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升機落地的一刻,蘇典咽了氣,醫院宣告搶救無效死亡。  在搶救室外站了一小時,席未淵抱起蘇典滿是血汙的屍體,乘坐直升機離開。  他沒迴基地,又過去十分鍾,直升機停在了一座工廠附近。  工廠建造得比較豪邁,氣派的大樓寬廣的占地麵積,隻是大門裏冷冷清清,有種與環境格格不入的孤獨感。  機艙內下來幾個人,席未淵抱著蘇典走在最前麵。  他沒有停留在任何一棟建築外,徑直往裏走,一直走到最裏麵,拐彎進入了某間不起眼的矮房子裏,停在某扇閘門前。  閘門緩緩打開,裏麵是個空房間,房間裏還有幾扇門。  不過光線昏暗,看不清楚模樣。  “在這裏候著。”  席未淵發話,隻身走入閘門內,留下幾個懺摩的成員守在外麵。  閘門重新關閉,席未淵繼續走到第三扇門前。  停留片刻,通過門上電子係統感應,自動開啟房門,門後設計得像電梯一樣的空間展現在眼前。  他邁開步子,身影陷入無邊的黑暗中,徐徐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十秒,也許是幾分鍾,周遭重新恢複明亮,席未淵立身在了一片開闊之地。  此時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空間,空間呈圓形,視野開闊,高度達六七米之高。  四周安放了各種長柱形透明儀器,儀器裏盛著不知名液體,以及泡了疑似人體器官的東西,莫名顯得詭異。  整體風格設計得十分新穎,趨於未來世界的科技感,冷色調更渲染出了一種冷漠的理智,叫人一眼便能感覺到,這地方絕對暗藏玄機。  席未淵將蘇典放去牆邊的角落,抬手觸摸了一下牆麵。  少頃,牆上出現了一張虛擬屏,空曠的室內響起人工智能的聲音。  “歡迎迴來,席先生,13號隨時為您服務。”  席未淵:“開啟閥門。”  “收到,正在虹膜識別……虹膜識別通過,心髒信號識別……心髒信號識別通過,已成功驗證,閥門正在開啟。”  一係列電子提示音過後,眼前的銀色牆麵逐漸消失,變為了一麵透明玻璃。  玻璃中間有條縫,縫隙向兩邊打開,前方出現一條長長的走道。  走道一眼望不見盡頭,地麵斜著鑲嵌了長管燈,左右兩邊的牆麵使用金屬機械打造,加上齒輪柱作為分區隔斷,幾十厘米一座,將兩麵牆分出了無數個豎形空間。  空間朝裏凹陷,類似一個規整的凹槽,凹槽裏似乎放了什麽東西,由於角度受限,看不太具體。  席未淵往裏邁步,行至第五個凹槽處,這個“走道”的結構終於完整顯現出來。  原來走道並非是走道,而是一個碩大無比的半封閉儲存室。  凹槽也不是凹槽,而是單獨儲放格,每間儲放格中,安置了一台休眠艙樣式的東西。  每座休眠艙裏,都躺著一個閉眼熟睡的裸.體男人。  男人們有著相類似的特點,皮膚表現出不正常的假白,身材頎長,肌肉線條仿佛用線雕刻畫出來的,極其流暢完美,有種不符合常理的完美。  席未淵停在某個休眠艙前,麵容微微失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倏然,他聽見了一道極為細微的動靜,眼神忽凜,立刻掉頭走了出去。  銀色閥門在身後徐徐關閉,伴隨著13號“下次見”的聲音,席未淵腳步頓住,望著麵前仿佛憑空出現的人,立在原地不動了。  “我是不是該提前打聲招唿?否則也不至於,讓席先生露出如此驚訝的表情。”  過了許久,對麵的邵攬餘含笑開口,話語裏卻沒有半分笑意。  席未淵的表情由驚訝,到後麵變得逐漸陰森,說話也多了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你怎麽找到這的?”  不會是跟過來的,哪怕對方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做得毫無痕跡,最大的可能,是早就得知了這個地方,然後提前過來守株待兔。  可這個猜測,卻更讓席未淵無法容忍。  除了身邊最親近的心腹,沒人知道這裏,那些實驗人員也早被處理幹淨了,究竟是誰泄露出去的?  邵攬餘仿佛沒聽見對方的問題,兀自說道:“所有人都以為,琅洛一共研製出了三代,可實際上,它還有第四代。四代在三代的基礎上,更多了幾個不可思議的效果,它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打碎一個人的意誌和精神,鍛造出一把喪失人性的致命武器,並且可以將這種狀態封存下來,休眠一段時間後,就會徹底淪為殺戮機器。半年前,金潤口那場屠殺之戰,有支三千人的維岡軍隊,消失在了柏蘇邊界,而那三千個士兵,此刻就在這裏,成為了第四代琅洛的實驗體席先生,我說的沒錯吧?”  隨著一句句醜陋的秘密揭露於人前,席未淵的神色已經不能用陰森形容,他好像是笑著的,可眼神變得極為危險。  如同幽深不見底的黑洞,一旦對視,便有可能被徹底吞噬。  邵攬餘的話語仍在繼續:“你表麵上放棄維岡,背地裏早已將維岡的水源汙染,等到柏蘇或科謨的軍隊”  聲音忽然中斷,席未淵快速衝向邵攬餘,手裏似乎摸到了武器。  後者早有準備,毫不退縮地直麵迎擊。  席未淵側身肘擊邵攬餘胸口位置,手腕順勢帶出,握著的軍刺橫向一劃。  邵攬餘遊刃有餘,後仰避開,刀尖僅差半分掠過頸部。  緊接著抬手上抓,動作稍慢了點,錯開席未淵的手腕,隨即下意識往對方腰間去,無意中抓住了某個很堅硬的東西,用力一抽,發現是把手槍。  邵攬餘動作微頓,無視手裏的武器,抬腳狠狠往外踹。  席未淵立刻屈膝格擋,但不知為何,這個動作他遲疑了半拍,做得似乎不太順暢。  幾乎是刹那,被邵攬餘找到漏洞,不假思索一腳踢中腹部,將人踹出了一米多遠。  席未淵踉蹌幾步坐在了地上,微微喘氣,平日總梳上去的劉海散落額前,模樣有些頹敗,臉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  “你沒帶多少人來,就這麽篤定我不會殺你嗎?”  邵攬餘對答如流道:“你受的傷還沒恢複,別想著試探了,先想想你要怎麽活著走出這個基地吧,還有你那些實驗體,好像沒有被你喚醒的機會了。”  他半垂眼,邊說邊把玩手裏那把槍,然後毫無留戀扔去了一邊。  席未淵坐在地上沒動,仿佛真的累了,屈起一條腿,胳膊搭在膝蓋上。  “看來你的手,當初真的被蘇琅毀得徹徹底底,連握槍都不敢。”  事已至此,席未淵失去了演戲的興趣,懶得再裝正人君子,暴露出了真正的嘴臉。  隨心所欲的樣子,看起來竟是比以前順眼許多。  邵攬餘反應平平,麵對這種程度的明嘲暗諷,心中早已激不起半點波瀾。  席未淵也並不期待他有什麽反應,隻是自顧自道:“八歲那年,我父親綁架了你,我選擇背叛他,冒著家破人亡的風險,偷偷把你放走,你那時候對我說了一句話,還記得嗎?”  由於幼年體弱,被綁架後又生了場大病,歲月荏苒,邵攬餘當初的記憶早已變得遙遠而模糊。  連許多與母親相處的細節,都漸漸遺忘在迴憶裏,更別說其他無關緊要的人。  因此席未淵問出這個問題,邵攬餘依舊沒吭聲,他確實不記得了。  席未淵笑了笑,像懷念,也像自嘲。  “你說,以後不管我在哪,你一定會找到我,盡全力護我平安。”他質問道,“可是邵攬餘,你這是第幾次想要我的命了?”  邵攬餘十分坦然:“席先生閱曆豐富,怎麽連這種兒時戲言也會當真?”  “你沒當真,我當真了。”  聽見對方無關痛癢的表述,席未淵心中最後一根牽製斷裂,掀起驟浪,麵上卻顯得更加風平浪靜。  “你隨口一說的話,我始終記在心裏,被軟禁的那些年,我每天都要迴想一遍。我等著你來找我,可你從未出現過,但沒關係,你不來我就去找你,你護不了我我就盡全力護住你,但是為什麽,為什麽最想要我命的人卻是你?怎麽能是你,你就這麽恨我嗎?”  邵攬餘神色始終一派從容,好心提醒:“苦肉計對我不管用,你自始至終惦記的,不過是邵家的權勢而已,比起這些話,你可能更想說的是,柏蘇政府怎麽會願意出兵吧?”  被拆穿的席未淵毫不在意,低頭撣了撣袖口的灰塵,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稍縱即逝的快意狠厲。  後一秒,頭頂的天花板忽然傳來震耳欲聾的腳步聲,集中朝著同個方向跑動。  席未淵慢條斯理站了起來,臉上浮現一抹溫柔的笑。  然而始料未及,當他看清楚出現在傳送梯外的人時,表情陡地凝固住,那抹笑轉而移去了邵攬餘臉上。  “席先生是在等誰嗎?”邵攬餘問。  腳步不疾不徐從背後靠近,高挑的身影站定在他身邊,費慎口吻遺憾地接上話:“如果是在等懺摩軍的話,那很可惜,都被我幹掉了。”  他滿身的血腥氣遮不住味,輕飄飄扔出這句話,銳利張揚的眉眼傲然十足,一言一行舉手投足,充滿了讓人不敢挑釁的威懾。  大批的科謨軍魚貫而入,昭示著不可逆轉的結局,實驗基地很快被圍得水泄不通。  須臾,席未淵往後退了幾步,發出詭誕的一聲輕笑,猛然轉身使勁拍了下牆麵。  滴滴滴  幾道尖銳的聲音接連響起,繼而是13號機械的提示音。  “休眠艙即將開啟,請做好喚醒準備”  費慎:“哇哦。”  席未淵啟動了喚醒程序,想打開閥門進去,眼前突然閃過一個身影,腹部驟然傳來難以忍受的劇痛,他兩眼一黑,差點跪在地上。  費慎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掠身到了他跟前,僅用一招,就讓他疼得直不起腰來。  席未淵反手將握著的刀甩出去,手腕卻被人更快地截住,哢嚓一聲,手腕連帶著整條右臂,在一瞬間折斷了,斷得幹脆利落。  “你讓人造出來的東西,自己好好感受一下。”  費慎低而快的說了句話,席未淵疼出了耳鳴,沒太聽清楚。  隻是在那句話後,費慎又用同樣的辦手法,一根一根,掰斷了他的四肢關節。  咚  席未淵無力倒下,手腳呈現出詭異的曲度。  他眼睜睜看著身後的閥門打開,休眠艙釋放出氧氣,艙門啟動之前,裏麵的“人”開始有了活動的跡象。  席未淵眼底湧現出更多笑意,神情也逐漸變得扭曲亢奮。  腦袋被人抓住,席未淵頭皮倏地繃緊,被迫仰頭對上一雙冷如玄鐵的眼。  席未淵狀若癲狂,神色間充滿報複的快感:“我活不成,你們也得跟我一起死!”  “是嗎?”費慎無所謂說,“那我倒是很好奇,我會怎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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