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謝女菩薩,但,但是這細米不敢要,給我粗米,給粗米就成了。窮人的胃裏是放不下細米的!”


    林染無奈,心中更多的是不忍。民國亂世,軍閥,財主,貧民百姓。在這人吃人的舊社會裏,其中過得最苦的自然是最底層的貧民百姓,沒飯吃隻能等著餓死。


    可從來封建社會秉持的都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道理。大財主寧願家裏堆積如山的肉臭了,從來不會肯將自己的飯食分一粒給窮人。


    這個世道,分為兩麵。放在陽光下的那一麵和躲在陰溝旮遝裏的一麵。生活在陽光中的人華福美食妻妾成群,無不快哉。反之生活在陰溝旮遝裏的人,食不果腹,見慣了最黑暗窮苦與生離死別。


    到底,是個亂世罷了!


    “罷了罷了,予你米你還賣起乖來了。趕緊拿著糧食滾……走走走!”尹子棠滿臉嫌棄與不耐煩,髒話剛要出口,卻想起自己的文人身份,又立馬將說出口一半的話給咽迴去,換了一個相對文雅的詞。


    林染背過身時自然的蹙上眉頭,心中對這長袍馬褂瞧著文質彬彬的男人多了幾分不好的印象。轉過身時她又換上一副麵孔,淡笑著扶起跪在地上的陶升兒,拍拍他手中的米袋:“你且迴家去吧,等我解決完一些事,自會去看你。還有,天下人的胃都一樣,不分貴賤!到時我還拿白米去,倒要仔細瞧瞧怎的咽不下這白米!”


    陶升兒感激涕零,尤其是他受別人指示來殺她,她反倒不記仇,贈予他半袋糧食。這半袋細糧他可以拿去米鋪換了粗糧來,一村子九口人可以活好些時日,不再糟餓罪。想到此陶升兒感動的直磕頭,林染怎生都攔不住他。


    陶升兒一邊磕頭一邊說道:“恩人,菩薩,大老總,你是真正有才有德的女先生。我陶升兒對你不起,願意下半輩子當牛做馬報答您!”


    林染強忍著不適不由分說將他硬扶起來,當真是受不了忽然有人跪你麵前磕頭這動作。什麽時代了還搞這一套,都是封建社會害得。


    “你不用下半輩子報答,我就問你一句,誰指示你來害我?你又是怎樣害我的?”


    尹子棠神情微末變化,眼眸輕皺,但又很快恢複如常,冷眼瞧著陶升兒。


    陶升兒哭的鼻涕泡直冒,拿袖子往臉上一抹,腿一哆嗦又要下跪。林染急忙製止,心情已然不是很好。


    陶升兒見她神情微變,也不再下跪,隻將事情如實道明:“自逃荒至此後,便沒有生計可做,我本在窯洞等死,卻忽來一位老總。戴著大禮帽,身上穿著長風衣,瞧不清樣貌,問我願不願意去替他辦一件事兒。不難,隻需要親眼看著您將茶喝了,再守在門口以防沒毒死又跑出來求救。等您死了,這事就算成了,事成之後給十袋麵。女菩薩您我認得,初見是您時也嚇了一跳,因為您是著名的大才女。可是一向旁人口中傳的妖,今日方才知女菩薩是什麽樣的善良心腸。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下半輩子陶升兒必須為您當牛做馬才能報答今日細米之恩!”


    “行了,先迴去把米飯悶上,吃一頓飽飯再說。大可不必惜著這點糧食,有需要直接來找我。但凡我有一口吃的,肯定分給你們。”林染扶著這人,將他送到門口。然後同尹子棠一同折返進堂屋。


    他也不客氣,徑直走到桌椅前拉開椅子坐下。打頭上取下禮帽,動作嫻熟,一瞧就是習慣了來這兒的。這人倒不是留著小辮兒,剪著一個中分頭,兩步的發絲一絲不苟,像是抹了發油一般泛著光亮。沒有任何難聞的味道,相反這人不隻是熏了香或噴了香水,聞著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雅氣息。林染找出一盞茶杯,到民國版飲水機跟前擰開茶桶,倒上一杯熱茶放在男人麵前。


    麵色淡然,眸子中淨是謹慎。


    “說吧,是不是你要害我?”


    男人端起茶杯的手一哆嗦,麵色大變,神色慌亂間又滿是我受傷了但我要堅強。


    “妲梔,你怎麽能這樣懷疑我?我可是你的未婚夫,你死了我同誰成親?況且當時有人在我房中扔下你被害的消息,我馬不停蹄的來了。我為什麽要害你?”


    林染瞧著他的神情,並不像在撒謊。且他總是一副我受傷了但我很堅強必須堅強的表情,讓林染實在不能適應。大男人嘛,幹嘛這副憋屈小媳婦的模樣,簡直太……一言難盡!


    “好了好了,我就是開個玩笑,不是你就不是你,莫急眼。”她從容的笑著,拉開尹子棠對麵的椅子,坐下來瞧著他,問道:“那個,你說你是我未婚夫,那你跟我講講我們的故事。講講我是誰,你又是誰,如何?”


    尹子棠神情雖還有些小小的憋屈,卻也還是一個人扛下來了。對上林染的目光,每個毛孔都散發著認真:“妲梔若是忘了,子棠便講給妲梔聽。我與妲梔都是搞文學的人,且都有一定造詣。我這兩年風頭正盛,姓名之前墜了大才子一詞,主要是寫寫著作。你呢則是大才女,擅長畫畫,亦擅長寫一些白話文文學。咱倆一個才子,一個佳人,天造地設一對。


    認識你時是兩年前的文學大典上,那時咱倆一見鍾情。不理會老一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自由明主的戀愛。”


    林染凝眉,想了想問他她想知道的問題:“我今年多大?”


    “十九!”


    十九……嘖嘖,人比人氣死人啊。十九就是大才女了,她也隻比陸妲梔小了一歲而已,卻還是普普通通一女大學生,唉!


    “那,我家人呢?”


    “妲梔從未告訴過子棠,從報紙上知道你時你便是孤身一人。後來相識相戀,你隻說你是孤兒,沒有家人!”


    沒家人?


    嘶……


    “那我再問問你,我跟你發展到哪一步了?就是你說你是我未婚夫,意思是在同我戀愛,還是真到談婚論嫁那一步了?”


    尹子棠驀然咧開嘴巴笑了,金框眼鏡下的眼眸彎成個月牙兒:“自然是談婚論嫁了,妲梔,你說嫁給我時便將那副畫當嫁妝給我,還算數嗎?”


    “畫?什麽畫?”林染下意識反問。


    尹子棠頓了一茬,眸中波瀾泛起,又在一瞬間隱去,笑道:“妲梔真的不記得了,就是那副子棠從前隨手畫的畫呀。實在不好看,你卻將畫收拾了去,說若有一日我負了你,你便將那畫公之於眾,讓我這堂堂才子身敗名裂嘛!”


    林染有點蒙圈,原來是黑曆史啊。這些文人真是,把自己的名譽看的有多重要,不過是一副沒畫好的畫而已,嚴重到可以身敗名裂?嘖嘖嘖,搞不懂!


    “哈!”她尬笑一聲,抬眼瞧著尹子棠道:“自然自然,自然會還給你。哎對了,你叫什麽來著?”


    尹子棠立馬那副受傷很深的表情湧現,不高興的推開茶盞,道:“子棠,尹子棠。沒有字,隻有姓名。”


    “哦哦哦!”林染立馬點頭,心中真覺得有點難搞,這男人怎麽小媳婦一般。要讓人哄著才行。


    “那啥,現在……是民國嗎?”


    尹子棠立馬一個關愛智障的眼神瞥來,語氣帶著八分忍俊不禁:“這,自然是了!”


    林染有些尷尬,下意識摸摸下巴:“那,現在是民國幾年……不對不對,現在是一九幾幾年?”


    換尹子棠不解了,一個勁皺起眉頭,道:“妲梔,現在是民國十年。你問的問題子棠不懂……什麽是一九九幾年啊?”


    林染忽然意識到自己太蠢,民國哪裏會用一九九幾年記時代啊。民國十年的話,就是民國成立十年的時候。民國成立之初,是辛亥革命爆發後孫總理建立民國政府。那時候是一九一一年,也就是說,民國十年就是一九二一或一九二二年。


    她竟然穿書到一百年前了!


    “啊,那個不重要。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就是像我們做文人這一行的,很賺錢嗎?”


    剛剛尹子棠找到糧倉時她微微有些震驚,後院裏單獨有一間糧倉。那糧倉就像小時候在阿爺院子裏見過的,用麥箕編成,很大很高用來盛放糧食的糧倉。陸妲梔糧倉裏的米起碼有六七百斤,窮人連一口糠米都吃不上,這些所謂清高的文人卻連一粒米都不肯施舍。


    什麽世道?!


    至少以現代的思維,很難理解這些事情。


    尹子棠憨憨一笑,神秘兮兮道:“嗬,看機遇吧。有些文人潦倒一生也掙不來幾天快活日子。但你不同,你是名流口中的大才女啊,一幅畫,一篇佳作,就會引來無數讚賞。那些所謂的上等人,或想附庸風雅或想擠進這上層圈子的,自會瘋狂收購你的作品。而這些錢,在這亂世安穩的生存,綽綽有餘!”


    林染陌然,垂眸沉思了許久。


    雖然知道,再過數十年,慢慢的這裏就會好起來。等到再過去十七年,國家建立以後,這些黑暗會一點點消逝。可既然來了,不論如何,總得做點什麽,才能不枉來次一趟不是!


    她倒不信自己一個熟知曆史的人,還不能做點什麽好事。


    “妲梔,子棠瞧你今日倦了。到底往我門下塞紙條的人是誰,你今日又為何會忘記記憶,這些全部交給我,我會解決好。妲梔,你且好好歇著,伺候你的胡媽也告假迴家半月有餘,多半半路遭遇不測。我今日去再為你請一位伺候你的媽子來,照顧著你,這樣我也心安。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來瞧你!”


    這尹子棠倒是離開的幹脆,說完這些很有擔當的話以後便起身將禮帽往腦袋上一扣,不帶走一片雲彩走了。


    林染送他出去,將門關上,旋身走迴屋裏。她四處翻找起來,把屋子裏有字的東西全看了一遍。


    書桌上那幾本寫的大都是些小說,讀著倒也別有一番風情。卻沒啥能表明她身份的東西。書桌附帶的抽屜裏放著幾張報紙,林染拿起來細細瞧了,再到鏡子前瞧瞧自己現在這張臉。報紙上登的人就是陸妲梔,什麽一代才女,才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巴拉巴拉,說的誇張極了。


    看來尹子棠沒騙她,林染不是不相信尹子棠說的,隻是……這書叫做《總有歹人要害我》。主角是陸妲梔,而在她林染來之前陸妲梔多半已經被人害死了。那個瘦小夥不是說了嘛,親眼瞧著她喝下什麽茶。那茶絕對有毒,喝了就死了。


    可她不確定到底是什麽茶,她醒來以後沒見身旁有茶或茶杯一類的物價,會不會是那茶桶裏的茶呢?


    加上尹子棠來的湊巧,電視看多了她就明白了,一切湊巧大多是處心積慮。


    於是她便將茶桶裏的茶倒給尹子棠,看他喝是不喝。若他是兇手知道那茶桶裏有毒,是絕對不會喝的。可是尹子棠麵色如常,端起那茶盞便喝了。林染真怕茶桶裏的茶水有毒,心中十分愧疚。卻聽尹子棠說起文人收入。這男人字字句句都透著一種天生的優越感,仿佛在他看來,隻有成名了的大文人才能賺大錢。總之,讓人十分不舒服。興許是思想不同吧,林染喜歡不起來這人。


    不過才一麵,說不定是錯誤印象呢。接觸接觸再說吧!


    對了,她一下想到遙控器。遙控器說完成一個任務後係統就會發布新任務。她既然已經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份,下一個任務應該很快就會發布吧!


    隻是怎麽見到遙控器嘞,她又講房間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見到遙控器的影子。


    算了算了,說不定夢裏就出現了。


    她仔仔細細閱讀找到的文件,大概更加明白自己,也就是陸妲梔,在當今社會處於一個什麽地位。


    陸妲梔,真名無人知曉,筆名陸妲梔,家世神秘。三年前一篇名為《海棠澤層林盡染》的文章橫空出世,自此紅的一塌糊塗。不僅文章寫的極好,書法繪畫更絕。於是媒體大篇大篇的報道,稱她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才女。


    有趣的是,還有一位同喚陸妲梔的女子。不過那位家室顯赫,乃民國茶葉大亨陸軍閥家的大小姐。就是這位大小姐一向神秘高貴,自始至終無人拍到她的真容。


    於是一開始世人之間便傳開一個趣聞,便是其實大才女陸妲梔就是路軍閥家的大小姐。隻是後來,陸妲梔一直是陸妲梔,路軍閥沒有任何伸手援助。這大才女陸妲梔愣是靠自己的才學,生生將自己頂上神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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