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他一提醒,喬朔恍然想起了當初金潤口那一戰,北圖塔和柏蘇就是用的苦肉計,騙得維岡全軍覆沒,如今再來一次也不是沒可能。 他幡然醒悟,立刻秘密指派了一支前鋒軍,裝作要進城的樣子,實際就埋伏在城門口不遠的地方。 約莫過了二十分鍾,婁曲鎮外忽然一陣殺聲震天,偵察兵來報,白焰和北圖塔的叛軍先後出現了,人數比預估的多了兩倍不止。 “怎麽會” 喬朔脫口而出,又突然瞪大雙眼,滿眼不可置信。 “計劃泄露了。”謝掩風一針見血,冷靜果斷,“撤退。” 按照原本的計劃,攻打婁曲的過程中,白焰一定會派出援軍抵禦。 可現在不僅“姍姍來遲”,還帶著北圖塔一起來了,若說白焰的支援沒跟上還情有可原,但北圖塔的出現一定意味著計劃失敗。 因為此時此刻,為了擾亂視線,費慎還派了一小支軍隊,在“攻打”九江城。 除了毒刺內部的人,沒人知道哪邊才是真的,北圖塔不可能放著自己的安危不顧,跑來支援曾經的仇敵,除非他們頭領腦子進水了。 叛軍已至,喬朔當機立斷,率領全軍圍攻北圖塔的軍隊,先將城內那支前峰軍救出來再說。 幾乎是一刹那,婁曲鎮內外戰火紛飛,三方廝殺得激烈萬狀。第116章 玉裂 費慎曾經在毒刺訓練的那些時日,負重越野和負重跑步兩個項目,經常是遙遙領先於眾人。 叢林地形雖複雜,但他途經過此地幾次,憑借以往的經驗和速度上的優勢,很快甩了背後追來的人一大截,找到某處適合埋伏的隱蔽地點。 費慎摸出身上幾個手榴彈,用透明絲線勾住保險拴,小心地沿著幾顆樹根纏繞一圈,快速做了個簡易的炸彈陷阱。 隨即趴在石頭掩體後麵,架起狙擊槍,猶如伏擊獵物的狩獵者,沉默耐心地等著狩獵目標落入陷阱。 寂靜無聲的幾分鍾過去,枯葉踩碎的動靜響起,那些士兵尋著逃跑的蹤跡追過來了。 腳步聲越發靠近,一步兩步三步……瞄準鏡裏出現了十幾顆軍綠色頭盔,費慎耐住性子,全神貫注盯著瞄準鏡,蓄勢待發。 追蹤的士兵們似乎也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忽然警覺起來,端起步槍平舉,緩慢前進的同時嚴陣以待。 肉眼幾乎看不見的透明細線隱藏在叢林間,一個士兵的小腿即將觸碰的刹那,他卻突然停了下來,似有所感地低頭看了看。 費慎冷峻的眼神驟然凜冽,食指扣住扳機,準備提前打斷那根線。 隻是下一秒 嘭!嘭!嘭! 士兵往前走了半步,五顆手榴彈接連爆炸,劇烈的氣流猛然間噴薄,士兵們倒的倒飛的飛,瞬間傷亡大半。 費慎毫不遲疑開槍,七八發子彈打出去,幹脆利落地收割了剩下的人頭。 片刻後,場麵恢複平靜。 費慎單手一撐,迅速起身,走近那些死狀慘烈的士兵們,挑了一個屍體還算完整的,扒開他的衣領,卻沒在右肩處看見預想中的那個紋身符號。 不是懺摩的人,但也不像白焰的叛軍。 費慎端詳一圈,將倒地的屍體身上武器統統搜羅出來,通過手槍和軍刺上的標誌辨認,發現是維岡的軍隊,難怪單兵偵查技能這麽差。 他隨便搜刮了幾個人,將白得的手榴彈揣自己兜裏,正要起身離開,餘光倏地掠過一個人影。 大腦尚未反應過來,肢體就先動作了。 一柄軍刺飛出去,某顆大樹後麵傳出一聲痛唿,費慎快步上前,抬手補槍時看見了一張青澀少年的臉龐。 “別殺我別殺我!我什麽都沒看見!” 男孩嚇得閉上了眼,一張臉慘白無比,右手捂住血流不止的肩膀,上麵插著柄軍刺。 費慎打量他須臾,收了槍,一言不發轉頭就走。 “那邊有人,”男孩顫抖著聲音,戰戰兢兢提醒,“我之前上山看見的,和他們穿一樣的衣服……” 費慎止住腳步,迴頭看見男孩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地上維岡軍的屍體。 費慎麵沉如水,不著痕跡一擰眉,掏出手槍指住男孩腦袋。 “帶路。” 男孩後背一僵,頓時麵露悔意,像是在後悔自己不該心軟多嘴。 他慢吞吞爬起來,往相反的方向走,一步三迴頭,生怕自己小命不保。 費慎落了半步跟在後麵,除了要提防這突然冒出來的半大少年,還得時刻留意身邊的風吹草動,精神高度集中,緊繃得像一根弦。 男孩大約就是附近的居民,對叢林地形異常熟悉,熟練地繞道拐彎,步伐絲毫不顯遲疑。 不消片刻,他們繞下了半山腰,眼前出現一條平坦的小路。 繼續往外走,就能看見零零散散的鄉村自建房。 費慎身形驀然一頓,心底生出來自第六感的危險,那條小路如果有人埋伏,周圍半個掩體都沒有,一旦進去就是活靶子。 想法剛冒頭,前邊的男孩仿佛受了刺激,突然撒腿狂奔。 費慎抬手開出一槍,男孩後背中彈,跌跌撞撞向前臥倒。 那一刻,危險猝不及防地來了。 叢林外的小路兩邊,轉眼間出現了大量維岡軍,就像是發現了什麽稀有物種,氣勢波瀾壯闊地朝著這邊衝來。 費慎轉身要跑,可惜晚了一步,旁邊的小土坑裏也埋伏了三四個士兵,躍身而起朝他開槍。 費慎就地一個滾身,驚險地躲掉子彈,甩開大狙換成身上另一把衝鋒槍,貼臉近身作戰,突突突連續幾十發下去,四個士兵陣亡。 然而就是這一來一迴,耽誤了逃生時間,大批維岡軍已近在咫尺。 跑是跑不掉了,費慎滾進那個土坑裏,一刻不停地往外扔了好幾顆手榴彈,炸傷衝在最前邊的那一群,又是連續十幾發子彈打出去。 如此重複了三四次,衝鋒槍彈匣重新裝滿,身上幾乎不剩多少彈藥了。 費慎閉了閉眼,唿出一口濁氣,聽著上麵那源源不斷的腳步聲,想著賭一把。 手裏是最後一枚煙霧彈,心裏計算著時間,數到第五秒,他拔掉保險栓甩臂朝外扔去。 大團嗆鼻的濃鬱煙霧陡然升起,視野被阻擋的瞬間,腳步聲慢下來。 費慎站起身,往同個方向砰砰開出幾槍,對麵火力登時被吸引,集中朝這邊而來。 雙腿躍出土坑,在槍林彈雨到來前,費慎滾向了另一邊。 誰料抬頭的下個瞬間,額心一涼,被某個堅硬冰冷的東西抵住,一個人影映入眼簾。 費慎半蹲在地,動作猛地僵住,不可置信看見了對方頭盔底下,那張熟悉無比的臉。 斑鬣。 兩個字轟然砸在心頭,費慎顧不上驚訝,立即反應過來,以極快的速度出腿,一記側掃撂倒對方。 斑鬣反手撐地,沒讓自己倒下,一使勁又重新站起。 這個過程中,費慎已經踢掉了他手裏的槍,並拿起了自己的衝鋒槍。 始料未及的是,斑鬣速度快得驚人,竟然在他開槍的刹那,徒手握住槍筒一推,射出去的子彈偏了三寸。 費慎屈膝踹去,誰料這一步居然也被對方預判,用一種詭異的角度格擋迴來,旋即還了他更重的一腳。 腹部驟然掀起劇痛,這一腳力道大得非同尋常,竟是有些支撐不住,費慎被踹得連連後退。 砰地一聲!斑鬣撿起地上的手槍,一槍打中費慎大腿。 費慎沒站穩,跪趴下去,手裏動作慢了一步,衝鋒槍子彈打穿了地麵的石頭。 白色煙霧散了個幹淨,身後的維岡軍如潮水一般包圍而來,再無反抗的機會。 斑鬣冷笑著,緩步靠近地上的費慎,眼神如同看螻蟻一般俯視他。 隨即,手裏的槍對準了費慎的額心。 啪! 材質極好的茶杯摔落,茶水灑了一地,支離破碎。 邵攬餘雙手發出細微的顫抖,心髒沒來由一空,平白慌了起來。 他斂眉垂目,若無其事攏了攏外套,讓傭人打掃幹淨。 傭人裝著碎片渣出去,與管家擦肩而過。 陳管家麵色匆匆地進來,走到邵攬餘身邊,語氣凝重道:“先生,嶽家剛剛派人來遞話,淩姿小姐現在在他們那,說是讓您親自接她迴去。” 邵攬餘常年淡然的臉,隱隱籠罩了一抹煞氣,眼底深含厭惡之色。 原以為之前那個施康年,算是他見過的人當中數一數二的蠢了,可沒想到,現在居然來了個青出於藍勝於藍的。 新首領嶽崇,前陣子因為大量的投訴信和壓不下去的反對聲音,上位後急於鞏固自己的勢力,費盡心思想把那些保持中立或幹脆不參與此事的人,拉到自己的陣營當中。 近段時間已經接見了好幾個家族的人,其中包括秦家、何家、楊家等等,但他最想巴結的,還是擁有著深厚實力的邵 企圖效仿當年的施康年,尋求邵家庇護和支持,卻又沒有施康年那張厚臉皮,軸著一根筋,如何也不肯自降身段主動前來拜訪。 在被邵攬餘拒絕了好幾次邀約後,他惱羞成怒,竟是動用上了脅迫手段。 中間不知道從哪打聽出來,當初維岡軍差點攻陷金潤口,柏蘇軍委出兵支援,邵攬餘也跟著去軍營待了兩日。 嶽崇抓著這個把柄,故意放出一些莫須有的消息,試圖將邵攬餘扣上幹涉軍政的帽子。並以此為由,明令禁止邵家的人離開息川半步,不僅要配合政府接受調查,連邵家在其他城市的產業,也必須暫停營業。 盡管邵家基業深厚,這點損失可以忽略不計。 但嶽崇此舉,影響的不僅是與費慎那邊接洽的進度,更是直接打了邵攬餘的臉麵,將人得罪幹淨了。 而此時此刻,嶽崇更是下三濫的打起了邵淩姿的主意。 幾分鍾的功夫,邵攬餘整理好表情,吩咐說:“安排車去嶽家一趟。” 陳管家連忙應聲而去,邵攬餘換了套外出的衣服,獨自走到樓房庭院裏,司機已經在門口等了。 他緩慢唿吸一秒,不知為何,總感覺心裏隱隱發慌,好像丟失了什麽重要東西,安定不下來,卻又找不到緣由。 邵攬餘盡量忽略這種怔忡感,往轎車等待的位置走去。 管家替他拉開車門,邵攬餘卻停住了腳步。 下意識往身後大門柵欄的方向看去,花花草草點綴的角落裏,有一個十分不起眼的漆綠色郵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