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牙報了個地址。 “行,待著別動,我現在過來找你。” 說完,他掛斷通訊轉頭出門,開車往對方所說的地址去。 蛇牙站在路邊邀手,費慎把車靠邊停穩後,他打開門坐上副駕。 “我知道還有一個地方,斑鬣以前經常去,咱們現在過去看看,說不定能在那找到人。這小子把錢看得比命還重要,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這麽多天不出任務,肯定出什麽事了。” 蛇牙語速極快地說了一大堆,費慎踩下油門,再往前開了一段,將車停進專門的車位裏,嘩地拉起手刹。 “不急。” 蛇牙:“?” 脫掉大衣扔去後排,費慎摸了摸西裝口袋,拿出來兩顆煙珠,一顆丟進嘴,一顆丟給蛇牙。 清新的薄荷味傳進嗅覺神經,他微眯了下眼,問:“你跟人接過吻嗎?” 剛要把煙珠往嘴裏塞的蛇牙:“???” 噎了半晌,他又放下手,表情艱難道:“大哥,你受什麽刺激了?好端端的問這個幹嘛?” 費慎漫不經心說:“你以前不是有女朋友嗎?親沒親過?” “你也說是以前的女朋友了,那他媽都多久的事了,你腦子哪根筋搭錯了是吧,這麽大老遠跑過來”蛇牙嘴裏突突到一半,戛然而止,猛地反應過來,表情變得詫異又狐疑,“我幹!突然問這個,你小子該不會是找對象了吧?還是你跟人……” “沒有。”費慎矢口否認,“別問這麽多,你就告訴我親還是沒親過。” 蛇牙:“……” 到底是誰在問這麽多?! “親過!怎麽了?”蛇牙煩得不行,“誰談戀愛還不親個嘴啊,你到底想問什麽?能不能說明白點,拐什麽彎抹什麽角啊!” “親的時候什麽感覺?” “……” 蛇牙震驚,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人究竟是怎麽麵無表情,問出這句忒不要臉的話來的,震驚過了頭,他也懶得再遮遮掩掩了。 “能有什麽感覺,就喜歡啊,爽啊,開心興奮,興奮得睡不著,你他媽一個勁兒的打聽老子隱私幹什麽?差不多得了啊,再問信不信我揍你,這都百八十年前的事了,人姑娘現在也有對象了,你問個屁!” “喜歡”倆字從蛇牙嘴裏出來後,就跟下了魔咒似的,後麵的話費慎一律聽不進耳了。 他嘴裏含著煙珠,舌頭動了動,牙齒一口將外殼咬碎。 濃鬱的薄荷味迅速嗆進鼻腔,提神醒腦的清新感中略帶微微的苦。 猶如那晚醇濃的苦艾酒,登時將他重新帶入到了當時的情景之中,心口不自覺發起燙來。 費慎抿唇,麵上不動聲色,拉起的手刹放迴原位。 “你安排人去找斑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找不到人也得把芯片給我毀了。”他輕描淡寫說,“行了,沒什麽事,你可以走了。” 蛇牙:“……” 半小時不到,他已經第三次產生想把費慎腦袋敲開看看的衝動,看看裏麵到底裝了些什麽讓人無語的東西。 被強製趕下車,越野車風風火火離開,車尾揚起一道熱風,甩出來的灰塵撲了蛇牙滿頭滿臉。 他愣是沒忍住,惱羞成怒爆了一句粗口。 費慎開著車在街上瞎轉悠,漫無目的不知去向。 進了這條街又轉到那條街,渺小的車身融進茫茫人海裏,變為與大眾毫無區別的黑點,像個尋不到歸處的流浪者。 日暮西山,黑夜的前奏來臨,到了下班時間,街上車輛和行人都漸漸多了起來。 溫度也突然開始驟降,費慎大衣外套扔在後座,身上隻穿了一層薄薄的西裝。 涼風霍霍灌進衣領裏,立刻感受到了骨的冷意。 費慎非但不加衣,反而將車窗全部降下,讓涼風大肆吹進車內,無情驅逐掉身體最後一分暖意。 盡管現在全球總人數已經非常之少,但由於可供人類生存的空間,同樣在急劇縮減。 所以三區各大城市裏生活的居民們,依然會感到緊迫和壓抑。 好比一到上下班高峰期,幾條寬敞的中心大道便會川流不息,嚴重塞車。 今天照舊不例外,費慎錯過了迴家的最好時機,成為了塞車芸芸眾生裏的一員。 排起的長隊半天也沒見動一下,他索性熄了火,原地等待起來。 左胳膊架上車窗沿,費慎姿態懶散,目光朝遠處放出去,落在燈火輝煌的高樓大廈與絡繹不絕的商業街上。 意識不受自己控製,又一次迴想起來,前幾日晚上與邵攬餘的那個不算愉快的吻。 下一刻,眼前所有畫麵好像在瞬息間停止,幻化成了一塊巨大的白色幕布,將費慎腦海裏流轉的畫麵悉數投射上去。 充滿荼蘼花香的房間裏,暗沉的光封閉的空間,兩人緊密相貼激烈交吻。 偌大的多媒體會議室中,邵攬餘拿走他的玉,告訴他隻有自己才是他的唯一幫手。 壽宴酒樓那晚,邵攬餘掐住他的脖子,卻說不想要他死。 義津的小賓館裏,對方第一次喊了他的小名“沉”。 地下軍工廠內,邵攬餘交付了全部信任,把運輸軍火的重要任務交到自己手裏。 鬱南鎮街上,對方拿一盒鮮花餅賄賂,讓他幫忙保守秘密。 尤州霧鎮、野玫瑰號遊輪、迷亂的酒吧、負二樓倉庫……以及最開始,榕寧別墅的地下室刑場,血肉模糊的畫麵裏,兩人的“第一次”相見。 過往發生的種種,皆如默片電影倒帶,一幕幕印象深刻的場景,刺激的、憤怒的、愜意的,無聲在費慎腦海裏依次上演。 滴滴 幾道急促的喇叭聲在耳旁炸開,後麵的司機急躁催促起來。 費慎恍然驚醒,看見前方馬路空了一部分,重新發動引擎,踩動油門緩慢朝前遞進。 手臂微微震動,費慎下意識垂眼,竟不知何時撥打了邵攬餘的通訊。 虛擬屏自動彈出,上麵顯示已接通的狀態。 “喂?”邵攬餘溫潤的嗓音平穩傳了出來。 那一秒,費慎明顯感覺到,自己心髒狠狠顫了一下。 好像被人抓包了什麽,心虛對方有所察覺,卻又隱隱期待。 他若無其事,語氣更是沒有半分停頓,仿佛一開始就準備聯係對方似的。 “吃飯了嗎?” “沒有,怎麽了?” 邵攬餘迴答的口吻同樣平靜,宛如下午那些不愉快,從未在兩人之間發生過。 “沒怎麽,你中午吃那麽少,怕你餓著。”費慎說。 無言幾秒,邵攬餘道:“費慎,我是成年人,並且年紀比你大,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為什麽不喊沉?” “你希望我喊你沉嗎?” “不希望就不會給你打這通電話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相互間有來有往,無形中拉扯著什麽,卻誰也沒主動挑明。 邵攬餘話語裏有淡淡的笑意:“沉,隻有小孩才會希望事事都如願,你已經長大了。” 路口綠燈再一次亮起,道路逐漸疏通,視野變得廣闊明朗起來。 費慎立刻加大踩油門的力度,卻在剛接近斑馬線時,綠燈倏然結束,又被紅燈阻擋了前行的步伐。 人行綠燈開始了倒計時,一對夫妻帶著孩子過馬路,可不知鬧了什麽矛盾,孩子突然嚎啕大哭,耍賴一般躺在地上,大庭廣眾之下開始撒潑胡鬧。 妻子好言好語哄了幾句,不起作用不說,孩子反倒變本加厲哭鬧起來,惹得路人頻頻駐足,場麵一時頗為尷尬。 丈夫氣得甩了孩子兩巴掌,強行把人抱起來走了。 費慎望著匆忙遠去的一家三口,神情冷靜而固執,對著通訊那頭的人說 “邵攬餘,我從來不把事情寄托在希望上,也隻有你,才一直把我當成晚輩對待。” “我想要的東西,無論好與不好,合不合適,都會用盡一切辦法得到它。”費慎道,“下午你說,在我想明白之前,不要去打擾別人,如果我現在想明白了,是不是可以開始打擾你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要出差去外地開會,沒法碼字,請假一天,抱歉 後天周二迴來繼續更第73章 端倪 邵攬餘如今二十又八,也是快三十而立的年紀了。 可若要論起實實在在的情史,那確實是一樁都未曾有過。 早年還未當家作主,被外頭人稱作邵小少爺那會兒,在邵家整日不是防著這個的陰謀,就是要避開那個的陷阱。 能安安心心睡個踏實覺就算不錯了,哪還有多餘的心思,去想那檔子情情愛愛的事。 後麵大權落到自己手裏了,光是應付家族和事業上的事,便足夠耗掉他大部分的時間精力,即使有心想去幹點什麽,卻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掌管邵家生意這些年,期間確實遇見過不少向他暗示這方麵的人。 更有甚者,會偷偷往他身邊塞人,或者借著談事的名義光明正大送上床,不同性別不同風格,什麽樣的都有。 畢竟一個有錢有勢鑲了金的身份擺在這,年輕有為又長得不錯,平日在外人跟前大多都是風度有加的,哪怕最後沒成事,也多少能撈點好處。 至於邵攬餘本人,說直白點,他若真想有固定伴侶或者紓解自己的欲望,壓根都用不著自己去找,自然有大把的人精挑細選後送到他麵前來。 可是偏偏這麽些年過去,已經到結婚都嫌晚的年紀了,愣是一次花邊新聞都沒傳出來過。 潔身自好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在邵家步步為營,在外麵腥風血雨。 十年如一日下來,猜忌和懷疑變成了常態,對邵攬餘來說,向別人交付信任是件很難做到的事。 而同床共枕的枕邊人,哪怕不是真心相處,仍是一種需要高度信任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