲清脆的鳥兒滴瀝,喚起了東方的一抹清輝,緩緩間有霞色吐露,為這個沉靜的世界帶來一抹色彩。


    徐惟一走,府中清靜了下來,毒也解的差不多了,身子一鬆快灼華的日子便越加輕鬆。


    倒是徐悅最近忙的厲害。


    近日城中接連死了幾個民間較有聲望的大商,京畿府衙查了月餘也查不出什麽來,大理寺最近忙著幾起連環滅門案也是沒時間去管,便轉交給了鎮撫司。


    此案線索太少,死者的屍體被冰凍過後又泡了溫泉水,是以死亡的時間也難認定,便更是增加的破案的難度。徐悅這幾日滿城的追查線索,沒有進展也是頭痛的很。她倒是想幫忙的,可徐大人不讓,每日便是叫她吃吃喝喝又睡覺的養著,短短月餘肚子上竟是能捏的出一層肉來。


    聽著夏末鳥兒的清喚,灼華自睡夢中醒來,眯著眼摸了摸身旁的位子,涼涼的,側首看了眼,有些懵懵然的疑惑,這是沒迴來?還是又去了上衙?


    閉眼皺了皺眉,早出晚歸的,她都好幾日沒有“見”過他了。


    想著又忍不住的拍了拍臉,長長的“恩~”了一聲,那一聲中似夾雜了無奈的迷茫。


    都怪這個家夥太會撩人心弦了。睡覺抱著便罷還要牽著手,便是在院中散個步,都要趁人瞧不到的時候把她按在牆邊索吻。一雙蓄著星辰明光的眸子總是直勾勾地望著她,把幹枯到尷尬的情話一波波的蘊漾在沉幽眼波中不容拒絕的送到她的心底。如此黏糊之下忽然少了他在身邊,竟是有一種異樣的空落落,仿佛沉溺在水中難以抓到可浮出水麵去掙紮一份清醒。


    剛來過了月事,身子乏力著灼華也懶得起身,拍了拍枕頭翻身把臉埋在枕間呢喃了一聲徐悅,哪曉得下一瞬幔帳被掀開,徐悅眉目含笑著上了床,把妻子一把摟進懷裏吻了吻,“這麽想我?”


    灼華楞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竟喚了他的名字,心底有怪怪的感受,暗惱自己為何總是控製不住被他影響了情緒,這與她當初所堅定的可是跑偏了太多了。


    拿額頭撞了撞他的肩頭,想要退出一些他的懷中卻被越箍越緊,他身上幽幽的塵土氣息和旃檀香味混在一處,灼華聞著覺得那是人間最真實最安心的氣味了,“你是才迴來麽?”


    湖色的幔帳在他曲腿上床的動作間晃動了陣陣漣漪,映在徐悅歡愉的眼底,似冬日碎冰新融的春水溫柔,低頭在她耳邊追問的語調中有壓不住的沉歡:“你還沒迴答我呢,是不是想我了。“


    灼華本就心裏亂著,被他這樣一問更是心裏撲通通的亂跳起來,一張嘴便是結巴了起來,“哪、哪有,你聽錯了。”


    徐悅微揚著“恩?”了一聲,伸手勾了她的下顎抬起,直直盯著她淺棕的眸子,挑眉道:“我沒說我聽到了什麽,莫不是為夫錯過了什麽?夫人方才可是說了什麽甜言蜜語來著?”


    灼華被他這麽一盯,莫名臉紅起來,“你耳朵不好,我、我什麽都沒說!”推了推他,掙紮著要起身,“我要起來了。”


    徐悅見好就收,抱著她打了個哈欠,微刺的下巴在她細嫩的頸間蹭了蹭,紮了一星星的紅點兒出來,迷糊了困倦的低語了一聲:“還早,剛到卯正。我好累,陪我躺一會兒。”


    連日的忙碌,徐悅眼下起了重重的鴉青色,眉宇間有遮不去的疲色和困乏,灼華見他這戰場武將都露了這樣的神色,想是真的累極了,便也不亂動由著他抱著。


    不過幾息功夫這家夥便陷入了沉睡。


    灼華抬手抽去了他發間的發帶,指腹輕輕的按壓著頭上的穴位,替他舒緩疲憊,看著他眉間微擰的紋路漸漸舒展開,好似她的心頭也漸漸舒坦了一般。


    武人小憩當真是小憩,忙碌了幾日,不過是睡了一個多時辰便醒了過來,又是一副精神充足的樣子。


    灼華眨眨眼看著他,著男女體力的差距真就這麽大麽?


    徐悅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彎腰在她耳邊細語了一句,引得徐夫人麵紅耳赤的捶了他一記,“你、你真是不知羞呀!”


    徐悅遞了發帶到她手裏,又捏了捏她的掌心,“你羞,我再羞,要如何快活呢!”


    老天爺啊!


    灼華麵色乍紅,她多希望自己是聽不懂的,可偏偏就是聽懂了,臉上燒的火熱連眼中都起了霧來。真是不知要說什麽了,這家夥真是什麽都說得出口呀!


    羞赧地瞪了他一眼,把他掰過去按在了喜鵲登梅的軟墊上,手下迅速的給他挽了發、綁好了發帶。鮮豔的紅色落在他白皙的臉頰旁,暈了一抹迷離如桃花的色澤,更顯眉目俊俏勾人。


    徐悅撥了撥垂在胸前的紅色發帶,若是從前他是肯定不會用的,太招搖了並不符合他的脾性,可灼華喜歡他用這樣明亮的顏色,他是不肯拂了她的意的,自是樣樣她說了算。不過,倒也不得不說她眼光極好,這樣明亮到幾乎明豔的顏色用在身上倒是更顯年輕精神了。


    年輕啊,他喜歡,這樣便可與她更相配了。


    把花水沾了梳子,撫順了後頸處幾根誰的毛糙的發絲,灼華問他:“今日休息麽?”


    徐悅抬手握住她的手搭在肩頭的手,輕輕一拉,灼華不備之下一歪身邊伏在了他背上,嗔怪道:“真是的,總要叫你嚇傻了去。”


    徐悅得意的笑:“豈不正好讓為夫有安慰卿卿的機會。”一旋身把人撈進了懷裏,擺在了膝頭上,身姿前傾倚在妻子的胸前聽著她的心跳,咚咚、咚咚,就似她的人一樣綿綿輕柔,帶了一點點失序,月色撞破清輝的清澄一笑,“蹲守了一夜,尋了些線索出來,今日還得去。”鬱然一歎,“真想把你變得小小的,揣在懷裏,到哪兒都帶著。”


    “誰要日日跟著你瞎跑去了。”有一種怪異的酸澀從舌根兒底下蔓延出來,漸漸化作了一股如牛乳似的滋味,綿密中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甜,灼華唿吸一緊,心底意亂,努力抿了抹笑意出來,斜了他一眼,曲著食指輕輕敲了敲他光潔的額,“在外自己小心,萬事留神。今日要去鎮北侯府吃滿月酒,我待會兒要出門了。”


    滿月酒?


    徐悅握著她的手小心觀察她的神色,看到她並沒有失落或傷懷便稍稍安心下來,將她纖長手指放在唇邊細細一啃,點頭道:“若是累了,便早些迴來。”


    他溫暖的唇瓣帶著幾分濕潤,柔軟的貼在她的指節上,那細細的啃咬更似瘙癢一般,灼華莫名有了一種節節敗退之感,眉梢染上柳依依的青嫩,“你、你就不能正經些麽!”


    那眼神似被蒙蒙細雨浸潤了個透骨的大片大片鳳凰花,明豔瑩潤的叫人失了魂,徐悅眼眸微眯,“我是想正經的,你不讓啊!”


    灼華:“……”


    鎮北侯府在宮禁的西邊兒,從魏國公府出發約莫需要半個時辰左右。在太夫人那裏用了早膳,徐悅把她們送上了馬車便去了鎮撫司上衙。


    鎮北侯薑涵在都督府領著都督僉事的職,正二品。府中為嫡長孫女擺宴,來赴宴的也都是朝中有名有姓的,一眼望去當真是煊赫至極。


    烏泱泱的人群自來是灼華不喜的,少不得要去應付一些莫名其妙的親戚,今兒沈家八竿子打不著表姐的侄兒的兒子求過來請她幫忙在朝中謀個職,明兒又有人想著給她塞個“好妹妹”來給她分擔專寵的勞累,倒也不是無法應付,隻是覺得當真是無趣的很。


    若不是鎮北侯府與禮親王府同出一脈,鎮北侯的嫡次子又娶了徐二叔家嫡出姑娘,兩邊沾著親,還真是不想出這一趟門。


    看過了新生的女嬰,正陪著太夫人與薑太夫人敘舊,一旁不知何時坐了個貴婦人過來搭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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