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察覺到沒有預感的疼痛時,她才緩緩地抬頭。


    東皇清正站在她麵前,一手捂著腹部,臉上是痛苦不堪的表情。


    顧卿顏在怔愣一下後,然後開始對著東皇清拳打腳踢起來,“你為什麽要救我,讓我死了不好嗎?長安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她發了瘋似的捶打著,失去理智的她已經把東皇清當成害死長安的兇手的薛梓希了,所以,力度之大可謂讓人看著都覺得疼,“你還我長安啊,你還我長安……”雙眼便像漏了底的水桶,淚水放縱地朝外淌,濡濕了東皇清胸前的一大片衣服。


    一向愛幹淨的東皇清,並沒因此嫌棄。隻是默默地站在那裏,任由捶打著。


    隻要能減少她心裏的痛苦,他承受的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麽?


    發泄了一會兒,顧卿顏終於因為體力不支暈倒在東皇清懷中。


    看著懷中完全處於崩潰邊緣的人兒,東皇清自嘲的笑了笑,“你這又是何苦呢?”


    是啊,這又是何苦呢?


    雖然說的是她,但他又何嚐不是在說自己。


    輕輕地抱起她,走出房間,看到雨後的第一抹陽光時有種恍惚的感覺。


    春華帶著荀大夫進來院子時,恰巧瞧見他抱著顧卿顏,不可謂不驚,不過礙於東皇清的身份,也沒敢問。


    “荀大夫,進來給她看看!”倒是東皇清先開口了,神色平靜沒什麽異常,抱著繼續往隔壁顧卿顏的房間走去。


    荀大夫心裏一個咯噔,這景王殿下怎麽會出現在鈺王府凝心閣,他好像聽人說過,王爺特地吩咐過,沒有他的同意,禁止景王和沈將軍進入鈺王府……


    但人家是皇親貴胄,既然發話了,他沒有不服從的道理。


    畢竟,天家的人誰也得罪不起。


    荀大夫不做他想,跟著東皇清走了進去,待他把顧卿顏輕輕地放在床上,他走過去診脈……


    “顧小姐,身體無大礙,昏迷的原因也是因為受了刺激。”


    “有勞荀大夫了。”


    “王爺客氣了。”


    荀大夫背著藥箱告退後,東皇清坐在床沿,靜靜的看著眉頭擰成“川”字的人兒,伸出手,慢慢撫過顧卿顏蒼白的臉頰,低低說道,“顏兒,對不起。”東皇清柔聲說道,轉首望向窗外。


    西邊的天空有些陰暗,暮色中的凝心院處在一片灰暗中,猶如東皇清此時的心情。


    院中,屹立著兩棵雪鬆。寒風搖曳著它們的樹葉,在蒼茫的暮色裏顯得更加蒼勁,更加的挺拔。


    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也是在一個這樣的暮色。


    那時的她,一襲紅衣,豔絕天下。特別是那雙狡黠若狐、傲然如凰的燦眸,讓他一向無欲無求的心湖陡然起了漣漪。


    有些人,一旦遇見,便是一眼萬年;有些心動,一旦開始,便萬劫不複。


    東皇清從未想過,當初暮色中的那一眼驚豔,會注定是他一生的劫。


    “顏兒,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東皇清低聲呢喃著,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的房內除了顧卿顏均勻的唿吸聲,沒人迴答他。


    江南驛館。


    “雲隨,安排下去,今日準備啟程迴帝都。”東皇鈺丟下手中剛剛拿起的奏折說道。


    “王爺,屬下不明白。”


    對於自家王爺突然改變行程,雲隨表示不解。


    王爺明明已決定好後日啟程返迴,怎麽突然改成今日了。


    “本王有種不好的預感,總感覺帝都有什麽事要發生了。”東皇鈺性感的薄唇緊抿著。


    顧卿顏沉沉浮浮的,好像聽到長安在叫她,少年含笑的清潤嗓音很好聽,一會兒說:“顧姐姐,你來找我啊,我等著你一起呢。”一會兒說:“好好照顧自己啊。”一會又說:“為什麽死的是我呢?”


    是啊,為什麽死的是他,從始至終,他都不過是一個再無辜不過的人罷了。


    近乎絕望的悲愴湧上心頭,顧卿顏喉嚨裏壓抑的嗚咽了一聲,醒了過來。


    眼眶裏含著淚,整個人就像是迷路失蹤的幼獸,迷茫而孤獨。


    她怔怔的看著頭頂的素色帷幔,是她自己的房間。


    長安死了。


    一時間分不清是心如刀絞多一點,還是漫天的悲傷更難接受一點,任由冰冷鹹澀的淚水滑過臉頰,滑向兩邊鬢角,鼻尖堵塞也酸的厲害,幾乎唿吸不上來。


    推門的聲音響起,顧卿顏死灰般的眼珠轉了轉。


    原來是文途指派給她的那個丫鬟春華端著一碗東西走了進來。


    將她打暈的事,心裏應該還記恨著吧?現在又得來照顧她,想必也是心有怨恨的。


    人活著,能不怨嗎?


    顧卿顏眼珠子又轉了迴去,了無生息的像具木乃伊。


    春華帶著硬氣的聲音便傳開了,“我知道你心裏難受,但是人生不能複生。你要是實在難受就哭出來吧,免得你這樣,我看著也跟著難受。”


    春華這個人平時對自己一臉的不屑,沒想到她也隻是刀子嘴豆腐心。


    人死不能複生……


    好一句人死不能複生!


    顧卿顏嘴唇蠕動,重複著春華的話。最後,還是怨恨的閉上眼睛。除了薛梓希,自己該怨恨誰?


    東皇鈺麽?她早該對他恨的摻進毒了的,再三的猶豫和心軟,是她懦弱無能將長安推入了萬劫不複的地獄。


    不過現在他人不在,怪也怪不起來。


    要怪,就怪自己吧。


    溫熱的帕子貼到了臉上,顫巍巍的替她揩著淚,她知道是春華。倏地睜開眼睛,眼神冷的能凍死人。


    春華手一哆嗦,帕子掉到了地上,有些磕巴的說,“我……我還以為你睡……睡了呢。”


    許是當時哭的太歇斯底裏了,顧卿顏張了張嘴,竟發不出聲音,咳了兩聲後,那喑啞粗噶的嗓音才從嘴裏發出來,“長安死了,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的……”


    許是覺得顧卿顏肯說話了是個好兆頭,便安慰道,“景王殿下已讓人厚葬他了,王爺也已經在查清下毒的人,一定會還長安一個公道的。你別著急,相信王爺一定會還長安一個公道的。”


    前麵春華說了什麽,她沒注意聽,但後麵說道王爺兩字,顧卿顏整個人倏地一僵,艱難的問她:“你說,誰在查?”


    春華被問的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呆呆道:“王爺啊。”


    東皇鈺,迴來了?


    顧卿顏嘴唇一刹那發白,舔了舔,猶豫不決道:“我,暈過去幾天了?”


    “七天。”


    七天?


    她竟足足暈過去了七天,這七天,足以發生許多許多的事。


    眼睛幹的發澀,顧卿顏原以為再流不出眼淚來了,可林林總總的,也落了這麽多淚,怪沒骨氣的。


    長安因她而死,她除了哭卻什麽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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