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席未淵沒能阻擋許多悲劇發生,但在三瑞裏,大部分人以及野生組織多少會顧忌懺摩的人。  雖不至於忌憚害怕,但大家會選擇井水不犯河水,誰也不主動招惹誰。  畢竟懺摩就算已經大不如從前,好歹還是存在一定殺傷力,真撕破臉鬥起來,也未必能占到什麽便宜。  汽車經過幾條崎嶇複雜的分岔路口,繞了許久,最後在一棟地處偏僻的小洋房前停下。  小五下車,走到大門邊掏出鑰匙開鎖。  背後腳步聲靠近,他興致不高說:“他倆就在樓上,你們自己進去吧。”  邵攬餘禮貌道謝,率先進入小洋房,後麵的費慎又磨蹭了一會兒,才跟著進去。  小五把門帶上,但沒上鎖,不清楚是守在外麵還是直接走人了。  小洋房建得不高,隻有三層,邵攬餘走了沒幾步,便聽見樓上傳出動靜。  他頓了頓,迴頭與費慎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往聲音源頭方向快步過去。  才走上二樓,視野裏始料未及出現了兩個人,正是何潭與謝掩風。  兩人外表看起來完好無損,沒缺胳膊少腿,更不像受人脅迫的樣子,還能行動自如坐在同張餐桌上吃東西。  見到來人,他倆動作一停,很明顯怔愣了幾秒。  “你們……”  剛說了兩個字,何潭又平白無故閉上嘴,不吭聲了。  謝掩風更是直接將臉偏開,避開視線,看都不看邵攬餘一眼。  兩人的表現一反常態,冷靜到了近乎冷漠的程度,言行舉止哪哪都寫滿了怪異倆字。  謝掩風就算了,平日總是沉默寡言,這會兒估計也表達不出什麽驚喜激動的情緒。  可連一向沒心沒肺的何潭,都變得如此反常,要說沒鬼任誰也不會相信。  邵攬餘神色自若:“何潭,這麽多天不迴去,你父母很擔心你。”  何潭攪拌著碗裏的麥片,神色微變,聽不出情緒道:“辛苦先生跑一趟了,還麻煩您迴去告訴我父母,我有事脫不開身,每天都很忙,可能要過陣子才能迴去,但請他二老放心,我現在很安全。”  費慎眯了眯眼,暗中掃視周圍一圈。  此時這棟房子裏除了他們四個,似乎沒有其他人了,顯得異常安靜,一點點響動都格外清晰。  然而地板家具又十分幹淨整潔,像是有人每天清理打掃,他相信,謝掩風何潭兩人,應該不會有興趣在這幫人打掃衛生。  “謝掩風,”費慎突然開口,語氣很是不耐,“你欠我的錢準備什麽時候還?別以為躲在這就萬事大吉了,你要是再敢拖欠,我直接去砸你家門。”  這番話終於引來了謝掩風一點反應,他說:“你找他們也沒用,我已經找到工作了,等攢夠了錢,我就迴去還給你。”  邵攬餘接著道:“何潭,你父母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不要因為一時置氣,做出讓自己終生後悔的事情。”  何潭煩躁起來:“夠了!我很冷靜,知道自己在幹什麽,邵先生,麻煩不要在這浪費你我的時間了,就算是死在邊境上,我也不想迴去被他們束縛,我現在很自由,不會再迴柏蘇的,你趕緊走吧。”  邵攬餘沉默須臾,來迴端詳二人一眼,扔下一句“好自為之”,轉身下了樓。  費慎忽然重重一踹旁邊的座椅,指著謝掩風,厲聲警告:“最多三天,不還錢我宰了你全”  說完,他又踢了腳凳子,刺啦一聲噪音,凳子神奇地歸迴到原位。  神不知鬼不覺中,一根凳子腿底部,擋住了剛才悄然掉落進地板縫隙裏的監聽器。  邵攬餘和費慎一前一後,又走迴了小洋房外。  原本表現得非常沒有耐心的小五,竟然還等在原地沒走,見他倆出來,神情略顯意外:“這麽快就好了?不多聊會兒?”  費慎不答反問:“你怎麽還沒走,不是不想浪費時間嗎?”  他特意加重了“浪費時間”四個字,小五卻未被激怒,隻是冷嗤一句:“你以為我想留在這?我巴不得你們趕緊滾。”  邵攬餘往前一段距離,對小五說:“麻煩你了,請把我們送去附近的酒店或者旅館。”  “三瑞裏沒有酒店和旅館,除非你們想進去就吃槍子兒。”小五說,“席先生吩咐了,你們如果不想住在這,那就去他為你們安排的地方。”  邵攬餘正想拒絕,突然感覺到胳膊被人用力一拽,肩膀驀地撞上某個熱物,緊接著,耳邊響起一聲奇怪的悶哼。  交流被打斷,邵攬餘扭頭,看著費慎觸手可及的側臉,不由微微擰眉。  “怎麽了?”  費慎沒吭聲,唇色卻一點點變白,好像那裏不舒服。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邵攬餘心中的懷疑還未升起,忽見對方後退了一大步,站不穩似的晃了晃身體,竟單膝跪在了地上。  邵攬餘清楚看見,費慎右胸口靠近中間的位置,赫然有一塊正在迅速擴散的血跡,刺目的鮮血已然濡濕了大片衣料,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心髒驟然一緊,邵攬餘臉上出現瞬間的失色,快步去到費慎身邊,摟肩抱住他險些倒下去的身體。  盯著那塊血跡,指腹輕輕碰了碰,似乎摸到了塌陷的肋骨。  邵攬餘緩慢挪動視線,順著傷口方向往外,一直看到了剛才送他們來的那輛車。  四麵車窗,隻有駕駛座那麵是降下的,司機神色緊張,額頭上密密麻麻一片汗,手裏握著把裝了消音器的槍,擔驚受怕的模樣,好像剛才開槍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我沒想打他的……”  邵攬餘麵容風平浪靜,替對方把後麵的話說了出來:“你想打的是我。”  被他深如黑洞的眼神一盯,司機瞬間更慫了,連說話聲都有些顫抖:“我沒有……我隻是、隻是看錯了。”  邵攬餘沒心情聽對方狡辯,視線又投向了小五所在的位置。  先前自己是背對著轎車方向,和小五麵對麵說話的,因此在司機開槍之前,以小五的視角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若是想阻止,一定能阻止下來。  他們是故意的。  邵攬餘指尖緩緩蜷縮,連帶著手上的鮮血也裹進了掌心,目光垂落,看著懷中人因失血而逐漸蒼白的臉,他低聲說:“你先休息一會兒。”  費慎眼前陣陣發黑,隨便一動傷口都會溢出鮮血,艱難地抬手想去觸碰邵攬餘,撐著最後一口氣道:“走,別跟他們周旋。”  邵攬餘握了握他的手,一言不發,小心將人放下。  在另兩人都還未反應過來之時,邵攬餘身形宛如一陣抓不住的風,快速掠到了車門邊,手裏不知怎麽多了把軍刺,一把拉開車門,強行將司機拽出來。  一聲突如其來的慘叫,軍刺利落紮進了司機胸口位置,就和費慎受傷的地方一模一樣。  司機癱軟在地,小五猛地低頭,驚覺自己身上的軍刺被摸人走了。  邵攬餘眼也不眨,如法炮製奪走司機的槍,哢嚓上膛後對準小五,語氣冰冷。  “開車,送我們去醫院,還是你想席未淵親手殺了你?”第85章 撕破臉  邵攬餘在後座護著昏昏沉沉的費慎,脫下他的背心係緊在胸口處,起到臨時止血的作用。  司機半死不活被丟在副駕,小五冷峻著一張臉,後腦勺讓人用槍口抵住,一路上幾度將車速飆到了上百碼。  十分鍾內,幾人趕到了某家醫院裏。  剛一下車,邵攬餘立馬覺察出不對勁,這是一家不對外開放的私立醫院。  醫護人員像是早就收到通知,提前帶著移動擔架和搶救設備在門口候著,周圍也不見多少看病的人,可能已經被清場了。  席未淵與易絳等人也匆匆趕至醫院,邵攬餘目送費慎被推進檢查室做ct,而後走到一旁等待的角落,臉上看不出分毫擔憂的情緒,隻是誰也不搭理。  席未淵湊到他身旁,安慰道:“阿時,你放心,這是三瑞裏最好的醫院,陳先生一定不會有什麽大礙。”  少頃,邵攬餘側過一點目光,不帶感情地打量了對方片刻,雲淡風輕開口。  “你名下的醫院是三瑞裏最好的,你手裏的狗,也確實最聽主人話,讓咬誰就咬誰。”  席未淵麵色變了變,神情有些難看:“阿時,你誤會我了,我怎麽可能想傷害你和陳先生呢?”  隨即,他嚴肅了語氣,轉頭喊道:“易絳,把人帶過來。”  “是,先生。”  易絳應道,繼而一手一個,從外麵將司機和小五拽了進來。  席未淵攤開手掌,易絳摸出自己別在腰後的槍,放了進去。  司機麵色慘白,分明已經疼得神誌不太清醒,卻還是立馬伏地求饒:“不要先生,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別殺”  “殺”字還有一半在嘴裏,便聽見鞭炮似的一聲響,子彈驟然穿透司機眉心,他瞠目結舌身體僵直,被席未淵毫不遲疑殺死了。  解決了兇手,接著是下一個。  小五心氣兒硬,垂頭跪在地上,宛若鋸了嘴的葫蘆,一句都不打算為自己辯解。  席未淵舉槍對準他的大腿,同樣果斷開了一槍,黑色褲腿瞬間爆出血花。  小五被衝擊力帶倒在地,好半天起不來,他緊咬牙關,脖子青筋暴漲,愣是一聲未吭。  等到緩過去最初的那陣劇痛,他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話:“多謝先生……”  前後兩道槍響迴蕩在寬闊的走廊上,如同拉長的警鍾一般,震徹在各人心頭。  有護士探頭出來瞧了瞧,嚇得一激靈,又立馬縮迴去當做沒看見。  幸好這醫院沒幾個病人,否則必定會引起不小的騷亂。  席未淵把槍扔給易絳,再次向邵攬餘道:“阿時,抱歉,是我管教下屬不力才導致這種不愉快的情況發生,但請你相信,我絕對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  一死一傷的場景落在邵攬餘眼裏,並未引起半點動容,反而化為了一抹不甚明顯的冷嘲。  好一個憐憫眾生的佛教信徒,殺起人來倒是比誰都果斷。  邵攬餘心底如同揣了麵明鏡,明白今天的事若沒有席未淵的授意,照司機那種拙劣的槍法與身手,就是給他十個膽子,也絕不敢當麵開槍。  而司機最開始想傷的也不是費慎,費慎擋下的那一槍原本是屬於自己的。  席未淵派個這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出來,確實沒想傷害他,因為成功的幾率本就很小,對方真正的目的,是想試探自己與費慎的關係。  亦或是考慮得更深層次一點,席未淵想以此拖住他們的腳步,延長返迴柏蘇的時間。  隻是這種昭然若揭的辦法,未免太過顯眼愚蠢了一點,席未淵不至於連這點城府都沒有。  邵攬餘眉頭緊鎖,總感覺自己漏掉了什麽線索,不太對勁。  可心裏記掛著費慎的傷勢,心不在焉的,一時半會兒又抓不住頭緒。  這幅愁眉苦臉的模樣落在旁人眼裏,就好像他擔心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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