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卻緩慢地瞥來,唇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知道,好像去了,隻聽見一些奇怪的聲音。”什……我簡直恨不得當即融化在原地,難道說,他聽見了我自己自導自演全程的現場麽?此刻還故意提起?那他最初的時候為什麽那麽冷靜?不對,就是他吧!對我做出那種事的就是他吧!思緒的錯亂甚至令我產生了逃避的心理,當電梯門打開,我便大步邁出門去,然而仇鬱清隻需要保持相同的頻率,就能夠不緊不慢地跟上來了。“仇總……”斜眼,我看向他,卻又因為他身後不遠處那站在公司大樓門口的身影而噤聲,甚至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我想,大概沒有比此情此景更能證明我腦子有病的事實了。無需診斷,無需疑慮也無需掙紮,事實就那樣擺在我的眼前。此刻站在我麵前的,是西裝革履的仇鬱清。而門口處,身著白襯衫,在陽光下輕輕向我揮手的,也是他,是來自我幻想中的,那個仇鬱清。同一個世界,兩個人,一個幻境,一個現實。他們一同將我擊垮了。“裴森。”抬手,西裝革履的仇鬱清動作極其自然地捏了捏我的臉,“我等著你的迴複。”“嗯。”雖是這樣迴答著,但內心深處,我知道自己絕不可能答應。兩個仇鬱清,這樣的事實擺在我眼前,發瘋都隻是遲早的事情。都怪他。都怪他們。抬步,頭也不迴地,我忍著眼眶的酸意朝門口處快步走去。仇鬱清沒有跟上來,但卻也沒有聽見,他腳步離開的聲音。他應當一直站在我身後,看著我。這樣的事實令我更加不寒而栗。越過門口那身著白色襯衣的仇鬱清,我權當沒有聽見他叫我名字的聲音,我埋著頭隻想快點離去。這個仇鬱清跟在我的身後,也是一句話都不說,像是在等待我自己冷靜下來。我坐上了地鐵,下班時間的高峰期,站著,因為足夠擁擠,再無逃避的餘地。穿白色襯衫的仇鬱清自背後抱住我,雙臂用力,將我箍得很緊很緊,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暗香味,就跟我在辦公室聞見他的一樣。他說:“不要生氣,不是故意不去你家裏。”而我沒有說話,隻是等地鐵到站後,在一個無人的角落,才問:“頂樓的衛生間,是不是你?”穿白色襯衫的仇鬱清臉上顯現出茫然,但也隻有一瞬間,“你希望是我麽?”他反問著,低沉的聲音緩慢貼到我的耳邊:“還是,更希望那個穿西裝的我呢?”一瞬間,我簡直可以說是嚇得魂飛魄散,慌不擇路地,我開始朝家的方向飛奔而去。迴到家,關上房門,我隻能聽見狼狽的、隻屬於我一人的,深唿吸的聲音。剛剛那是怎麽迴事?不對啊,不應該是這樣的!難道說在衛生間裏麵對我做出那種事情的真的是……不,不對,怎麽可能?還沒等我完成自我說服,手機震動,時俊的消息一條接一條地發了過來。“跟仇總談得怎麽樣了?據說他今天還親自送你下樓?我的天啊!這待遇,我看著都羨慕啊!”我:沒有,暫時不考慮重新迴公司。時俊:不對,你怎麽這麽冷靜?要是之前仇總親自送你,你不得直接暈厥過去!不是,難道以前我有那麽癡漢嗎?好吧,想到我現在因仇鬱清而產生出的諸多症狀,或許真的是憂思成疾也說不定。後來我試探性地詢問了一些曾經我還在公司裏麵的事情,具體讓時俊跟我講了講當時我對他具體怎麽癡心。時俊也是個沒心眼的,對我此刻的狀態未曾起疑,隻具體跟我講述了我入職之前麵試時的那翻豪言壯語,聽得我簡直腳趾扣地恨不得學會記憶清除大法來消除他那段時間的迴憶。照他的描述,我竟從大學時期開始就對仇鬱清癡心不改,關注他的賬號他的話語他的每一條動態,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成為攝像機後麵的那個人,切切實實地用鏡頭描繪他的軀體。“哎喲,你少在那給我裝蒜了,不就是老板的那個賬號‘yu’?你還說你每條視頻都緩存了,每個都看好多遍,我還以為今天這差事,你會一口就答應呢,不過仇總也真是奇了,他那個賬號不是已經停更很長一段時間了麽?我還以為他是為了誘惑你重新歸位才放出這個大招的呢,哈哈哈哈哈”時俊的笑聲有如魔音貫耳,就算掛了電話,也依舊響徹在我的腦海裏。看著那兩個簡潔的字母“yu”,一想到時俊方才的話語,仇鬱清或許是因為我才……不對,不行!停止想下去!耳朵開始發燙,我無可救藥地重新躺迴到沙發上,手裏卻攥著手機,近乎無法自抑地,想要在網上搜尋那些,曾經我所迷戀的,關於他的視頻。“啪嗒”客廳的燈被打開,西裝革履的仇鬱清站在門口處,視線涼涼地向我看來。“就當是為了熟悉今後的工作內容,看一眼也好。”仇鬱清緩步走到我的麵前,聲音低沉而帶有蠱惑性。第18章 聶小倩就像是幽魂。想象中的仇鬱清,甚至還刻意換上了白天時,我同他見麵時的裝扮。他的目的是迷惑我,這一點毋庸置疑。極為緩慢地蹲下自己的身子,仇鬱清冰涼的手指輕輕地放在了我的膝蓋上,他仰麵看著我,用一種近乎誘哄的語氣。他說:“不過,那種程度,拍不拍也沒關係,反正更過分的內容還存在你的手機裏。”他指的是那些……看著他的臉,就算知道此刻的他不過是我臆想中的幻境,但臉頰上的熱度還是不由自主地蔓延到了脖頸乃至兩鬢。“你為什麽要同意我拍那些。”我問出了這個問題,我太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雖然我知道,眼前這個臆想出來的家夥隻會給我最模棱兩可的迴答。他沉默片刻,說:“因為你想,所以我同意,不過其實,比起冰冷的攝像頭,在那種時候,我還是更想凝視著你的眼睛。”啊……真的,他真的十分清楚自己應該怎麽說才會讓我高興,我的臉大抵是徹底紅了,雖然我不明白,就算我膽子再大,又怎麽可能真正提出那樣過分的要求,“你……不怕嗎?我把那些視頻,發出去。”“……”仇鬱清沉默了片刻,他的手肘撐在我的大腿上,輕笑著,是好整以暇的神情,“不怕。”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些許狡黠的意味,卻並沒有繼續告知我這背後的具體原因。該怎麽形容那種感覺呢?我沒有追問,是因為凝視著他,我忽然感受到了一種不寒而栗的害怕。輕輕地將他推開,我站起身,慌不擇路地朝臥室走去。仇鬱清跟在我的身後,亦步亦趨,直到我明擺著要將他鎖在門外,他才蹙眉露出了一個不悅的神情,“不要這樣。”他說。“以後在外麵,不要那樣弄我,很奇怪,而且會被人聽到。”說完之後,沒等他迴答,我便狠狠關上了房門,我心虛,甚至有點痛苦,因為我是那麽明顯地看到,在關上門的那一瞬間,他臉上露出了受傷的神情。我倒寧願仇鬱清是鬼魂了,因為那樣好歹隻是外部因素所導致的結果,而並非我本人的狀況持續惡化的事實。捂住自己的耳朵,迴憶著今天發生的點點滴滴,我不願承認因為仇鬱清本人的再度出現,我的妄想症似乎有加劇的征兆。這很糟糕,這……十分糟糕,糟糕到讓我想要再去見心理諮詢師一麵,不為別的,僅僅隻是為了自欺欺人一般的心理安慰,畢竟上次去見了心理諮詢師以後,好歹有很長一段時間“仇鬱清”都沒再出現了,不是嗎?可惜,治療的費用太貴了,在不知道銀行卡密碼的情況下,僅憑手機裏麵的這些餘額,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長時間。誠如今天白天告訴他的那些考量,仇鬱清的那份工作我自是不打算接的,所以為了接下來的生計,我還必須得繼續掙錢才是。將微信賬號登錄到了我的新手機中,為了讓自己不再看見仇鬱清的那些視頻照片,我也算是費盡心力了。上次的接單過於容易,合作過程的愉快拉高了我的預期,我本以為這次上線,我至少能再談成幾單才對。可現實的打擊很快接踵而至,我發現,終究還是我太天真了。現在各行各業競爭都十分激烈,而我因為在群裏向來不甚活躍,所以就算名聲還不錯,在群裏發言,認識我願意迴我話的人卻是寥寥無幾,更別提現在同地域約拍的人其實也不算多,定價和溝通方麵也費時費力,所以一晚上下來,真正談成的單子其實也就約等於零。或許可以用自己曾經拍好的片子到公共平台去做個賬號,這樣聯係我的人或許會多那麽一點也說不定?腦海內擬定著計劃,深感前途渺茫的我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這天晚上我想的是,沒關係,就算暫時賺不到錢也不要緊,起碼手頭上還有一定的存款,用來支撐我接下來一段時間的生活應該也沒問題。然而第二天,當我迷迷糊糊地接到了房東的催收電話,得知我手頭僅剩的那麽一點餘額大概剛好能夠支付我接下來一個月的房租時,終究,我還是繃不住笑了。我就說我怎麽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事情?搞了半天還有一個大頭在等著我。離開房間,看著我所租賃的這套華麗麗的兩室一廳,我開始疑惑為什麽曾經的我這麽大手筆。啊,大概是因為曾經的我知道銀行卡的密碼,可以隨便取錢的原因吧。怎麽辦?要不要打電話向仇鬱清求助?萬一他知道我的銀行卡密碼呢?我不願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有聯係除他以外其他親朋好友的想法,就好像我的大腦正在刻意屏蔽。今天,是沒有工作的一天,來到客廳,在原地呆了好一會兒,我才發現仇鬱清正在廚房裏。他做好了早餐,並招唿我跟他一同坐在餐桌旁。我沒什麽胃口,看著他神色如常吃著早餐的模樣,我問他:“你知道我的銀行卡密碼麽?”仇鬱清愣住了,他抬起頭,答非所問道:“你很缺錢嗎?缺錢的話,接受工作就好。”“迴答我的問題。”我真是瘋了,我居然意圖通過心中的幻想來知道自己的銀行卡密碼,這大概是走投無路的可悲之人才會去做的事情吧。仇鬱清沉默了許久,隻說:“你還沒有信任我到那個程度。”說完,他的嘴唇抿了抿:“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那張黑卡的密碼,是……”“不,不用了!”猛然間站起身,將桌上的餐具拿起,逃避般撿迴廚房,反正今天沒事,我想,不如還是去見心理諮詢師吧,這樣的話,至少我的病也能早點好。趁仇鬱清的視線沒停留在我身上,我再度看了一眼手機交完房租後手機內的餘額……真是糟糕,居然連下次支付心理諮詢師的錢或許都沒有了。難道真的要接受仇鬱清給我的那份工作嗎?恍恍惚惚地離開家門,坐上了自己的車,我十分沒救地這樣想。仇鬱清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車後座,他的表情十分不滿,約摸是因為從今早上開始我便對他愛答不理的。他……真不像是仇鬱清,起碼仇鬱清不會像這樣,直接表現出十分在意我的模樣。思慮至此的我不由一頓,開始不明白為什麽我會有對他同我在一起時的既定印象。“我問你。”開口,我嚐試向後座的那個仇鬱清搭話,他斜瞥我一眼,像是並不打算理會我的模樣,“我們之前,是怎麽在一起的?”“……”仇鬱清看著車窗外的景色,眨了眨眼睛,不說話。“仇鬱清,我問你呢。”我鍥而不舍地繼續詢問他道。“我不想迴答,那不是什麽很好的迴憶。”說完,仇鬱清翹起一條腿,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我們現在這樣,挺好。”挺好?我現在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到底哪裏好了?攥住方向盤的那隻手不由自主地越捏越緊,“你知道什麽?說到底,你不過是我幻想中存在罷了!你甚至不是……不是……”你甚至跟仇鬱清一點關係都沒有,性格不一樣、行為不一樣、對待我的態度也不一樣,可以說,你甚至不是仇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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