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希望就會有動力,本若渾身透支的茅真黃不知哪裏來的勁,手中冠都對著身側一個挽刀就是陣火花四濺,其中更是夾雜著活屍一聲憤怒的戾吼。


    “想要胖爺的命還嫩!”


    茅真黃對著被他砍的活屍一聲厲喝,然後身軀就竄了出去。


    衣袍已經破爛,後背血肉模糊,全身被鬼爪抓的好似血葫蘆並冒著絲絲的怨枉黑煙,肥碩的腰間更是少了一塊肉,讓他用破道袍裹了一下,卻也擋不住血水的滴答,陰透了他一側的大腿。


    就是這樣,茅真黃都沒有放棄活下去的念頭,當看到山上那點似有似無的光亮之時,心中這個念頭更是被放大到無數倍,本已經身心力竭,渾身陡然冒出的力氣讓手中的冠都更是漆黑陡亮三分。


    嘭!


    手中戰刀搪塞住一雙鬼爪,看著身側又伸出一雙青黑的爪子,茅真黃一低頭直接朝著這具偷襲的活屍身下撞了過去。


    左肩生疼,好似撞上了一塊鐵板,但效果很好,直接躲過突襲的致命一擊,轉身直接朝著前方竄去,依舊不戀戰。


    戀戰也無用,他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水平,全靠著不知哪提上來的一口氣撐著,這股氣也不知道能撐多久,如果於此泄了就是他這身肥肉撂在『蕩』芒之刻。


    這條生之路好似攀了一個時辰,又好似攀了一年,硬撐著這口氣不泄的茅真黃,隻感覺那處光火越來越亮,越來越清晰,直到他能依稀的看見是處破木屋散發出來的光亮之時,他感覺渾身就是一輕。


    因為他已經站在這處破木屋外不足百步的距離。


    迴首望了一眼,身後不足一丈之地就是無盡濃稠的怨枉之氣,其中更是有無數閃爍著綠光的眼眸死死盯著他,血盆大口之中更是泛著聲聲的淒厲。


    “別的本事我胖子沒有,就是耐活!哈哈”


    大笑一聲的茅真黃拄著戰刀朝著那處破木屋踏了去,他知道自己安全了。


    此地就像風暴中的心眼,百步之內一絲怨枉之氣都沒有,更沒有一具活屍,清淨的讓他有點不適應,但破木屋之中那點光火足以證明這是一處安全之地,更是一處有“人氣”的地方。


    一瘸一拐邁著沉重的步伐,茅真黃搖晃著身子站在門外,用自己已經有點抬不起來的拳頭重重的敲了上去。


    嘭的一聲響,可能是胳膊的力道有點重,直接將門給敲了開,一下子沒控製好身子的茅真黃一頭栽了進去,更是啃一嘴泥。


    而屋中有一人,本是盤膝打坐中,卻被茅真黃的魯莽驚的一顫,睜開眼看去卻滿是疑『惑』。


    “那個借個地歇歇腳。”


    茅真黃看著對方瞪過來的牛眼略微有點尷尬,強撐著自己身體往牆上靠了靠,然後用腳丫子將四處漏風的破門給踹合了過去。


    這是個男的!


    紅絹法服,綠絹裳,雲芝冠,碧圭朱履,一身的殘破褶皺,身肥而長,像個梭子,體重估計也沒比他茅真黃輕多少,麵貌赤而間玉『色』,問白須,鬢連胡,瞪著一雙牛眼似乎閃爍著“疑『惑』”這二字。


    對方這個穿著,怎麽說呢。


    敢於紅配綠出門的,估計都是有膽『色』的人,而對方能在『蕩』芒這處絕地待著,似乎也證明了這一點。


    “觀樓的?”


    床榻之上瞪著牛眼之人對著茅真黃身上那堆碎布條好一頓辨認。


    “觀樓宗第八百八十三代弟子茅真黃見過前輩,實在沒地方可去了,無意間撞進此處,還希望前輩見諒。”


    對方最少是個金丹修士!


    剛剛收的那下氣勢,甚至比慧安還要深邃,眨著“大眼”的茅真黃此時唯一希望不要撞見的是六宮老怪物,至於對方是哪個宗門的都無所謂,起碼觀樓名聲還不算太差。


    聽見茅真黃報的號,床榻上這位牛眼真人蹙著眉低了半天頭,然後自言自顧的一陣嘀咕。


    “土裏透金、金融上土、似土似金,是為真黃,帝王之『色』,又有博大載物之意,意同敬土,老夫還記得觀文上經似乎有一篇寫促織的詩句,‘真黃一付烏牙齒,敵盡諸蟲不可當。’一般人估計不甚的理解,不過確實是個好名字。”


    茅真黃還以為眼前這人在思索他宗門什麽的,隨著對方似有似無的嘀咕傳進耳朵,胖子抽動著嘴角感覺自己激動的都快要哭了出來。


    頗有一種遇見知己的趕腳!


    更是感慨這二十多年的時間,終於有理解他名字的人出現。


    對方一看就念過書,別看連『毛』胡子牛眼凸、紅配綠胖成豬,但這是表象,是個『性』!


    能不把他叫成“『毛』真黃”一番嘲笑,且還能說出其名字本意的,在他那雙眯縫眼中此人定是一個高尚的、純粹的、有文化的,且脫離低端素質人群的前輩。


    這更是一個剛見麵就憑借兩句話,讓茅真黃好感度瞬間爆棚的人。


    “誰給你起的名字?”


    牛眼修士疑『惑』的看著茅真黃,不知道對方眼中怎麽就誕生出一股熾烈之意,看的他渾身都有點泛雞皮疙瘩,也不知這瓜娃子是不是讓外頭怨枉之氣給透體衝傻了。


    “我那五歲就翹腳了的爹,茅中君!”


    “不認識!觀樓的老夫就認識王氏和相氏零星的幾個人。”


    這是個高人大能!


    一聽這句話,茅真黃就知道對方是平時站在上邊需要仰望的那種人。


    觀樓宗這麽多年的宗主不是姓王就是姓相,可見對方嘴裏的“幾個人”是什麽人。


    茅真黃忍著渾身的劇痛,從自己的葫蘆之中掏出一堆的『藥』瓶開始往嘴裏倒,粉的麵的顆粒的什麽的都有,足足吃了兩把之數才感覺心裏有點踏實,然後抬頭誠懇的對著此人問道了一句,“敢問前輩尊號!”


    可能是來到這間四處漏風的破木屋沒了『性』命之憂,上山之時提的那股氣一泄,此時頓感全身疼痛難忍,更是連站立起來作揖都做不到,隻能朝著對方拱拱手表示客道。


    “侯德柱!”


    某人輕易不報他那蛋疼的道號。


    沒聽過!


    茅真黃思索了半天,最後的得出的就是這個結論,況且還是個名字不是道號,不過一想想中洲那麽大也就釋然了,不顯於世的高人大把的存在。


    “別愣!小娃子告訴老夫你是怎麽活著走到這的?”


    對方是個七重天命修士!


    侯德柱在此駐守這麽多年,能走到他這裏的天命修士說是個奇跡也差不多,就是築基期的要不是有人保著或是有兩把刷子護身,能走到這『蕩』芒腹地的也是少之又少。


    就像茅真黃這等修為的修士,可能進入『蕩』芒不出三百丈之地,就已被怨枉之氣透了體成為一具隻知遊『蕩』殺戮的活屍,況且山門外還有混元劍宗之人看場子,怎麽也是個築基期修為,放此人在那目的就是為防止修為低下無知的修士進入此地白白喪了『性』命。


    “呃這個小輩能說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麽?”


    確實從天上掉下來的!


    不過他茅真黃根本就不想來此,如若能迴去誰想來這種絕地,找個犄角旮旯一待熬過十五天,直接跟王道寧迴觀樓宗,要是在低調點,學著逆來順受下半輩子最差勁也能混個自然死亡。


    “天上?”


    侯德柱聽完一愣,什麽時候七重天命修士會飛了。


    “少天司!”


    “你是說被不死魂劈碎的那座空間法器?”


    聽於此,小心翼翼打了一場架的侯德柱似乎有點豁然開朗,但心神急速運轉間,感覺好像還有一些東西說不通。


    “那是少天司,主那件法器的是一個六宮的妖女。”


    “外敷!告訴老夫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侯德柱聽著茅真黃在那齜牙咧嘴的說話一陣詫異,從懷中掏出個瓶子對他扔了過去。


    這小胖子看著滿臉血滲人的很,卻全是一些皮肉傷,雖麵『色』慘白眼底卻沒有黑氣,證明隻是力竭,怨枉之氣更沒有透體,而一個命關修士的『藥』能好到哪裏去,看著對方癱在地上哼的痛苦之聲他嫌磨耳,忍不住就給了他點自己療傷剩下的『藥』底。


    茅真黃抓住扔過來的小瓶眼睛就開始冒光,最差勁是個金丹期的修士用的東西哪裏能差了。


    忍著劇痛揭開自己腰間纏繞的破布,用手占了一點『藥』粉,對著還在往出冒血的巨大傷口從邊緣一點點塗抹上去。


    “那小輩能敢問侯前輩出自哪個宗門麽?”


    抹著『藥』的茅真黃抬了下眼小心的看來了一下侯德柱,如果對方也是混元劍宗的,他就準備開始扒瞎胡扯了。


    “華陽天宗!”


    侯德柱長的粗可心不粗,哪裏還看不出對方的小心思,一抬手周身已經被無數符籙彌漫,在一揚手呈現的符籙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少天司是赫連察察放進來的,還有”


    茅真黃看著對方居然是華陽天宗的直接長舒了一口氣,上來一嘴就先告赫連察察的狀,然後就開始有選擇『性』的竹筒倒豆。


    所說之言七分真,三分假,更是將他自己摘的一幹二淨。


    而能讓茅真黃如此心安當著此人麵說這些的原因隻有一個。


    華陽天宗與混元劍宗不是仇敵卻勝似仇敵,絕對屬於正麵相見互嗆,暗地裏相見互下黑刀子的兩個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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