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安安隻顧著低著頭走,也沒抬頭看。然後“咚”的一聲撞在了站在門口停住的王大娘的後背上。


    還沒等她捂著額頭問,怎麽停住了。


    就聽見眼前的王大娘,氣沉丹田的對著院子,似吼非吼的喊了一句:


    “大家夥,跟你們說個事,老娘要結婚了!!!”


    這句話無疑是平地一聲驚雷,徹徹底底的炸在了院子裏眾人的腦袋上。


    二叔正夾起的魚丸重新掉在了碗裏。


    八叔剛抿的一口酒,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酒卡在嗓子那,憋的臉通紅。


    二嬸站在原地,捂嘴驚唿。


    李大娘拍了下大腿,站了起來。


    剩下的眾人也都反應不一,但大家都直直的看著王大娘,心裏都有一個疑問,和誰?


    八叔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用手順了順自己被酒嗆了的胸口,盡量穩定了自己的情緒,和藹可親的問道:


    “他大娘,你要和誰結婚?”


    王大娘為人一生光明磊落,生性豁達。事她都想明白了,扭捏著就不是她的性格。她滿臉笑容的迴答了八叔:


    “我和你張大爺,後天成婚。你們有功夫過來喝喜酒。我現在去通知你張大爺一聲。”說完,也不管眾人什麽反應,直接越了過去。走進了老房子。


    劉安安趕緊一邊陪笑,一邊也趕緊衝進了臨時病房。她一點都不想錯過古怪老張頭聽見自己這麽突然的被結婚,是什麽反應。


    王大娘立在床頭,正兒八經的通知了張大爺:


    “二狗哥,我把咱倆的婚事定在了後天。成婚的東西我差安安和阿澤去買,你呢,這兩天盡量少昏迷少睡覺。別耽誤了拜堂。對了,你要是有什麽想買的,就打電話告訴安安。她就一塊都買了。一會兒你把衣服尺寸告訴他們,實在定做不了,就買成衣得了。咱們先辦婚禮,再扯證,你看咋樣?”


    張大爺簡直如被雷劈了一樣,沒用人扶,自己一用力就做了起來。劉安安看他那嘴張的都能塞進去個小蘋果了。他就直愣愣的坐在那看著王大娘,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倒是王大爺在一旁,美滋滋的一直點著頭,一邊附和著:


    “我看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阿。早該這樣,你們兩人先是浪費了幾十年,在養老院又浪費了三年的時間了。後天雖然時間趕了點。但是現在隻要有錢什麽都能買到。你們的東西我都包了,當作是咱們認識一場,我送你們的成親禮物。安安丫頭,跟大爺去拿錢去。”


    張大爺終於迴過來神了,他重重的咳嗽了幾聲,緊接著斥責了王大爺:


    “別胡鬧了。消停喝你的酒。再胡咧咧,酒給你澆花了!!!”說完,又猶豫著抬起頭,看著王大娘,無奈的說道:


    “淑芬,我……,你也別鬧了。我這麽大歲數了,你還年輕。遇見好的也能再往前走一步。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我這個將死的老頭子身上。我得了治不好的病。啥叫治不好的病。就是不知道活到哪天,活多久。這事就當是個玩笑,開開得了。咱們還跟以前一樣相處……。”


    王大娘聽見這話不樂意了,心裏想什麽嘴上也直接懟什麽了,


    “怎麽的?我這上趕著嫁你,你還不願意娶是不,張二狗,你是不是嫌棄我了,是不是。你給我句實話。你要說是,我指定不糾纏你。一會兒我收拾收拾東西就走。”


    張大爺被王大娘這幾句話說的滿頭大汗。心想這怎麽小時候看著文文靜靜,知書達理的。現在上了年齡反而脾氣這麽的……直接……這麽的……暴躁……。不過,這樣的淑芬也實在很討喜啊……。張大爺心裏反複斟酌了一下措辭,才緩緩的說出口:


    “我咋會嫌棄你呢,我一個糟老頭子……,有啥資格嫌棄你。我不是怕耽誤你…………”


    “你別整沒用的,你就說結不結?我王淑芬就想嫁給你。你活一天,我就當你一天的妻子。你活一個月也就當你一個月的婆娘。我必須要出現在你戶口本上!!!”王大娘已經略有點不耐煩了。語氣也逐漸強勢了起來。


    張大爺似是不敢相信的又問了一遍,


    “淑芬,你真的不在意?”


    王大娘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一想到他這個人的為人,又想到他的病。態度放軟了下來,


    “我不在意。二狗哥。我甚至覺得這是老天爺給我圓了一個小時候的夢想。我那時候就盼著自己快點長大,好能嫁給你。可惜天不遂人願。終究是有緣無分。而現在,老天爺終於肯把成為你妻的這個夢想送給了我。我們為什麽不好好珍惜呢。你難道對曾經就沒有一點遺憾嗎?你說實話就好。別怕傷害我。咱們都這麽大歲數了,啥事看不開想不開。”


    聽見這些推心置腹的話,別說張大爺了,就連紀澤等人,心裏都微微動容了。都說那個年代沒有兩情相悅,沒有愛情。可現在這真真切切的就是感受到了長輩們被壓抑被束縛的情感。紀澤轉頭去看劉安安,發現她正看著自己微微笑著,她懂自己的意思吧。不想等到老了的時候再後悔,也不想隻相守這短暫的時間,他想和這個小丫頭走一輩子。


    “好。淑芬你別後悔了。不對,你現在後悔也晚了。阿澤,你去我櫃裏拿我的布包,裏麵有錢。今個這錢就誰也別爭了。我是新郎官,我娶媳婦,我不花錢,誰花錢。給你大娘買點金銀首飾,買點新衣裳。再給我雇個照相的,給我們兩個合個影。剩下的你們看著買。一分錢別給我剩。安安,你去叫你二叔,給我騰個屋子出來做新房。”張大爺話音剛落,窗戶邊就竄出好幾個腦袋。其中就有笑容滿麵滿口答應的二叔。


    冷不丁被這麽多人圍觀,王大娘破天荒的突然紅了臉,也沒有了剛才的衝動勁。一扭屁股朝著門外走去。害羞歸害羞,還給劉安安留了句話音,


    “安安丫頭,你快去買。別耽誤我正事。”


    這句話惹的大家哄堂大笑,連病了的張大爺笑容都燦爛了起來。


    這對於剛剛得知張大爺得了癌症的養老院眾人,真的是一件好久都沒有的大喜事。幾個大爺大娘是知道的,二叔也心知肚明。隻有二嬸和幾個醫療小組的醫生護士,不太清楚他們的關係。二嬸可能比他們幾個要好一些,多少能看出來張大爺和王大娘有點親近。但是她都沒往心裏去,以為都是養老院的人,所以格外近乎的原因。現在一想,這自己到底是錯過了多大的好事。不行,得出點力。她頂了二叔胳膊一下,


    “老二,咱倆把一樓那間正房趕緊收拾出來。給兩位老人當新房。”


    二叔忙答應,


    “行,我一會兒去鎮裏買點菜和酒啥的,說是不大辦。但有願意來的,咱也不能趕出去不是。再說,也不是啥丟人的事。這是喜事。沒準一衝,張大爺病還能好一點呢。安安你和阿澤也趕緊買東西去。盡量買全了,錢不夠,給二叔打電話。你們自己別添錢。”


    當時,紀澤就坐在窗戶邊的沙發上,所以聽二叔說完,立即起身迴答:


    “好的,二叔。我們這就去采買。明天迴來。正好張大爺的特效藥也是明天到。一切都來得及。”


    說完,幾個人也沒管張大爺,都四散開了。隻有小曾醫生在眾人走後,默默地進來,給張大爺做了一個簡單的檢查。發現各項體征還真都挺好。於是,開玩笑道: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果然老話都對。張大爺你這個身體狀況恢複的挺好,這次清醒的時間也很長。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正常吃飯睡覺喝水,明天紀總弄到的特效藥再給您用上。後天妥妥的一個精神抖擻的新郎官。但是,還是……晚上不要太勞累什麽的……。”


    張大爺聽得一頭霧水,反問小曾醫生:


    “我晚上勞累啥?”


    小曾醫生畢竟年輕,又是第一次接觸這麽大年齡的患者要結婚。臉還是微微爬了一絲可疑的紅暈。他小聲的解釋道:


    “大爺,您的身體情況隻能說良好。就是剛結婚,夜晚別……太劇烈運動。而且,您這麽大年紀了。現在患了病,還是以修養為重……。


    張大爺才聽明白,臊的老臉一紅,直擺手,


    “滾蛋。我都多大年紀了。還能尋思那……個事……。我就是和淑芬,我們兩搭個伴。一邊去,一邊去,我得休息了。”


    說完,也不管醫生護士走沒走,就翻身躺下,蒙上了被子。小曾醫生還在旁邊絮叨著:


    “大爺,蒙被睡覺。對唿吸係統和腦部傷害很大。您還是應該采用正常平躺或者側臥的姿勢最好……,張大爺,您別害羞……,有不懂的可以問我。其實您這麽大歲數也是可以有……。”


    “你出去,我就好好躺。”被窩裏發出張大爺的喊聲。


    小曾醫生對著婷婷護士和王護理露出了個無奈的笑容。示意他們好好照顧,就轉身走了出去。


    另一邊,劉安安和紀澤正在路上行駛著。兩個人商量著,去哪裏買這些。劉安安的意思,要麽就買吧。省事還快。紀澤的意思是都可以定做,明天完全趕得出來。他來找人。劉安安猶豫的點了點頭,就任由紀澤載著她去目的地了。


    這是一處比較偏僻的獨棟二層小別墅。門口的門衛好像認識紀澤的車。所以很遠就打開了防護門放行。車子停好後,紀澤向劉安安要了走之前,二嬸給的尺碼。交待她。一句話不用說,這個人比較古怪。不用搭理。


    劉安安心裏泛著嘀咕,古怪你幹嘛還找他(她)呢。沒事找事,去買不就好了。本來時間就很緊迫……略略略。


    走進別墅的大門內。劉安安才發現看事情真的不能隻看表麵。外表普普通通的別墅,屋內卻是另一番景象。除了一張工作台,一個沙發,竟然掛的全是各種朝代的衣服,確切的說是嫁服,新娘禮服。


    什麽唐宋元明清,舊社會,民國,鳳冠霞帔,釵細禮衣,蒙古族婚服,旗袍樣式的,應有盡有。琳琅滿目都不足以形容。這是世襲製?因為有好多衣服都是在玻璃框內裱著的。應該屬於收藏級的。


    很快,出來的這個人就驗證了劉安安這個想法。


    一個吊兒郎當的,看著也就二十幾歲剛出頭的俊俏少年,正緩緩的從樓梯走下來,那副漫不經心的嘴臉,讓劉安安這麽好脾氣的人都有一種想揍他的衝動。果不其然,說出的話也欠揍。


    “紀總,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西北風?龍卷風?還是沙塵暴?您今個要是不來。我還以為您有什麽意外發生了呢。”俊俏少年一邊把自己窩在沙發裏,一邊奚落著紀澤。


    劉安安很想知道紀澤會怎麽反駁。所以轉過頭看他。


    我們的紀大總裁怎麽會吃這種嘴上的虧呢。隻見他眉毛一挑,沒接少年的話茬,而是邊看民國時的嫁衣邊說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陳思雅迴國了。嗯,叫我和怡然去吃飯。但我沒時間,不是很想見她。直接讓她滾,會不會太直接?”


    少年聽見“陳思雅”三個字時,本來很懶散的表情,一下變得正經了起來。聽到紀澤的話尾,直接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衝著紀澤吼道:


    “你敢!!!”


    紀澤迴過頭注視著臉漲的通紅的少年,嘲諷著:


    “我沒什麽不敢的。江野。你要不要試試。”


    此時,少年的麵目表情很豐富多彩。先是憤怒,然後是溫柔,再然後是發呆,最後是無奈頹然,連語氣都弱了下來,


    “紀大哥,有事您說話。”


    紀澤也不是個得寸進尺的人,從西服褲子兜裏掏出了寫著張大爺和王大娘尺碼的紙單,囑咐道:


    “男七十,女六十三。明天中午我來拿,沒問題吧。”


    一個無精打采的“好。”字結束了這段怪異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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