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鄉裏的警察說了械鬥的嚴重性,然後再由鄉裏領導說鄰裏和睦的重要性。然後是警察對今天的事情做的調查。公開的,問了很多問題,隨意指定人迴答,甚至就連十幾歲的孩子都會被問到。


    我看清楚了,這就是調查事情而已,並不會因為這件事對誰怎麽樣。


    那道公一直蹲在警察身旁,也不說話,等警察問完了,叫村裏的幾個幹部和村民代表去簽名。就連江黎辰也迴答了問題。我在那站了足足兩個小時,就沒有聽到一個由女人來迴答的問題。重男輕女已經達到了這種程度。在這種事情上,女人隻能是一個旁觀者。


    道公跟著警車被帶走了。大火散去的時候,我追著江黎辰問:“那個道公不會被關起來吧。”


    走在我們身後的廖老說:“不會。橋又不是他弄斷的。”


    江黎辰也說:“把他帶走,其實就是出於對他的保護。”


    “那道公挺冤枉的。做了這麽多年也沒出過事。這迴出了這麽大的事,唉。”廖老應該是認識那道公的。


    迴到江家的老房子裏,我也累了。今天一整天事情太多了。我拖著腳步往房間裏走的時候,江黎辰拉住了我,讓我看看院子裏我種的那棵小花。現在那花絕對不是小花了。當初我就種在石臼裏,想著石臼就這麽大點,種上去最多也就是幾根藤而已。以往它也就是幾根藤,剛有院子圍牆那麽高。而現在那半麵牆都是這種花藤了。甚至花藤上長著很長的刺。這種刺我在墳頭上那片花藤裏是沒有見過的。


    “變異品種?”我驚訝地靠近那棵花。


    江黎辰抓著我的手,讓我輕觸在葉子上,說:“閉上眼睛,跟這些花溝通。”


    我倒是瞪著眼睛看著他。他能跟這棵花說話,這個我知道。但是讓我也來跟個花談情說愛,這是不是有點荒謬了。“你是死人,是花妖,親,我不是。我覺得……”


    一瞬間,我的腦海中出現了圍牆外的畫麵。就好像我是趴在圍牆上,看著外麵的情況一樣。在外麵,四周很黑,那種山村裏特有的黑。但是在那黑暗中,我還是看到了另一個身影。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都是黑色,我卻能很清楚的看到她在那。


    她是一個老太太,半駝著背,身上穿著壽衣,正在拍著我們家鄰居的家門,說:“兒子,兒子,給我水。給我水。”


    那家人沒有一點反應,她緩緩轉身,朝著我們這邊走過來。在距離院子還有五米左右的地方,她停下了腳步,抬頭看著我,就好像能看到我一般。她那張臉,死灰一般的顏色,眼睛裏瞳孔已經放大了,那雙眼睛怎麽看都不可能是活人的。我在看到她的臉的時候,嚇想要動一下,但是一股力量抓著我,讓我沒辦法動彈。


    幾秒之後,她慌慌張張地錯開眼神,朝著另一個房子走去。她的嘴裏,還喃喃地說:“兒子,兒子,給我水。我是被媳婦氣死的,我要媳婦還命來。”


    等她轉到另一座房子後麵,我看不到她的時候,一個衝擊,讓我眼神花了一下,再次能聚焦看清楚周圍的東西時,我還是站在圍牆邊上,江黎辰抓著我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看到了嗎?”


    “你也看到了?”


    “這棵花就是這個院子的陣眼,是結界的力量源泉。”


    “可它是我種的!”


    “它也是我。”


    我不可思議的抬頭看看這棵突然就長大很多很多倍的花藤,在院子圍牆上,一束黃花在那搖晃著,就跟剛才我看的角度是一致的。那花就是剛才我的眼睛吧。


    晚上,我根本就睡不著。總會想著那個老太太走到哪裏去了。她整個村子的走,怎麽就不迴她自己家去蹲點呢?


    江黎辰懶得理我一個又一個關於老太太的問題,所以把我用花藤綁起來,狠狠的來了一場,讓我困的沒力氣說話,隻能靠著他睡覺。


    第二天去學校的時候,很多學生都在議論昨晚上聽到有人在外麵說話的事情。也有很多人知道說那是鬧鬼了,晚上千萬不能出去。


    中午,我騎著我的電動車去了鄉裏,拉迴了兩大桶純淨水。甚至還在下午放學的時候,提前迴去,把水放在廚房裏,嚴格地對江黎辰說,必須用純淨水來做飯做菜。要不我就不吃。


    聽村裏的人說,那老太太至少還要在村裏晃到頭七過後,才會走的。他們家裏的那幾個媳婦,都離開村子了,估計那句讓媳婦還命的話,很多人也聽到了。


    我這都已經做好了,明天爭取八點要睡著,堅決不聽老太太的連環奪命call的時候,老太太消失了!


    就在周四的晚上,消失了,沒聲音了。這還沒過頭七吧。


    一開始我還覺得著這是件好事,加上周五了,又能迴市區了。而且還是周末連著清明假,一起能放一個星期的假,我心裏高興著呢。


    但是在周五下午,我打包好東西,坐著江黎辰的車子離開山村的時候,在村口的那棵老樹的樹幹上看到了一個半駝的黑影。她好像有眼睛一般,而且那眼睛還看著我們的車子開過去,跟著轉了。


    山路,江黎辰車速也不快,這個鏡頭,有五六秒鍾的時間吧。我還說著:“是樹幹的坑窪吧。”


    “不是!”江黎辰說,“那個老太太,在樹幹上。她正看著我們呢。”


    我的心裏緊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就覺得喉嚨發癢。“那個,她看我們幹什麽?我又不是她兒媳婦。不是說冤有頭債有主嗎?”


    “你就沒看出別的來?”他問著。


    我皺皺眉,就那五六秒鍾的鏡頭還能看出什麽?


    “黑影鬼差!”


    對了!村裏人都說要過頭七,她才會離開。甚至就留在村裏不走了,直到她媳婦死。這些都是村裏的人說的,也別管有沒有根據,反正很多人都是這麽覺得的。但是現在她不在村裏晃著索命了,她變成了黑影,貼在樹上,看著我們的車子。黑影鬼差,私自抓活人魂魄的事情我都見過,何況是這種死人的冤魂呢。那個老太太現在就把守在村口,看著從那裏經過的車子。那我們在山村裏的一舉一動不是都會被黑影鬼差知道了?黑影鬼差知道那就以為著麵具那邊會知道,麵具知道那江黎辰四號也就知道。


    “那村裏,有多少是專門盯著我們的鬼?”


    “不知道。我之前就見過有個黑衣人想帶走院子外麵竹子上的那個。看到我看著,他才匆匆離開的。現在村裏聚集了很多這樣的怨鬼,看得到,看不到的。有些是什麽也不知道,有些已經開始專門注意我們了。”


    我冷得抱著自己,搓搓胳膊。然後用一種快要哭出來的聲音說:“江黎辰,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你就讓我一直當個傻瓜不知道就好了。我艸!跟我說這些,我以後就不敢一個人睡了。”


    以前覺得,城市裏太多的陷阱。畢竟組織的能力保存,基本上都是在在市區裏的。但是現在,就連那山村裏都開始有他們的人手了,還是在不斷布控中。我伸手撓撓車窗玻璃,我的媽啊!我要是迴家告訴我媽,我跟江家大少爺每天都有好幾個鬼跟著,在市裏有,在山村裏也有,我媽還不定是什麽表現呢。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一個和平安全的地方嗎?


    周六,我媽讓我跟她去逛街,也是去買一些準備迴老家上墳的東西。我都不知道,把那些紙紮的電視機,電冰箱燒去,那邊世界會有電嗎?改天要問問江黎辰。


    我跟我媽就這麽巧的,去到了王凡家的店麵。我媽在那興致勃勃的跟王凡的爸爸說,要買什麽什麽,要什麽時候過來拉走,交多少錢。我就跟王凡靠在那種老式的櫃台上說話。


    王凡還問了那道公的事情。我驚訝著:“你也知道這件事了?”


    “棺材出山的時候,滾到水裏,現場還有人傷了,這種事算大事了。出事當天晚上,我爸都得到消息了。後來我聽說,城隍那邊讓鬼差去接人的時候,魂的也接到,也不知道是還在水下還是去哪了。”


    “她在村口的大樹上,她成了黑影了。”


    因為要說這句悄悄話,我湊到他麵前,離他很近。他驚訝地說了一句:“不會吧。咦,你身上的擦香水了?跟以前不一樣了。”


    “什麽香水啊?花香。江黎辰是花妖。”


    “不像是花香,有點像果子的香味。就是沒熟的果子,那種清甜的香。挺好聞的。”


    我聽著他的話,腦袋裏“哄”的一下就炸了。我想到了江黎辰說的那句話“開花了。”還有之前我去做檢查,還對著單子上那個什麽“畸形胎兒”說什麽“開花在哪呢?”原來,我的花開了,並不像江黎辰一樣,一直開,花期很長。而是……結果了?!


    我的媽呀!我要生個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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