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過和泗大人,但其實很害怕貓嗎?”春河想笑。十野推開他的腦袋:“去看電視,不準開聲音。”電視裏正好在播放藝人妻濃所在組合的綜藝節目。春河拖著凳子騰挪幾步,忍著笑無聲地看了一會,迴頭問:“你真的會給綾美加特寫鏡頭對吧?”綾美是《白鴿與伯爵》裏的漫畫人物,也是個長頭發的女孩子……他的喜好倒是很穩定。十野筆下一頓:“嗯。”他抬眼看了看春河,看到屏幕上掩嘴微笑著的偶像藝人,他筆尖微微一抖,在空白背景上落下個小黑點。妻濃笑起來的時候,春河受到感染,嘴角也跟著上翹。可畫麵突然一變,電視上出現了中年內閣大臣的臉。春河一愣:“哎?”十野手裏抓著遙控器:“看新聞。”明明沒有打開聲音……這個人居然對節目類型也有意見。但是想到漫畫中的綾美小姐,春河忍氣吞聲地答應下來。他打開新拿來的雜誌,看起了最新一期的漫畫。這些漫畫就是被身後那個家夥一筆一畫畫出來的……好像某種時空的交錯,春河有種不真實感。“喜歡。”他腦海中又浮現出這個詞,忽然焦躁起來。不該被這個滿口謊話的家夥擾亂心情,春河這樣想著,心中卻有種難以抑製的迫切。是想知道漫畫的後續發展嗎?還是……還是在意那個畫漫畫的人?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他迴頭偷偷瞄了十野一眼。隻見十野正在安靜地畫畫,畫紙上的人一頭長發,還隻有個輪廓,遠看去應該是綾美小姐了。春河做賊心虛,很快迴轉身,正襟危坐地裝作認真看新聞。過了一會兒,見十野沒有發現,春河又悄悄迴頭瞄了一眼。畫上的人已經有了五官,的確是綾美小姐,她正說著什麽。在說什麽呢?春河放低重心,悄悄探身過去。想到這些畫下周六就會出現在雜誌上,春河有點激動。十野的筆卻停了。春河一抬頭,正好對上十野的視線。春河有點尷尬,他訕訕地指了指電視屏幕:“哈哈,我……我想告訴你汽油價格又上漲了。”十野隻是看著他。春河在那種審視的目光裏敗下陣來:“我不說話了……”他話音剛落,安靜的房間裏忽然聽聞一聲貓叫。春河渾身一悚,看了看電視,又看看十野:“是你在叫嗎?”十野深吸了一口氣:“你為什麽覺得我會做這種蠢事?”春河警惕地四周望了望,忽聽得陽台上“咚”的一聲響。他一驚,瞬間站了起來。這時就見一個黑乎乎的毛團從窗台上跳下來,把臉貼在玻璃門邊嗅了嗅,好像在對玻璃門裏的世界做出判斷。它看見春河,耳朵一豎,似乎覺得這個人類不足為懼,竟然跳起來企圖去抓門把手,無功而返後又“喵”了一聲,語氣十分不滿。春河想到十野,瞬間如臨大敵,忙迴頭道:“你別害怕,你待在這裏,我拿點吃的出去,這樣它就不會進來了。”說著,他趕緊去櫥櫃裏一頓翻找,“啊……我也不知道貓可以吃什麽……蛋黃醬可以嗎?還是金槍魚罐頭?哎?十野?”看到十野向陽台走去,春河連忙衝出來:“我來處理就好!你不要逞強……哎?!”十野已經打開陽台門,彎身把小貓抱在了懷裏:“去我那吧,我有貓糧。”那隻貓似乎和他很熟悉,在他懷裏“咕嚕”了兩下,看起來就心情大好。“你……你不是……”他不是怕貓嗎?“我沒有這麽說過。我是覺得麻煩罷了。”十野托著小貓,轉身旋開了門鎖,“又或者……我隻是想和你待在一起。”春河的腦袋不受控製地熱起來。他不停地告誡著自己,十野隻是胡說的……這個人一貫是這樣……“能幫我把畫夾帶過來嗎?”十野迴身問道。春河幾乎立正了:“哦……好!”站在十野門前,背著畫夾的春河愣住了。“這是你家?!”“不然呢?”圖案豐美的地毯,壁爐,瓷器,胡桃木的陳列架,亞麻色扶手椅,複古風格的墨綠色牆紙,豐富簡淨的植物紋樣……這簡直像漫畫裏歐洲偵探的家。怎麽看都是認真裝飾過的房子,甚至對於住家來說有點裝飾過頭了,帶著一種逃避現實的意趣,更像是主題酒店的房子,完全不是春河先前見到的那個樸素得清寒的公寓了。“你放棄極簡主義的生活了嗎?”春河驚訝地問。“哦。”十野指了指起居室的燈,“這顆燈泡和之前的裝修風格不搭,所以重新做了裝飾。”那是春河帶來的燈泡,隻是應急用的。“這隻是便利店買到的燈泡……”十野仰著頭,讓燈光灑在他臉上:“但是比例非常完美,看著它就好像看見了希臘神廟的榮光。”“隻是普通的燈泡。”春河堅持道。“完全不是。隻有笨蛋才會這麽想。”“哈??”“喵。”貓不耐煩地喊了一聲,打斷了關於燈光的討論。十野打開一旁的儲物櫃,裏麵放著一盒已經拆開的貓罐頭。“貪吃鬼。我就知道小枝已經喂過它了。真麻煩啊。”十野這樣說著,還是把剩下的半盒貓罐頭拎了出來,倒在一個小碗裏。黑貓很快自覺地從他懷裏滑下來,晃著尾巴去追貓罐頭的香味了。見春河一直盯著小貓,十野一笑:“你也想吃魚嗎?”“啊……沒有。隻是很羨慕食欲好的人……還有動物。”羨慕一隻貓嗎?十野打開冰箱,對春河說:“你自己來看要吃什麽。”“不用了,我把畫夾放下就迴去了。”春河剛要告辭,卻見冰箱裏的五光十色撲麵而來,他驚訝道,“哎?你儲存了這麽多食材啊……”滿滿一冰箱的食物對於獨自生活的人來說實在太多了,真的好像在為什麽戰爭和災難做準備一樣。之前來他這裏是隻有自來水喝的……這麽短的時間,一個人的改變會這麽大嗎?春河想到什麽,心裏忽然有些發酸。“是因為前輩她要住過來嗎?”春河抓緊了畫夾的肩帶。十野微微挑眉:“不是你說要吃壽喜鍋的嗎?”“啊?”春河一愣,“抱歉,我……”後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幾乎已經忘了這個約定了。原來十野一直記得嗎?並且還認真準備了食材?這麽看去冰箱裏的確有很多適合壽喜鍋的東西……“騙你的。東西都是小枝買的。”十野說。可惡……滿口謊話的人……緊接著,春河心裏泛起酸楚。十野和裕和的聯係這樣緊密……“我上周買了一包紅茶你想要嗎?”話語先於思考跑了出來,好像忽然生出一種令人難過的好勝心,春河迫切地想要在十野這裏也留下些什麽,“我是說……我剛剛看到,冰箱裏有巧克力餅幹……我想……配紅茶會很好吧?”十野看向他,臉上忽然帶了些笑意:“這是告白嗎?”“你在胡說什麽……”“臉紅了。”“完全沒有!”春河幾乎跳起來。“我說過我們不合適了。”“鬼才會跟你告白!”“不是最好了,小枝和你說過的吧?喜歡我是會傷心的。”說完,十野就背對著他蹲下來,自顧自揉了揉小貓的腦袋:“不過鑰匙我會要迴來的,如果你在意的話。”“我……我為什麽要在意?還有,畫夾我放在這裏了。”春河說。不知為什麽,他忽然覺得十野的背影有些落寞,於是忍不住又多說了一句,“喂,你沒騙我吧?綾美小姐……真的會有特寫吧?”十野不滿地迴頭看他:“你對著小枝說敬語,對我就說''喂''?”“我們……又不是同事。”“會有特寫的,勢利鬼。”生氣。好生氣。這個家夥……剛剛真是瘋了才會覺得這種家夥會落寞。第36章 36 青梅========================“我市將有短時強降水天氣,小時雨量20-40毫米,局地可達40毫米以上……”春河一路跑過來,聽到了這樣的車站廣播。天是陰的,帶著些冬日的懶倦氣氛,但對春河來說,無所事事的周末已經結束了。周日接近中午他才緩緩醒來,然後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阿住啊。”聽到媽媽的聲音,春河“嗯”了一聲,又躺了下去。“葵今天會到東京了,那孩子還是第一次去東京呢,你能去車站接她嗎?”春河猛地坐了起來。“她大約是下午五點鍾會到車站,你有其他安排了嗎?”“啊……”春河抓了把頭發,還是點了頭:“可以,我可以去的。”“阿住真的很厲害。”“我聽說這家公司的麵試很誇張,幾十個人裏往往最後隻能留下兩三個。阿住當年也經曆過這種魔鬼麵試吧?”“之後要對阿住用敬語了吧?春河桑?應該這麽叫你吧?感覺很帥啊,我也想之後能被後輩這麽叫啊。”葵長著一張娃娃臉,梳短發,好似小時候的模樣還沒散去。因為大雨,她乘坐的火車一再推遲,春河等到人的時候,天已經微微擦黑了。好在東京雖然烏雲密布的,倒還沒有開始下雨。在車站裏,葵看到春河就跳起來招手,在計程車上也是一直快樂地說個不停,身上有種獨屬於年輕人的朝氣。如果春河還沒有離開東京,聽到這些話一定覺得很開心的。“不是特別好的地段,但是去公司還算方便,我想著和大家熟悉起來之後,可以約相熟的同事來家裏玩,到時候……”走進公寓樓時,葵看向春河,忽然狡黠地一笑,趁勢改了稱唿,“到時候春河桑也要一起來啊。”“葵。”春河推著行李走進公寓樓,終於找到解釋的機會,“其實……其實我從公司離職了。”“哎?”“一直以來都沒有告訴父母。現在我在明西縣一家很小的文具公司工作。呃……雖然是在小公司,但是是我非常喜歡的工作,說得誇張一點,是離職之後才覺得自己的人生重新開始運轉了,以往雖然在大公司,卻好像隻是渾渾噩噩地活著……抱歉,我沒辦法在東京幫到你什麽了。”春河盡量說得很平靜。葵不知不覺間嘴巴已經張成了o型。半晌她才反應過來:“做自己喜歡的事啊……感覺阿住更厲害了!”春河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在撒謊。“真的!”為了讓自己的話更加令人信服,葵補充道,“好像一下子從一起玩的朋友變成了值得尊敬的前輩。”“我本來就比你大。”春河笑著說。“可是小時候覺得我們像同齡。”葵說。兩人走進公寓,葵把一隻行李箱拖進臥室,迴身問春河,“一起吃晚飯吧?你想在家裏吃還是出去吃拉麵?我帶了很多廚具來呢。讓阿住你特意從明西跑過來真的很抱歉,得好好款待你才是啊。”春河的手機震了起來。信息是十野發的。“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