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驍騎在一旁幾乎就要笑出來,這個裴大人,簡直就是官油子的傑出代表,這種表裏不一,人格分裂卻又完美統一,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這時候,年輕皇帝站起身來,說道:“好了,既然這些事情都商議清楚了,今晚這場宴會,就正式進入高潮了。各位臣工日理萬機,你們受苦了,朕敬你們一杯。”


    他倒滿了一大杯酒,上好的佳釀,聞上去就帶著酒香濃鬱的味道。


    年輕皇帝一口氣就把這杯酒喝了下去。


    這時剛剛從醒酒的涼亭裏扶迴兩個官員,他們見此情況,眼見皇上把一大杯酒喝下去,這兩人自行昏倒過去了。


    這酒,看來是喝不完了。


    十多名藝伎模樣打扮的女子,穿著單薄透體的衣裳,在場中跳起了舞蹈。


    眾大臣的興奮勁一下子被挑逗上來,再也沒有人說什麽朝中事,天下事,紛紛沉醉在溫柔鄉裏了。


    風驍騎心中忍不住悲鳴,他一路從江淮二州走來,見到了太多倒斃在路邊的餓殍了。


    想到這裏,他簡直想上去把這些人全部揍一頓,然而,有什麽用呢?一茬茬,換湯不換藥罷了。


    風驍騎輕輕歎息一聲,展開身形,往深夜深處去了。


    然而,他這一聲輕歎,卻引起了文梧言的注意,他的耳朵豎了起來,往風驍騎隱沒而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輕輕招來身邊兩個身穿侍衛兵服裝的人,在他們耳邊輕輕吩咐了兩句。


    這兩人的眼光爆**芒,一看就是武功高強之人,他們展開身形,悄然往風驍騎隱遁的方向追了過去。


    皇宮之中,過了禦花園,就多數是宮殿了,宮殿的大路,條條筆直,沒什麽曲徑通幽。


    所以風驍騎也沒做什麽防備,就是沿著大路牆角,借著深空之力的身份,悠然往前方踏步。


    這是他第一次探尋皇宮,然而這個地方,他絕不想來第二次了。


    這裏的一切,都讓他覺得惡心,醜惡。


    風驍騎偏偏忽略了,自己身後跟著兩個神秘的宮廷高手。


    走著走著,風驍騎來到了一處比較偏僻的宮殿,他本無心進去查看一番,卻在正要離開的時候,聽到了有人在深夜吹著竹簫,簫聲淒淒切切,仿佛訴說著無盡的哀傷。


    風驍騎看了一眼這座宮殿,殿門緊閉,他以前曾經聽鏡水月給他講過“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的故事,也知道皇宮裏冷宮最是寂寞。


    唐朝就曾經有一位妃子,被關在冷宮裏活活餓死,臨死前,饑餓交迫的她,還爬到了窗戶下麵,去喝屋簷上漏下的雨水。


    這座宮殿本來位置就偏僻,大門又上了鎖,裏麵傳出的簫聲,也就剛剛穿過這座宮殿的宮牆,風驍騎要是不加留意,可能就忽略掉了。


    或許也正是這個緣故,反而沒有人來阻止裏麵的人吹竹簫。


    風驍騎忽然間就對裏麵這個人感興趣了,他輕輕一躍,翻過高聳的宮牆,四周看了看並沒有什麽人,便往宮殿深處走去。


    那兩個始終跟著風驍騎的侍衛,此時剛剛追到這座冷宮門前,卻不見了風驍騎的身影。


    這兩人交頭接耳商量了一番,展開身形,也躍進了這座宮殿裏。


    他們猜測的沒錯,風驍騎當然不可能憑空消失,他正是進入了這座冷宮裏。


    風驍騎走進這座冷宮,才發現這座冷宮竟然很深,很長。


    單從規模上來說,這已經完全不是冷宮的標準了。


    可從四周的寂寥之意又能看出,此地好久沒人光顧了,地上的苔蘚已經長出層層鮮綠色。


    月光照影,穿過樹林,斑斑點點,灑在青石磚上。


    簫聲並沒有停歇,反而吹響了另一曲,這一曲聽上去比之前那首活潑了一點,風驍騎雖然不懂音律,但他精通盈缺脈,他無意間使用盈缺脈去感應這支曲子,聽得出裏麵心緒不平。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很小的房子,房子裏殘燈如豆,一個女人的身形,出現在窗戶前,手裏拿著一支竹簫,在戚戚訴訴。


    風驍騎走到牆根下麵,靜靜聆聽這首曲子。


    忽然間,他體內的盈缺脈微微跳動了一下,這一下,絕不是來自這個女人所吹的簫聲。


    有人來了!


    就在附近!


    風驍騎已經足夠冷靜,他身形輕輕一晃,就消失在了漫無邊際的黑夜裏。


    隻見從冷宮宮門那裏走來一個人。


    這個人個子高高,身形瘦削,好像隻走了幾步路,就來到了這座房子門口。


    他站在了剛才風驍騎所站的地方。


    風驍騎從暗處觀察這個人,發現他戴著一個銅製的麵具,麵具上畫的是鍾馗。


    鬼麵具!


    來者何人?他有沒有發現我?


    風驍騎心中暗自揣度著,單看這個人剛才的步法,絕對是一個厲害的角色。


    這時候,簫聲慢慢停歇了,那個女子的身影映在窗戶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她放下了手上的竹簫。


    戴著銅製麵具的那個男人悠悠說了一句:“今晚你不該叫我來。”


    風驍騎隻覺得這個人的聲音怎麽如此熟悉。


    裏麵那個女子慢聲說道:“那你什麽時候應該來?”


    她的聲音很平靜,但風驍騎感應得到,這個女子的內心,正波濤洶湧,情緒起伏。


    “我想來的時候,自然就會來。”戴著鬼麵具的男子慢慢說道,他的話語中不帶任何感情。


    既然他這樣說,可他為什麽還是來了呢?風驍騎大惑不解。


    果然,那個女子也隔著窗戶說道:“那你既然想來就來,今晚為什麽要來?”


    “這首曲子,你實在不應該吹。”戴麵具的人輕聲歎了一口氣。


    “我隻會吹著兩三首曲子。”那個女子淡淡迴答道。


    這時候,隻聽戴著鬼麵具的男子聲音嚴厲,說了一句:“你們出來吧!”


    風驍騎心中一驚,暗想:難道他已經發現我了?


    可他轉念一想,這個男子為什麽說“你們”,難道還有別人,他細細用盈缺脈探查,果然感應到了兩個人的氣息流動。


    隻見兩道人影從空中飛落下來,他們穿著皇宮侍衛的服裝,腰裏別著刀劍。


    其中一人指著戴鬼麵具的男子說道:“你是何人,竟然敢夜闖皇宮,不怕滅族之禍嗎?”


    誰知這個戴鬼麵具的男子根本不理會這兩個人,反而問屋子裏那個女人:“是你在這裏埋伏伏兵的?”


    屋子裏那個女人忽然笑了,她笑起來,就像是好久沒笑過似的,一邊笑,她一邊說道:“沒想到,堂堂的付權仙,竟然也害怕被人埋伏伏兵了,哈哈哈哈。”


    風驍騎心裏納悶:這個付權仙,是什麽人。


    那兩個侍衛也沒有聽過,另一個侍衛喝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報上名來!”


    “付權仙啊付權仙,你終歸是老了啊……”裏麵那個女子笑聲止歇,漸漸變得冷酷。


    戴鬼麵具的男子冷冷說道:“明媚,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喜歡你嗎?一個廢話太多的女人,很讓人討厭。”


    裏麵的女子恨恨的說道:“哼,我從小就是這個性格,你如果討厭話多的女人,當初為何那麽愛我?借口罷了,你隻喜歡年輕貌美的女子,不過,最近我倒是聽說,你喜歡上了一個老女人,哈哈。”


    風驍騎頭腦轉的非常快,他本來就覺得這個戴鬼麵具男子的聲音很熟悉,這一下子忽然想到:這個帶鬼麵具男子的聲音,不正是那個“玉郎”的聲音嗎?


    玉郎剛剛把玉娘迎進屋子裏也就一個時辰不到的功夫,現在又趕到了這裏,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明媚,她可不是老女人,她比你年輕多了。”


    女人的嫉妒心,最嫉妒在兩個地方,一個是容貌,另一個,自然就是年齡。


    這段話深深刺痛了屋子裏那個名叫明媚的女子。


    明媚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付權仙,嗬嗬,你以為你不老嗎?咱倆都老,你不過是借著年輕女子來延緩你的衰老罷了,哼哼,你可以找年輕女子,我難道就不能找年輕男子嗎?”


    戴鬼麵具的男子渾身抖了一下,厲聲道:“你敢?”


    “我為什麽不敢?”


    眼見這兩人屋裏屋外吵了起來,那兩個侍衛看的目瞪口呆,其中一個侍衛拔出刀來,怒道:“竟然擅闖皇宮,我看你是活膩了!”


    他剛要出刀,隻聽屋子裏的明媚笑道:“我看這兩個侍衛,就很不錯,又年輕,又能幹,哈哈,你走吧,付權仙,這兩個人我就留下了。”


    這兩個侍衛都是一愣,那個拿刀的侍衛已經出刀了。


    這一刀,仿佛半夜裏閃過的閃電光芒。


    好刀法!風驍騎暗讚一聲。


    不過,當風驍騎看到付權仙出手的時候,真的震驚住了。


    這一刀眼看就要砍在付權仙後背上,卻見付權仙向後伸出兩個指頭,剛好夾住了這把刀。


    紋絲不動!


    不管侍衛怎麽挪動這把刀,這把刀就是動彈不了。


    隻聽付權仙冷冷一笑,說道:“就憑你們,也敢來這裏撒野?嗬嗬,明媚,你看中的小年輕,都是中看不中用啊。”


    明媚的聲音悠悠傳來,說道:“我自有辦法讓他們伺候好我,這一點不勞你費心。”


    窗戶忽然打開,一條很長的袖袍飛了出來,卷住了拿刀的那個侍衛的上半身,一下子卷了三圈,牢牢裹住這個侍衛,然後明媚一發力,這個侍衛隨著袖袍往窗戶裏飛過去。


    付權仙雙指忽然捏著這把刀,一轉腕,再轉手,隻見這把刀不知何時就從他手上飛了出去,正好割在袖袍之上。


    隻聽明媚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笑道:“付權仙,你忘了我這‘天雲袖’可是刀劍不入了?”


    她話音未落,隻聽一聲慘叫。


    原來那個被袖袍卷著的侍衛,活生生被付權仙這一刀劈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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