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華還在她耳邊喋喋不休,說道,“王爺昨晚剛迴來的時候,看到你暈著,急的臉都白了。昨晚,王爺可是守在床邊守了整整一夜,今天一大早才離開呢。王爺一離開凝心閣,便直接雷厲風行的將地牢的守衛給處置了,現在府裏上下都噤若寒蟬呢。”


    顧卿顏聽到這兒,猛的有了反應,一雙眼裏泛著陰鷲的森冷,咬牙問她:“處置了誰?”


    春華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地,地牢的守衛,辦事不周,被王爺處置了。”春華心裏有點怵顧卿顏了,一開始她看不起她,覺得她得了王爺青睞還不知好歹,還不是玩的欲擒故縱的把戲。


    可現在,春華覺得顧卿顏與後院那些侍妾是不同的。


    隻道她也真奇怪,自己絮絮叨叨的說了那麽多王爺待她好的話,她聽了一點反應都沒有,如果要是後院的那些侍妾被王爺這樣對待,恐怕早已驚喜的暈了過去了吧。


    說到幾個牢衛時,倒引來這麽大的反應。


    那眼神,怪嚇人的。


    顧卿顏怔怔的愣了幾秒,隨後,像是支撐著她兇悍的那股氣散了似得,喉嚨裏發出一聲低沉嘶啞的苦笑,失力的跌迴床上,重重閉上眼睛。


    嗬嗬,嗬嗬嗬。


    這麽急著處死守衛,是為了維護薛梓希,急著殺人滅口嗎?


    她笑,笑的撕心裂肺,笑的淚流滿麵。


    春華手足無措:“你,你怎麽了?”


    慌忙的想去叫人,被顧卿顏冷聲喝住,春華迴頭,對上那雙冷鷲眸子,打了個顫。


    顧卿顏冷笑著對她道:“辦事不周,他們真的隻是辦事不周嗎?”


    春華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雖然一開始她是這麽覺得,但現在顧卿顏情況這麽不對勁,她哪敢說出來刺激她?


    顧卿顏嗤了聲,像是看透了她心裏的想法,半晌後,極疲憊的說道:“你出去吧,我不想讓別人打擾。”


    “……”春華沒敢遲疑,把想說的話咽迴肚子裏,一溜煙跑了出去。看來同屋的柳姐姐說的是對的,作為下人隻管做事,多餘的話一句也說不得。


    瞧瞧,這一個個的心思,海似得深,哪是她能領會的了的?


    房間自關上門的那一刹那,又恢複了死一般的沉寂,幾粒灰塵在窗口縫隙透進的陽光間飛舞,顧卿顏呆呆的望著床頂,笑的蒼涼。


    她還是高看了東皇鈺,以為他會給她公道。


    闔府上下,或許也是這麽以為的吧?


    但是自春華告訴她,地牢守衛被處死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把東皇鈺想的太美好了。


    東皇鈺早就知道這件事是薛梓希做的。


    也對,地牢是什麽地方?沒有他的允許,薛梓希能進去下毒嗎?他倒是個好丈夫,現在還忙著替薛梓希殺人滅口。


    嗤嗤。


    她對不起長安。


    長安死的不值當啊!薛梓希上次對自己下毒不成,這次才會對長安出手的。所以,長安說到底是為了她而死,而她到頭來連仇都無法替他報。


    門扉吱呀一聲被人推開,熟悉的龍涎香味若有若無的散開,顧卿顏猛的攥緊了拳,滔天恨意湧上心頭。他倒是一派坦然,還假惺惺的來看她做甚!


    “我聽下人說你醒了,好些了?”


    還沒看到人,熟悉的聲音便先響起,比以往低沉了一些,摻雜著些許疲憊,沙啞好聽。


    顧卿顏鼻子一酸,險些沒控製住心裏肆虐的情緒哭出來。微吸了口氣,緊緊閉上眼睛,不去看,不去想,不去聽。


    屬於東皇鈺特有的,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臨近,衣袍掠過間帶起的風甚至擦在了臉上。東皇鈺站在床邊,目光深深的看著她,微微屈腰的姿勢,想來是想附身撫摸她臉頰的,看到她這抗拒的姿態,手便硬生生頓住了。


    沉默半晌,東皇鈺站直,輕嘲道:“你在為長安的事怪我?”


    我?


    自上次她故意中毒之後,他好像一直在自稱“我”,而不是“本王”了。


    顧卿顏咬唇的力度重了重,依舊沒說話。


    算是默認。


    東皇鈺幽幽道:“你要我如何做?”


    顧卿顏倏地怒不可遏,胸膛上下起伏,從牙縫間擠出一聲冷笑:“王爺千金之軀,長安不過是一條賤命,死了就死了唄,奴婢怎敢要求王爺怎麽做。所以,你又何必在奴婢麵前惺惺作態?”


    也許是長安一死,她再無顧忌,說話也變得咄咄逼人,絲毫不在意惹怒東皇鈺的後果。


    細想起來,他和薛梓希倒真是相配得很,一個心狠手辣,一個陰險惡毒,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也無怪乎東皇鈺一次一次的維護她。


    怪隻怪自己瞎了眼,當初怎麽會喜歡上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男人?


    東皇鈺眸色幾變,他看不得顧卿顏這幅冷嘲熱諷的模樣。長安死了,他曉得她心裏難受。她哪怕是站起來捅他一劍要他償命也好。好過這樣不冷不熱的諷刺著他。


    腦袋一熱,東皇鈺竟忘了自己來這的初衷是安慰人的,徑直諷道:“是,可你別忘了,要了他命的那藥,可是你送進他嘴裏的。”


    顧卿顏驀地僵住。


    東皇鈺後悔自己的衝動,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話已經說出去了,沒有迴旋的餘地。狠了狠心,他接著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殺了那些守衛,是在維護薛梓希?”


    顧卿顏眸中一片灰白,動了動唇,說不出一個字來。沒錯,是。原來他都知道。


    東皇鈺冷笑道:“可你知不知道,長安的確中了化骨的毒,化骨雖然無藥可解,但並非不可救。所以,真正要了長安命的,是你從薛梓希那拿的顆所謂的解藥。”


    顧卿顏臉色灰白,看向他,喃喃道:“不可能的,荀大夫說了隻要找到解藥就可以救長安,而且那枚藥,我看著薛梓希吃下去了的。而且……”


    而且景王殿下也確認過那藥確實是價值千金的解毒聖藥,並無毒。


    東皇鈺眸中掠過一絲不忍,略緩了語氣:“顏兒,長安的死,並不怪你。薛梓希給你藥本沒有毒,那確實是千金難求的解毒聖藥。所以,顏兒,現在沒有證據證明毒是薛梓希下的,你且信我一次,暫時先放過薛梓希,可好?日後,我一定讓薛梓希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顧卿顏怔的看著他。他是殺伐果斷的親王,滿朝上下,殺誰需要講證據?哄三歲小孩的罷了。


    但她還是擠出了一抹笑,點了點頭。


    原來,害死長安的,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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