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拉著自己的女兒便是一番自誇的才學斐然、工曲厲害,說罷又狀似無意的問道:“……聽說禮王爺的長孫尚未娶親,到不知想要什麽樣的名門貴女了。”


    灼華撲著團扇,心底翻過無數個無聊的白眼。


    微微側首,看了眼那位夫人身後一臉羞澀的姑娘,倒是生的一張如畫的美麗麵孔,灼華緩緩眨了眨眼,“……請問這位夫人如何稱唿?”


    那婦人一臉“你如何能不認得我”的表情,團扇一搖就去拉了灼華的手,親熱道:“晉懷公主與都尉大婚時咱們是見過的呀!算起來我家主君的表叔的哥哥的大嫂娘家與禮王府可是正經親家了,按著輩份算,郡主娘娘可是妾身的表妹了。哦,我家主君是都轉運使司的同知陳學。”


    誰誰誰的誰誰誰?薑家正經嫡脈的親戚她都沒有認全乎,您哪位啊!


    問你是誰,便表示跟你不熟了,怎麽還會有這般厚臉皮的硬湊過來認親的。


    灼華澹澹客氣的一笑,接著扇扇的動作抽迴了手,望了眼屋外的萬丈晴明,慢慢道:“哥哥是世子爺的嫡長子,婚事自是由皇上和王爺做主。夫人這樣一說本郡主倒也好奇,改明兒進宮了正好問問陛下。”


    陳夫人訕笑一聲,眼珠兒一轉,又道:“薑孫王文采斐然,這哪怕是側室也得有些才學不是。縱觀京中官家女子到底也就是認得些字兒罷了,懂得吟詩作賦的卻也沒幾個。王孫今年也二十有三了罷,聽說身邊兒也沒個伺候的。這身份低的自是不配伺候王孫的,便是妾室也該是出身高貴些,可太高了免不得將來讓正室娘娘吃心不是。”


    灼華倒也能夠猜得出這對母女的心思,這陳姑娘的容色算的上佳,又是有才學的,若是能比正妻先進門能攏住了王孫的心,又生下長子,她便是妾室進門也可抬了側妃之位,又是長子的母親,將來少不得還能爭一爭這王位了。而在京中,她這樣的出身想要進天家郎君的王府也不過是個妾室,先要在眾家高門貴女中殺出一條路來大抵是不能的,開辟了另一條路倒也有煊赫的一日了。


    似笑非笑的看著那對母女,灼華玉扇淺搖,扇尾墜著的霞紅流蘇一掠一掠,有優柔的紅暈落下,更顯她白皙的膚色嬌嫩不已,“陳夫人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


    陳姑娘含笑期期的瞧著她,隻覺這個華陽郡主的容色不過一句清麗罷了,那一雙淺色的眸子甚至叫人覺得冷漠些,怎麽就能得了徐世子那樣愛重,獨寵至今呢?


    她有這麽好的容貌,若是也能有華陽郡主那樣好的出身,別說是去做一個異姓王族的妾室,便是那炙手可熱的皇子也嫁得!將來,將來那受人敬服的高位……


    陳夫人一聽,有喜色染上眉梢,有意無意的把女兒往灼華麵前推了推,加緊道:“郡主娘娘是陛下都誇讚穩重的,王妃和世子妃不在京中,王孫屋裏的事兒總要娘娘多多費心的。”


    太夫人和薑太夫人說話間漏了幾句在耳中,越聽越不像話,叫出嫁的表妹去管表兄屋裏的事兒,腦子怕不是有問題的吧?!


    薑太夫人瞧不上這樣的,更是貴人在家中做客,若是惹了貴人不快總是不好的,正待說話卻叫太夫人輕輕按了下去。


    “陛下的意思,便是國公府的庶女也是不配給兄長做側室的,更別說一些不入流的芝麻綠豆官兒家的姑娘了。”淺色的眸子總是叫人覺得有些冷漠,灼華掃過陳家姑娘青春若菡萏嬌豔的麵孔,嘴角微彎的輕緩悠悠道:“可這嫡出女,若非有著無可奈何的理由,但凡有點兒氣性的都是不肯做妾的。聽聞陳姑娘也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這才女自小浸淫在古人傲然的風骨中,最是氣性高潔,想必也是十分認同我所說的罷,恩?”


    是不是陛下說的誰也不知道,有本事的就去問一問,可誰又敢拿這話去問皇帝?可人家把陛下都抬出來了,誰又敢反駁?


    再者,灼華的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陳家姑娘頂著個才女的名頭,總不能當中點頭說自己要去給王府的王孫做妾吧?那才女的風骨氣韻豈不是又成了笑話了?


    陳夫人哪裏聽不懂灼華話中的諷刺,感受四周若有似無的眼神投過來便是一陣如坐針氈。扭著帕子可恨她不幫忙便罷竟還惡毒的來譏諷。


    陳姑娘麵色尷尬的扯了扯嘴角,眼角隱隱有水色流連,恰似菡萏迎露的碎碎憂柔,憋了半日顫顫迴了個“是”,便是再也待不下去的腳步慌亂的出了正堂的門兒去。


    屋中的世家婦聽著不由挑動了眉梢。


    薑太夫人輕輕一笑收迴了眼光,同太夫人小聲道:“娘娘年歲雖小卻頗有威勢,不氣不怒的倒也淡然,老姐姐福氣不小。”


    太夫人抬手撫了撫鬢邊的赤金獻壽簪子,微笑著看著灼華的側臉,輕道:“能在陛下跟前兒得寵的,自然是玲瓏剔透的。也是悅哥兒的福氣。”


    李郯幾個沒多會兒也來了,總算有相熟的陪著說話了,也不至於在一群聊著兒孫的太太夫人間幹楞的迴答著“什麽時候添個一兒半女”的話題。


    不過話說也不知是不是注定的上上簽,自打身邊躺了個火爐之後春夏秋冬的總是暖和不已,便是傷風感冒也少了許多。若是想要孩子,到底也不用太多年了。


    李郯尋了個安靜的角落拉著灼華坐下,團扇指了指遠處正招待著男賓的鎮北侯世子薑淇奧,小聲道:“聽說那薑淇奧當初看上的是工部員外郎慕家的嫡女,隻是中下品官兒在京裏實在是一抓一大把,連個名兒人家都記不住,對薑淇奧的前途也沒什麽助益,鎮北侯夫人瞧不上那樣的門戶,後來也不知怎麽就讓世子娶了聞國公府三房文家的嫡女。”


    “可不是,當初鬧著的厲害,看笑話的人可不少。”蔣韻吃了口清淡的溫水,“聞家的三爺在禦史台領著左副都禦史的職兒,又是數十年的根基在京裏頭,可不是要比那小小的五品官兒強多了。”


    李郯眼波微轉間有可惜之意,“誰曉得那慕家的姑娘竟是個癡傻的,在薑淇奧成婚當日投了湖。”


    撫了撫四個月的肚子,蔣韻迴頭瞧了一眼那笑意微微的薑淇奧,瞥了瞥嘴角,眼底似遭了嚴霜的侵襲,不其然冷了神色,道:“他曉得自己是什麽身份,那慕家姑娘又是什麽身份,便該知道這樁婚事是不會成的,卻偏要與慕家姑娘牽扯不斷。他是男子,鬧了這樣的風言風語出來大不了被人說一句年少時的風流不羈,可於女子而言卻是毀終生的事。他既做不了自己婚事的主,何苦去撩撥別人。如今他自己倒是妻女圓滿了,人家卻恨死長水之中。午夜夢迴,倒不知是不是會夢見那個癡心的女子了。”


    宋文倩看著手邊小桌上的一盆薔薇,大紅的花朵綻放在枝頭之上,花瓣韻致流溢了一片喜色。花心中有一抹瑩白嬌無力,恰似女子的命運,從來都不是鮮潤沒有瑕疵的。太多的無可奈何化作了花朵上的一絲斑駁,若是人生痛楚太多了,那朵花兒不及盛放便也醜陋的枯萎了。


    她緩緩道:“從前父親在長州任職的時候見過那慕家姑娘幾迴,生的絕色無雙,是個有才情也驕傲的,家中極是寵愛珍重。她那樣傲氣的性子是萬萬不肯做妾的,偏生思慕的郎君娶了出身高貴的女郎為正妻,便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偷生於世,瞧著人家夫婦雙全。也是可惜了大好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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