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德柱背著雙手透過那扇竄著冷風的窗朝外麵望著,遠處天邊驟然傳來一聲石破天驚的怒吼,隨之『蕩』芒絕地無盡怨枉之氣都是一陣翻騰。


    本若平靜的濃稠怨枉黑氣像被注入了暴虐的靈魂,雲卷雲舒間好似妖雲密布,將天地西側盡頭那抹僅有的紅霞都給蓋住,刹那之刻『蕩』芒之地在無一絲的光亮。


    一種風雨晦暝之感遮住了這間破爛的木屋,而正在用『藥』粉塗抹身軀的茅真黃耳朵,好似鑽進了若有若無的淒厲風聲。


    這股風聲由遠即近風馳電掣,隻是茅真黃一抬頭的功夫,砰的一聲巨響!


    本就破爛的木門直接被這股咆哮的狂風拍在孱弱的牆上,嚇的茅真黃一個趔趄,手中的療傷『藥』差點跌落撒個滿地。


    天穹之中開始出現慘綠『色』的雲邊,一道一道,好似無數虯龍交雜在一起,翻騰、融合、撞擊,之後一聲破空霹靂,『蕩』芒之地隨之被照耀成一片幽綠之『色』,緊接其後就是無數道慘綠『色』閃電劃破漆黑夜幕,更伴隨著無盡讓人悸恐的鬼嚎之聲穿透天地。


    『蕩』芒在一瞬間下起詭靜的怨枉黑雨!


    侯德柱知道,合魂了!


    三隻本來永遠不會相見的不死魂撞在一切,平靜了八百年的『蕩』芒之地從此在無一絲安寧,更甚的上三宗都會因這一場黑雨而焦頭爛額。


    而神情專注屋外的侯德柱在聽完茅真黃的竹筒倒豆,內心當中隻有“紂絕陰天宮”五個字在徘徊。


    飛燕鏜的出現就是證明!


    他一點不相信少天司的出現與那兩個光頭沒有一點關係,他更不相信對方所謂的羅門教,還有那吹大了的道號。


    而世間也隻有六宮敢把掀翻上三宗之事,當成自己奮鬥目標樂此不疲的執著去幹。


    而這一幹就是三百年!


    咕嚕咕嚕嚕


    一陣的低聲響起打斷了侯德柱的專神,迴頭朝著身後看了一眼。


    “那個前輩,有吃的麽?”


    茅真黃按著大肚皮不好意思的看著侯德柱,他確實餓了!


    來到此地眼前更是有這麽一尊華陽天宗大神,茅真黃前所未有的心安,怎麽說他也是觀樓宗出來的,而觀樓本就隸屬於華陽天宗,他知道自己隻要躲在這個小破木屋中就不會有生命危機。


    而對方就是看在宗門與宗門的關係上,也不可能將他攆出去。


    在加上對方的療傷『藥』好的出奇,塗抹上『藥』粉的地方全身泛癢,就是最重的腰間傷都開始結痂,『性』命無憂,加上傷病漸好,全身心放鬆下來的茅真黃肚皮一頓咕咕叫。


    而這時他才想起來好像自從進了『蕩』芒開始就沒吃過東西,也不知在此地過了多久。


    侯德柱盯著這個胖子半天,然後對著他道:“老夫於此已經十年不吃不喝,你要的吃食還真沒有。”


    茅真黃聽完就是一聲感歎,金丹確實有這本事,不過他不行!連築基期都還沒到,人是鐵、飯是鋼這句話對他還是要得。


    “不過”


    “前輩!不過什麽?”


    茅真黃聽著對方的話,本有點失望的眼神豁然一亮。


    飯可以沒有,給點靈丹啃啃也行!


    這等修為的修士,剛才隨便扔過來的一瓶療傷『藥』對他都似仙『藥』一般,要是在扔點對方不在乎的靈丹


    茅真黃根本不敢在想象下去,看向侯德柱之時更是一臉的期待之『色』。


    “這木屋之後行五百步,有一石壁,壁後有一潭,我沒記錯的話那潭中應該有點野果子,但就這五百步應該有百多隻活屍在路上徘徊。”


    侯德柱對著茅真黃說話的聲音沒有半點情緒摻雜在其中,意思很明顯,真餓的受不了自己去找,沒膽子就挺著。


    茅真黃聽完對方的話抬頭看一眼侯德柱,然後低頭又瞧了一眼自己的腰傷,並且用手對其上按了按,確定是一直在泛癢之後,抓起自己短橫刀撐著肥碩的身軀站了起來,笑嘻嘻的對著他道:“那前輩我去一趟,晚輩確實餓了。”


    說完話一拱手茅真黃就踏出了門,走的沒有一絲猶豫。


    對方的幹脆看的侯德柱一愣!


    茅真黃笑嘻嘻的表情出了木屋之後就消失的全無,伸出肥厚的手掌對著彌天的黑雨接了接,本是豆大的雨滴當淋在手掌之間眨眼間變成一股黑煙消散,手上卻是半點雨水沒有。


    對方有目的!


    他茅真黃根本不知道的目的。


    在梁國西北地爛了那麽多年全憑自己的機敏勁活著,隻望了一眼就知道對方言之何為。


    在說一枚辟穀丹才多少錢?


    撐死十枚玄陽晶璨!


    他茅真黃可能差那點玄晶,但一位最少金丹期的修士估計隨手就能甩出幾千枚,況且這種消耗品他這個修為怎麽會身上沒幾顆。


    這是道選擇題!


    隻有兩個選項。


    如若選擇待在木屋之內,對方也不會將他怎樣,他茅真黃餓著就是,對方能不能帶他出這方絕域也全看心情。


    但對方想看他去取這份吃食,想讓他去做第二個選擇。


    對方的眼神就是正確答案。


    既然想看,那就給你看!


    一個七重天命,一個最少金丹期,渾身窮的叮當響的茅真黃覺得自己沒什麽不能給人看的,更覺得自己也沒什麽東西值得對方惦念。


    想靠著對方出這『蕩』芒絕地,起碼他要做到一點,讓對方高興!


    這也許就是修為低的悲哀,但他沒得選擇,殘酷的修仙界就是這樣。


    眼簾之中已經沒了濃稠的怨枉之氣遮擋視線,天降的黑雨在大地之上雖『蕩』起無盡的黑煙,但視線要比他登山之時強的太多,在加上天空之上時不時劃過的慘綠『色』閃電,隱隱約約地都能看見侯德柱所說的石壁。


    看著不遠處那幾雙泛著慘綠『色』的眼眸,茅真黃知道此行去好去,撞過去就是,加上手上的冠都這份吃食定能裝進肚子,但當他到了那處潭,身後也會圍攏一群追殺他的活屍,往迴返的路可不是那麽好迴,如果要是登山之前的狀態,這來迴一千步的距離他有信心走兩個來迴,但此時他的狀態似乎要拚命了。


    緊了緊手上的冠都,渾身還沒好利索的茅真黃從稀爛的道袍之上拽下一塊布條,將自己的手與刀之間死死的纏上,又將最後一張神行符貼在自己的腿肚子之上,踏腳就邁了出去。


    侯德柱看著此人奔向那處他所說的潭,腦中就蹦出句評價。


    心智超群!


    對方一眼看透了他的期許,本就是強弩之末卻還要闖一闖這龍潭虎『穴』,勇氣亦是可嘉。


    但侯德柱的本意,根本不是讓他去死,而是兩人見麵時問茅真黃的那一句話。


    一個小小七重命關的修士,怎麽會活著走到此地!


    但茅真黃會錯了他的意,說自己是天上掉下來的。


    而侯德柱此時讓他去取那份吃食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此人為什麽沒有被怨枉之氣衝了體,活到現在。


    “觀樓宗似乎埋沒了一個苗子。”


    侯德柱看著已經闖到石壁處的茅真黃自言自語的道了一聲。


    有心智、有膽識、有魄力、更有一股狠勁,就是不知為何才這等的低弱修為。


    吼!


    嘶


    嘶


    天地一聲巨吼,『蕩』芒之地其後就是七聲鬼鳴應和,瞬間打斷侯德柱放在茅真黃身上的注意力。


    轉頭朝著那聲巨吼之聲望去,一道金『色』的光柱通天徹底直『插』雲端,更好似一棵樹般粗細。


    侯德柱陰著一雙眼眸透過其泛著的金光,可見一隻三頭六臂的巨大鬼煞對著那道天地光柱巨吼長嘯。


    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死了!


    這是金丹期以上修士死亡後的標誌,天地氣柱。


    塵歸塵、土歸土、道法歸自然,一身修為皆迴歸天地。


    “誰呢!”


    侯德柱仔細的看了眼這根金『色』天地氣柱。


    細了!


    似乎不是化神期的天地氣柱,也證明不是那個自言叫道生的人,隻不過是一名金丹期的修士罷了。


    侯德柱關注了兩眼後便不在看,轉頭把目光就落在茅真黃身上。


    這裏誰死並不重要,因為早晚要死人,這隻不過是第一個罷了。


    三隻不死魂已經合魂,此時是在召七魄,當三魂七魄重組成完整真魂,就是神桃不死樹下那具古屍炸起之時,更是中洲開啟劫難之刻。


    那個時候可能死的人會更多,死的修士修為也更高,天地氣柱粗大的甚至都可能連成一片光地幾月而不散。


    而他早已將此地『亂』了的消息發給上三宗,還留在這的目的隻剩下等這群人來,現在這裏任何事情都與他一點幹係沒有。


    因為此時的一切已經超過了他能力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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