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沒有這種親切的真實感,她就不會有多麽難過。哪怕陸昌對她再好,她也會很清楚的明白,這不是她的爸爸。前提是隻要陸昌長得跟她爸爸有差異,那麽,她現在就不會哭。


    現在這種感覺要怎麽來形容,虛擬與現實相結合、碰撞。這裏本來隻是個完成遊戲任務的世界,可是多麽丟臉啊,她喜歡上了這裏的人物。接著,發現了一個與自己爸爸一模一樣的爸爸,後來,這個爸爸忽然沒了。


    因為一個遊戲,她沒必要哭成一條狗。可因為這個爸爸,她漸漸從頭腦混沌到麻木不清醒。當前所未有過的巨大悲傷來襲,人們的反應總是那麽無措。隻能呆呆的,一點點接受疼痛的現實。然後正視現實,奔潰般痛哭。


    林染愣了好一陣子,瞧著麵上非常冷靜。可睜眼也漆黑,閉眼也漆黑,黑暗終究會帶給人恐懼。不一會兒她就再也崩不住,先是身子劇烈抖動,接著鈥之澤還沒來得及伸手觸到,她便咧開嘴巴失聲痛哭。


    因為陸昌的死,也因為失明。她從小還未經曆過親人離世,反應過來以後,實在是忍不住,她這才嚎啕大哭。


    鈥之澤愣了一愣,伸手將她攬進自己懷中。林染也毫不客氣,一把鼻涕一把淚往他衣裳上擦。她本來就想撲進他懷中大哭一場的,奈何啥也看不見,兩眼一抹黑啊!


    瞎了,暫時失明,有可能恢複……這怎麽行呢,一個好好的正常人,說瞎就瞎了。她生平最大的愛好就是看帥哥啊,現如今哪裏都沒傷到,就是瞎了。這算什麽,懲罰嘛,對她貪戀美色的懲罰嗎?


    “鈥之澤,我想去看看我爹。”她哽咽著,方才她為她裹在眼上的紗布也被暈染濕透。鈥之澤輕柔的伸手挑開腦後的綁帶,摟住她的懷抱更緊了。


    他向她靠近,眼底盡是痛楚。怎麽也想不到,他真的這樣做了,真的……這樣做了!


    淚珠從左眼低落,他顫抖著吻上她的額頭。小心翼翼的,像親吻一件絕世珍寶一般。


    “好——”他的聲音有些虛無縹緲,懷著她胳膊的手又緊了緊。要是放在平時,林染一定會叫嚷著喘不過氣來將人推開。可現在,不知是因為受了傷下意識就想要被這樣緊緊抱住,還是溺水的人不敢鬆開唯一的一根稻草。她心中清楚,一個人瞎了,又處在如今這種狀況之中,太危險。隻有待在一個能保護她的人身邊,這才能找到一點安全感,她怕他會放開她的手,所以他要做什麽她都盡量順從。


    且前提是,她喜歡他!


    鈥之澤叫來傭人給她穿好衣裳,林染感覺到,穿在身上的是一件旗袍。旗袍搭配高跟鞋才好看,可是傭人明顯給她換的是一雙繡花鞋。鈥之澤解釋說她的衣櫥裏暫時沒有其他白色的衣裳,因為先前不確定她能不能趕在陸昌下葬之前醒過來,所以孝衣定的晚了些,最早今晚才能做好。所以她隻好穿著一件白色旗袍,腳上踩著一雙平底的繡花鞋,由他攙扶著往靈堂走去。


    鈥之澤本來要抱著她去,可林染覺得這樣沒有敬意。且,她與鈥之澤現如今沒什麽明目張膽的關係,怕傳出去外人說閑話。


    於是他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她,一小步一小步往靈堂走。起初林染每踏出一步都小心翼翼,步子小之又小。一雙手緊緊抓著鈥之澤的胳膊,掐的鈥之澤忍不住皺上眉毛。


    也許正常人不能體會這種感覺,可以把眼睛閉上,千萬不能睜開。然後找一個願意扶著你走的朋友,走一段路體會一下什麽叫恐懼。眼睛不光是心靈的窗戶,簡直就是絕不可缺少的身體器官。若是眼瞎了,身邊扶著你的人又不靠譜,那麽這個人的恐懼將被放到最大。


    幸好身邊是鈥之澤,她相信他——呃,至於為什麽會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她總覺於不熟悉。人在麵對新的環境時,總得適應一下才能伸展開來是吧!


    忽然間她就瞎了,適應盲人的生活,恐怕得給她一點時間。


    這時候她就開始後悔了,為什麽當時會鬼迷心竅,覺得若是放尹子棠一馬,他日他一定會帶給她驚喜?現在想來她簡直要為當時的舉動後悔的痛哭流涕,好了,炸彈多半也是尹子棠留的。她放走了他,他炸死了她爹,還把她搞瞎了。


    什麽仇什麽怨,她要這麽糟踐自己!


    “唉——!”她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鈥之澤立馬關切問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閉上了眼睛。接著想起就算不閉著眼睛也是看不見的,又將眼睛睜開,痛心疾首的說道:“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鈥之澤皺上眉頭,搞不懂路走的好好的,她為什麽會忽然感歎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小眉,要不還是老……我抱著你去吧,我怕你摔著,再傷了哪裏我會很心疼!”


    林染從她懊悔的情緒中反應過來,笑著揮揮手,瀟灑道:“害,無妨。瞎都瞎了,可不得趕緊適應。趁今日你還肯扶著我,該占的便宜就要趕緊占,不若待來日你厭棄我是個瞎子,再也不願意摻著我時,我可找不到第二個扶著我走的人。你說對吧哈哈……”


    她像是沒心沒肺一般,笑容也是雲淡風輕。由於看不見,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像是在瞧著他,實則眼神卻偏離的許多,並沒有盯在他臉上。


    對個毛線,鈥之澤隻想捂住她的嘴巴。她如今這幅模樣全部拜他所賜,他已經看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可看著她如今的樣子,她一笑,他的心就擰在一起痛。明明已經得到他想要的,見到他想看到的所有場麵,為什麽,為什麽一點開心喜悅的情緒都沒有。甚至,甚至還覺得萬分虧欠於她。


    不不不,怎麽會有這樣可怕的念頭。若不是雙手都攙扶著林染,他恐怕會立馬甩自己兩個大嘴巴子,然後讓自己清醒一點。


    鈥之澤為什麽會愧疚,這本就是陸家欠他的。三歲那年,父親被人謀殺,陸昌代替父親的位置成為h城軍閥頭目。五歲那年,母親被陸昌夫婦活活逼死。他雖年幼,卻懂事早的詭異。父親死時母親告訴他,是陸昌覬覦父親的總督軍之位,這才雇人將父親刺殺。不然憑父親的身份,怎麽可能身邊正好沒有衛兵保護,就正好出現殺手將父親一槍斃命。陸昌作為副督軍,每日與父親形影不離,父親出事時他卻恰好不在場。


    後來殺手至今也為找到,母親說過,因為殺手甚至有可能就是陸昌。他早就買通了身邊所有人,堂而皇之殺了父親,也沒人敢說是陸昌殺的。


    母親一直鬧,要陸昌給個說法。可因為從前母親與路太太不睦,這路太太每日給陸昌吹枕邊風。終於有一日,陸太太又與母親大吵一架。這夫妻二人想好了招數,將母親打暈,後在母親房中放入外男。路太太又假裝是去找母親認錯,一打開門就驚叫連連。一下子就引來院中許多人,母親正巧此時醒來。


    他那時年幼,隻記得自己也是被路太太的驚叫聲驚起,走出房門查看。看到母親衣衫不整神情慌亂,門外圍著很多人,都來瞧熱鬧。他們都說是母親不守婦道,父親死了兩年母親就饑渴難耐,開始找野男人到屋裏。


    他雖然沒見到陸家夫婦的所作所為,但一想就知道是他們設計的母親。


    後來,母親叫他去房中,隻給他留下一封信與一幅畫,當夜吞槍子兒自盡。母親在留給他的絕筆信中說道,陸家夫婦其實是覬覦父親留下的那副畫。一味將她逼死,好霸占這幅畫。這畫是唐代大家所做,一幅畫價值連城。母親在信中叮囑他,盡快將這幅畫送出去,交到城南販茶的尹琦手中。然後,他隻需要記住這是屬於他的畫,以後遲早會迴到他手中即可。


    於是,他五歲那年,父母雙亡。陸昌對外宣稱他是好兄弟之子,自然是他陸昌之子,於是收為義子。陸昌從未問過他畫的事情,可鈥之澤知道,陸昌早已經派人將他住的院子翻了個底朝天尋那副畫。隻是那畫是母親秘密交給他的,得知母親自盡以後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先跑去城南將畫交給那商人尹琦。


    後來,他就當上陸昌的義子。他不喜軍法,於是陸昌就每**他通讀兵法。他不喜舞刀弄槍,陸昌就拿著皮鞭逼他習武。


    而陸妲梔,他承認,他喜歡她。不過那時都是幼兒,他對她的喜歡也不過是覺得這個女娃好看,就喜歡而已。五歲父母雙亡後,他開始寄人籬下。從前自視清高的精神也漸漸隱下去,天天跟在陸妲梔身後如同一個小跟班。


    一起長大的那幾年,陸妲梔扇過他耳光,罵過他沒爹沒娘的可憐蟲。她給他的一切仿佛都是施舍,還要他必須感激涕零。後來她讀書歸來以後跟他好好道過歉,說曾經年少無知,太過粗鄙不堪。


    他曾經真的因為這些很討厭很討厭她,可是後來她去讀書,迴來以後,談吐文雅,舉止高雅。再也不會出口成髒,不會瘋瘋癲癲,不會上樹抓鳥,不會下河摸魚。她再未出言不遜傷過他,對他客客氣氣。每日談論些什麽理想,抱負。高雅的像是天上飄下來是仙人,與人間格格不入。他不再討厭她,隻覺得她仿佛高高在上,凡人輕易觸碰不得。他與她的距離感不知隔了幾個十萬八千裏,忽然他就有些懷念從前的那個野丫頭。雖然沒教養,讓人心生厭惡。那也比現在好,現在的她那麽清高。那麽漂亮,他找不到討厭她的理由,甚至開始厭惡自己,因為他發覺自己竟然控製不住情感,被現在這個仙女似的人兒給吸引。就像吸鴉片會上癮一樣,他每多瞧她一眼,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就會重一分。


    他越發厭惡無力的自己,因為他喜歡上她了。可她似乎變得,他怎麽也配不上了。


    她日日跟他談理想,談抱負。談革命,談怎樣推翻舊社會。


    他也認認真真聽著,腦袋裏卻想著怎麽才能娶她。後來他實在止不住腦中亂竄的念頭,在她跟他滔滔不絕談理想的時候,跟她說了一句:“我喜歡你!”


    至於後來為什麽騙陸妲梔,從他喜歡她變成了她喜歡他……有一部分歸功於他不要臉。還有就是試探她是不是真的失憶了。


    他表明自己的心意以後,惹得陸妲梔大怒。簡而言之就是我和你談理想與抱負這樣高雅的事情,你卻說你喜歡我。也就是說你根本沒有聽進去我的話,也就是說你從來沒有和我思想統一。也就是說,我不能再和你談理想了,你這個人太過庸俗!


    她本以為他懂她的意思,努力學習軍務,也是打算配合她的理想與抱負。去革命,去推翻舊社會,去實現她以為是他們共同的理想。可現在,都錯了!


    她對他失望至極,明白他們的格局不一樣,於是不打算再與他談什麽理想。毅然決然離家出走,了無音訊。憑借自己的實力闖出了一番天地,這三年其實陸昌從未幫過她。最多,就是暗中派人查查她的行蹤,保護保護她的人身安全罷了。


    而鈥之澤從得知她的行蹤後,就開始無微不至的……監視。


    他發現她為了曲線救國,竟然與尹琦的小兒子談起戀愛。後來贏得尹琦信任,其實尹琦也早發現那畫就是塊燙手山藥,索性樂意將畫傳給陸妲梔。


    鈥之澤自然是氣憤無比的,一來那畫本來是他的。二來,她竟然會為了支撐她所謂的理想,就跟尹子棠談婚論嫁。他不明白,百無一用是書生,她為什麽要喜歡書生。


    後來,她真的要嫁給尹子棠了,婚期也真的要定下了,他再也忍不了。翻牆進到她院中,打算逼她退婚,不然就一槍打死她,大不了他也跟著死,也絕不允許她嫁給別人。


    可誰想到,他恰巧看到喬又俏,也就是尹子棠的小情人找到陸妲梔,揚言壞了尹子棠的孩子,要陸妲梔有些自知之明,莫要與尹子棠成親。陸妲梔不知道尹子棠平日與她情意相投,背地裏竟然還養著情婦。一怒之下發了逐客令,可喬又俏就是打死不走。氣的陸妲梔說“你不走我走”然後一怒之下出了屋子。


    因為她行事一向風風火火,鈥之澤來不及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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