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真元,你可不能以真元操控骰子”


    “放心,這點棋德我還是有的”


    “你怎麽又打出了個六?”


    “我運氣好”


    “你怎麽總是打六?”


    “我哪裏知道”


    “那為什麽我老是走入禁區?”


    “我說你點背你信嗎”


    “信是信,但問題是為什麽你一次也沒進過禁區?”


    骰子在桌上轉動,眼看就要停在某個點數,那個點數恰好便是白航棋子的禁區,但不知從哪裏來了一陣怪風,硬是將已經停穩的篩子重新吹動,最後很神奇的又打出了六。


    六六六六六……


    “門房禁閉,燭火不動,風隻吹骰子而不動青煙,你說你沒做手腳,來來來,你給我解釋解釋這是什麽原理?”


    這怎麽解釋?這確實沒法解釋,白航也幹脆不再解釋,起身負手抬眉看著屋中畫梁,儼然一副似我這種風流人作弊這等下作事是萬萬不會做的。


    一陣尷尬沉默後。


    “好無聊的飛行棋”


    “不是飛行棋無聊,是你無聊”


    “你總是作弊,我怎麽能下的過你?”


    “那怎麽辦?”


    怎麽辦?徐自安也想問怎麽辦,京都第一夜便在清夜司的牢獄中淒淒涼涼的度過,第一次逛青樓如果隻是下了一夜的飛行棋相信他自己心裏也很鄙夷自己,雖然來這裏確實是為了見識一下白公子口裏的飛行棋究竟如何有趣,但真到了這裏,見了身旁鶯鶯燕燕你儂我儂的綺旎場麵,如果說心裏沒些對於春風幾度夢迴溫柔鄉的人生幻想,相信不僅連白航,便是他自己都覺得很虛偽。


    他是來自山川的質樸少年,也是淺溪舊書裏幹淨書生,但終歸他還是個少年,正值青春熱血懵懂好奇的年級,哪有不對煙火新鮮的?


    就在這時一陣歡騰聲打破了房屋裏的尷尬,悠揚絲竹琴瑟聲一個轉調陡然歡快起來,似銀鈴般清脆似鶯燕般熱鬧的笑聲響起,藏嬌納麗的小院裏不時有房門開啟的聲音,摟著嬌人的貴客們從房中出來向大廳走去,原來是論棋會要開啟了。


    雲裳樓的姑娘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棋術讓許多馳名已久的棋手都自歎不如,這裏舉辦的論棋會,無論規格還是精妙都是非常高的,更何況,論棋會很有可能隱藏著棋評測的考核方式,人們自然好奇。


    滿頭銀發的國師大人敢跟天下試子開玩笑,但沒人敢跟這位倆朝功臣開玩笑。


    聽見外麵的熱鬧,白公子繡袍一掀,單手彎曲放於身前做慷慨赴義狀,對著少年道。


    “走,帶你走向新世界去”


    …………………


    論棋會的地點並未如徐自安所想般放於大廳中央,而是靠近廳牆的一側,與其他布滿各種裝飾品的牆體不同,這道牆上一片雪白,如同剛抄曬出的新紙,連一絲瑕疵都沒有,也不知雲裳樓是在這種接賓待客的喧嘩地留下這麽長的一道白牆,又為何要舍棄這大一片空白。


    白牆下擺有一張上等梨花長桌, 長桌看似渾然一體,刻紋色澤也相差無妨,但其實是由數節拚湊而成,主要是因為實在太長,搬動挪移太過不便。


    長椅上擺有數個棋盤,圍棋,象棋,百家棋等各種棋類皆有,當然最盛行的還是黑白交間的圍棋,中間不時穿插各種殘局,聽聞都是前朝聖手與棋盤大家留下的,等待後人去解


    不過很讓徐自安好奇的是棋盤旁一個通體黝黑的小匣盒,小匣盒四四方方,造型別致玲瓏,但並不像尋常下棋時用到的器具。


    擺在長桌上的殘局有許多,當然,最中央幾副的還是阮郎歸當年留下的。


    大離以武見朝,但國之一事若一味靠武更易決裂,藩王群閥的實力過盛影響朝廷安危的事王朝也不是未曾經曆過,但千年過去,王朝能一直保持昌盛團結除了龍椅上的君王每一任都雄才大略的明主之外,就是因為有五位侯王的存在。


    與劍閣守護下的萬嶺數國不同,王朝的侯王從不是世襲,甚至連王親國戚都很少能擔任,大多數都是通過層層擇選與很長一段時間縝密觀察後才能定下,清夜司連藏在黑裏最深的髒蟲都能扒出,調察一個人的身世是否清白並非難事,對於品行是否值得王朝重任,天機老人上能窺清天道,更別說窺探人心。


    五位侯王無一不是對王朝最忠心之人,同樣也是王朝內權柄最重的人,甚至與當朝的首輔大學士等重臣與軍方幾位大統領權位無差,可以說真正的帝國砥柱。


    最重要的是,這五位侯王本身的都是上三境的實力,單純論個人武力,就是五侯中境界最低的寧王侯,可能都比軍部十八位大將軍中的單良蟒大將軍還要高。


    單良蟒大將軍排名第二,能將其打敗並不是說軍方武道不堪,而是因為軍方更善群體戰術,十八位大將軍的作用是配合玄甲重騎的力量,若給他們足夠數量的玄甲重騎,他們可以碾壓世間任何修者,連第一大宗千山宗都不得不避其鋒芒,這就是軍將強大與傳統修者強大的不同。


    排名第一的是鍾離大將軍,鍾離大將軍同樣也是五侯之一,隻不過這位大將軍心懷軍部對其的培養與教導,才始終以將軍一職自稱。


    五侯的存在,對於王朝的整個框架而言就像一道最堅硬的鐵箍,將大離王朝緊緊箍成一個緊密的鐵桶,外敵不可侵,內亂不可為。


    如今邊疆戰事漸少,大離也呈現前所未有的繁華,所以學術治國之風就會如夏雨秋荷一般盛行開來,武人建國,書生治國,這在任何強大的王朝都是必然發生的脈輪,在如今書生氣愈發盛行的大框下,博弈手談等與智慧謀略有關的事物在大離異常流盛。


    君不見,連武帝陛下都喜歡在皇宮深處會坐論幾把,更別提京都城的子民。


    在這種風氣下,雲裳樓的地位無疑更高一些,能在每年論棋會中大放異彩的人不僅能獲得雲裳樓無數清館佳人們的青睞,甚至還能入朝擔任國手棋招恃等官職,倆全齊美,何樂而不為。


    長條桌前,有數個用輕薄帷幔輕遮的單閣,帷幔浮動間能看到裏麵蔓妙無比的美人身姿,應該是雲裳樓的精通棋術的才人們,而來台下眾位賓客應該就是與她們對弈的對手。


    徐自安與白航出門較晚,大廳間早人滿為患,他倆很自然的站在了大廳邊緣處,大廳的二樓處也有許多布置精美的雅房,視線極好,但同樣都以帷幔遮掩,門窗雕花間能看到絲絲砂墨流通的澤光,用來給房內之人隔絕廳內雜音,清幽又不失高雅,是留給貴人們的地方。


    徐自安站在邊緣處翹首而望,隱約能棋盤縱橫線條間黑白,少年心想自己這還是常於山中打獵的老獵戶,目光較之尋常人已經好了許多,可依舊隻能看出個模糊,那其他人都看什麽?難道就是過來看看熱鬧?


    還沒等徐自安腹誹完,大廳中的所有燭火燈光驟然熄滅,隻餘鑲嵌在廳間玉珠上的夜明珠在散發了幽幽的柔光,照到的整個大廳如同勾火欄下的一處夢幻俗塵。


    連燈都滅了,這不更是什麽都看不到了嗎?徐自安疑惑打量著四周,見廳中眾人神色自若,根本沒有一絲不滿好奇的表情,心中不由更加好奇。


    就在此時,那道白若白雪白若紙張上的牆體上,如同有一支無形的磨筆般開始浮現出一道橫線,接著,另一道豎線也交錯出現,不多時密密麻麻的線條橫豎交叉將整個牆體占滿,線條上,數個擺放的黑白棋子開始漸漸移動,拈下,就像倆道無形的春風在吹拂著牆上棋子對談一般。


    “看見了嗎棋盤旁邊那個東西了嗎?”白航似乎知道了徐自安的疑惑,神秘兮兮的說道。


    徐自安順著白航的話語看向棋盤旁,才發現原來是自己一開始就好奇過的小黑匣盒。


    “那是朱砂齋中出品的幻器,能將桌子上的棋局映在牆上,所以那道牆才會特別白,至於怎麽個原理,我給你說你也不一定能聽懂,不過不得不承認,朱砂齋出品的符器確實有獨到之處,同樣是幻器,這裏就可以絲毫畢現栩栩如生,就是可惜了這裏太遠,無法隔著帷幔看清下棋的妙人傾貌,這是逼著我要上二層樓?”


    二樓是雅間,風景更好,視線也自然開闊。


    徐自安正驚奇於小黑匣的種種奇妙,暗歎這修行世界果然比自己想象中的還神奇,殊不知在多少年後又或者多少年前的某個工業時代裏,這種不可思異的技術已經化成了人人可用的現實,它有一個神奇的名字,叫做投影儀…………


    或許某個書生知道。


    因為驚奇暗歎於這種天馬行空的神奇,所以徐自安沒有聽到白航後麵的話,不過他聽到估計也不會上心,在他看來,二樓是貴人們去的地方,似他這樣窮鄉僻壤來的窮白少年是如何也進不去的,不過他似乎忘了一件事,他無法進入,但來自柏廬的少年強者,白航白大公子卻…………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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