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簡單的祝福的話,瞬間讓淑芬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張二狗抱著哭的抽抽噎噎的淑芬,心裏頭是百感交集的。可是,那個年代,自由戀愛的太少。都是家裏給相誰,就跟誰結婚。他也沒想著攀淑芬家。老人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淑芬家被迫從城裏來到農村,但也不是一般家庭所能比擬的。他曾經也是想過外出打幾年工多攢些錢,讓爹去試試。但是他能等,淑芬卻不一定了。還沒來得及出去打工,家裏就給相了親,新媳婦年齡不大,無家可歸。怯生生的桃花眼一直看著自己。那一刻,張二狗本想反駁的話就這麽硬生生的咽了下去,罷了,罷了。淑芬哭了一會兒,突然小手團成了拳頭,錘了張二狗一下。


    然後,拿著剛剛收下的銀鐲子轉頭朝著家裏跑去。徒留下張二狗一個人站在原地,保持著擁抱的姿勢,許久未動。


    我們趴樹上都要睡著了,二狗才喊我們。兄弟幾個爬下樹,覺得挺尷尬的,又不知道怎麽才能安慰他,就都各迴各家了。隻剩下我一個人,陪著二狗在河邊呆著。我們兩弟也沒說什麽話,隻是看著夜色中泛著銀光的河水,各懷心事。後來呆了一會兒,就迴家了。


    再後來就是二狗成親那天,我看見淑芬挺落寞的,二狗也是強打精神。唉,當時的場麵簡直一言難盡。我們那年代,多的是這種棒打鴛鴦的事……。


    再以後,就是淑芬嫁給了她表哥,那時候二狗的孩子鐵柱剛出生不久。他本來不想去的,奈何不了家裏出不來人。就隻能參加淑芬成親,好在淑芬是嫁給了隔壁村。要不然這兩人不定得互相折磨到啥時候。再後來,二狗婆娘沒了,娃也意外去了。當時二狗才四十歲左右。家也過得還行,人也能幹,好多個給介紹的婆娘的。但是二狗始終不鬆口。別人不知道,我卻是了解的。他在等一個沒有以後的明天,我說的對不,老張。你其實一直沒再婚就是在等淑芬。一等就是四十年……。”


    張大爺側過頭看著一直低頭不語的王大娘,悠悠的歎了口氣,略微點了點頭,也沒再含糊其辭,而是直接就承認了。


    “是也不是,從鐵柱娘走了以後,我就沒想過再找,家裏一個半大的小子,誰能願意給。後來鐵柱也沒了,我就想著這輩子就這麽過吧。總能聽見鄰村說,……說淑芬過得挺好的。我偶爾路過也會看一眼,我心裏很知足。要說沒有點盼頭,那是假的。但我也知道我這個德行配不上。後來,淑芬死了男人,又搬迴來住了。我跟個毛頭小子一樣,興奮的幾宿沒睡覺。雖然知道這輩子是注定無緣。但能裏經常看見,心裏也很得勁。再後來就這樣一直互相幫忙互相照看,又一起被接到了養老院,可以一起生活,吃飯,散步,曬太陽,我這心裏就更高興了。這輩子,淑芬你都對於我來說,其實就是個年少時可望而不可及的夢。這把年紀了,在不在一起也沒什麽用了,我又得了病。這事今天言盡於此了,你們也莫要再提了。淑芬你,你也當作啥也沒聽見吧。”


    王大娘聽完這話,也沒接話茬。隻是猛然起身低頭快速的走了出去。


    徒留下了愕然的滿屋人。


    王大爺和張大爺加上紀澤這三個大男人,一副不明所以的樣,紀澤還納悶,


    “王大娘是不是生氣了?怪咱們提起這個事,覺得不好意思了?還是怎麽了?”他也是第一次聽見這樣大歲數的人的情感糾葛,實在是不知道咋辦好。


    而劉安安和婷婷護士則不這麽考慮。兩個小姑娘憑著女人直接的第六感覺得,王大娘是因為張大爺最後的幾句話才變了臉生了氣。那就說明事情還是有轉機的。雖然張大爺現在得了癌症,不一定還能活多久。兩位老人年紀又這樣大了,成不成婚隻是個儀式問題。又不能再那個…………生兒育女什麽的。但劉安安私心覺得,他們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裏肯定是想圓了這個兒時未完成的想法。畢竟是年少時的夢想阿,想到這,劉安安決定去探探王大娘的口風再說,她悄悄和紀澤使了個眼色,朝門外揚了揚小腦袋。然後出去了。紀澤馬上會意到了,跟著劉安安腳後走了出去。


    兩個人站在門口悄悄的咬耳朵。劉安安挽著紀澤的手臂,抬起了腳趴在他的耳邊說著自己的計劃,


    “紀澤,我有個大膽的想法。不知道你會不會同意,但是我先告訴你……,”


    紀澤聞著小丫頭身上淡淡的馨香,聽著她在自己耳邊小聲說話,不由得心猿意馬。嘴上說著:


    “你說什麽我都會同意的。你說吧。”


    得到了紀澤的首肯,劉安安隨即大膽的說出來自己的想法,


    “紀澤,我想給張大爺和王大娘辦場婚禮。我知道這個想法有點不切實際。而且張大爺……也患了癌症。可能時日無多。但我覺得王大娘是願意的。其實我沒有什麽依據,隻是我自己的直覺而已。他們兩個人都已經經曆了大半輩子的風雨,又互相惦記。我覺得年少時沒能在一起,這個遺憾肯定一直留在心裏。張大爺的想法可以忽略不計,我想探探王大娘的口風。如果她不在意的話,我們盡快在養老院給他們辦場婚禮?也不找別人,隻有我們幾個家人,可好?”


    紀澤在聽見“我們幾個家人”這幾個字時,心下一動,下意識的轉了轉頭去看劉安安。少女潔白的麵孔盡在咫尺,因為離得太近可能有些害羞,臉上微微泛著一絲紅暈。纖長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像是蝴蝶扇著翅膀一樣。於是他也不考慮其他的,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


    “好。你去問吧。如果王大娘同意。我們這兩天張大爺稍微清醒一點就辦。咱們迴來時,我已經托人從國外空運了抑製腦癌細胞的特效藥,大概明天中午到。到時候用一用再看。”


    劉安安聽見紀澤的安排,心下很是歡喜。猶豫了一下,主動踮起腳尖在紀澤的側臉,輕輕的親吻了一下。然後轉頭跑了。


    紀澤扶著剛剛被劉安安親過得地方,呆呆的傻站了半天。他嘴角微微上揚著,滿臉的柔情蜜意。這個傻丫頭,明明跟她沒關係的事,卻熱心的要命。讓人心疼的不得了。想了想,轉頭走迴了臨時病房,繼續聽王大爺迴憶張大爺的從前。


    劉安安蹦蹦跳跳的走出門外,看見二叔和八叔他們還在喝酒,已經喝的五迷三道了。王大娘並不在院子裏。她想了想,就向小二樓走去。


    其實這個小二樓房間挺多的,樓上五間小臥室,樓下五間小臥室。但是當時為了作伴,所以王大娘和李大娘就選擇了一間房間住。三個大爺也睡在了一間,其他的就空著了。


    劉安安輕輕叩了兩聲門,就推開了門。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床邊,正摩挲著一個鐲子的王大娘。劉安安走了幾步,靠近了王大娘的腿。然後蹲下了身子,看著她手中的鐲子。


    因為時間久了,它已不複光亮,可依然可以看的出主人對它的嗬護。因為鐲子上麵一絲劃痕都沒有,有的隻是歲月的痕跡。


    “他送給我這個鐲子的時候,我還差一天滿十五歲。現在我六十二了。已經四十七年了,但我卻從來沒有戴過它一天。因為我也從來沒有擁有過那個人一天。所以我一直小心的保存著,時不時拿出來看一看。安安,……,你信不信,大娘其實心裏一直惦記著他。你信麽?”


    劉安安聽見王大娘的話,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她起身坐到了床上,依偎在了王大娘的懷裏。櫻桃小嘴一張一合的開始勸了:


    “大娘,我信!!!就像是我和紀澤……。大娘您是知道的吧,我們兩個人的事情。他進養老院的第一眼,我就開始喜歡上他了。可能用喜歡都描述的不太對,準確的說是迷戀。看著他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特別的心動。雖然你們總在說那個年代其實不知道什麽是愛啊,喜歡啊。但我覺得不是那樣的。人其實是最原始的動物,都是憑著一種本能,一種心發出的信號在做事。你們隻是不善於表達,覺得羞恥。所以總是忽略這種感覺。我也懂你們的那種無奈和痛苦。當時聽見紀澤訂婚,有孩子的事情,我簡直是痛不欲生。好似心被紮了千瘡百孔一樣。可是我還是期盼著,一直期盼著有轉機,哪怕我們有一絲的希望,我也願意去嚐試。王大娘,其實我說了這麽多,隻是想問問您,張大爺現在身患癌症,您知道吧。可能活一個月,也可能活三個月。這個都是不確定的。你我心裏都清楚,他在意著您,王大爺也說,沒能和您一起從年少相守到老,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如今,他自己孤身一人,您也沒了老伴。我想問您一句,您願意和張大爺結婚,辦場婚禮嗎?”


    劉安安把王大娘聽見她的問話的一瞬間的那種錯愕盡收眼底,同時也沒錯過大娘的眼睛裏流露出的情緒。從最開始的痛苦到後來得釋然。劉安安看的一清二楚。


    王大娘想了半天,劉安安一言不發的緊張的等了半天,似是下了好大的決心,王大娘躊躇的問著:


    “我可以嗎?我這把年紀?還……可以嗎?”


    劉安安一瞬間欣喜若狂,露出了燦爛的笑臉,連連點頭道:


    “可以,怎麽不可以呢?誰規定年紀大就不可以結婚,不可以再辦婚禮了呢。現在老人找老伴的太多了。已經是社會正常現象了。您同意就行,張大爺那我就不考慮了。我們也不大辦,就在養老院裏,我們這幾個家人在一起吃個飯。我們辦一個以前的那種婚禮怎麽樣?還沒參加過那種,穿大褂長袍披紅蓋頭的那種,好不好?”


    王大娘聽的是熱淚盈眶,她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還可以和那個人再續前緣,她以為在養老院相守就已經是老天爺給的最大的恩賜了。沒想到,還能,還能有這麽一次機會。縱然他患病了又如何,哪怕他的生命隻剩下最後一天,她也想在那天成為他的妻子,陪他走完最後一程。王大娘本來就是個玲瓏通透的人。既然想明白了,也不扭捏。迴身從抽屜裏拿出了厚厚的黃曆本,翻了翻就指著後天,對著劉安安說道:


    “小寶,就後天吧。也不用準備什麽,我扯一身新衣服,給他也做一套。紅色被褥這些都得現買。你張大爺那頭我一會兒去說。你和阿澤幫著買這些,用多少錢,大娘一會兒拿給你。挑好的買。我這一輩子也就這一次心甘情願了。沒必要省錢。”說著,迴頭從底下的櫃子裏,又掏出一個上了鎖的小盒子。打開盒子,是一個手帕包,掀開手帕,是幾張銀行卡和一個存折,還有一遝厚厚的錢。她把這些一股腦塞給了劉安安,並且囑咐道:


    “對了,我還要一對龍鳳燭。要粗的能燃一宿的那種。被麵要喜慶的,反正你看著挑,大娘信你。你自己喜歡什麽也隨便買。大娘報銷,大娘今個高興。走吧,咱出去,我去和你張大爺說。你們抓緊去采買。”


    劉安安把手帕包放在了床上,拿出那一遝錢中的其中幾張,和王大娘說:


    “大娘,其實這幾張就夠了。我先去買,不夠我添補,迴頭你再給我報銷,那我也買一套新衣服啦,大娘給買哦。”


    王大娘還是覺得那幾張不夠幹啥的,索性就把那遝錢都塞到劉安安手裏,


    “你拿著,剩下再說。走吧走吧,抓緊時間,別推脫了。”說完,自己先走了出去,劉安安趕緊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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