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想衣裳花想容,小娘粉黛為誰紅?


    前朝那位青樓狀元雖半生混跡勾欄胭脂中,但留下的許多風流名句還是流傳甚久,比如說這句被繪於雲裳樓雨廊間的名句。


    小娘們到底為誰輕黛為誰紅恐怕隻有她們自己知道,白航很想弄懂每一位漂亮姑娘的心思,但他有這份閑情,可沒這個雅致,他是花間客,來青樓畫舫就是為了揮金灑銀尋歡作樂,尋歡作樂嘛,歡樂就行,那兒顧得了那些淒淒怨怨?


    笙歌曼舞,酒醉肝腸,薄紗霓賞包裹下的蔓妙身姿在酒意的發酵下絕對能勾起每一位男人的遐想,相信某位姓柳的男子當年懷中抱著的一定不是雲裳樓的姑娘,不然那段坐懷不亂名揚天下的美傳可能就得換個說法了。


    雲裳樓佳麗無數,每一位皆有傾國傾城之貌。


    一身大紅牡丹繡花袍的白公子翩翩而行,穿坊行廊,多情星眸輾轉流連在身旁經過的每一位嬌麗身上,不時伸出手來揩去一番腴嫩,惹的那些樓中伊人們眼波流轉顰笑連連,甚至有些大膽清館紅粉兒還主動伸出蓮藕般白嫩的手摸摸白航那張英俊的有些過分的臉,一邊媚笑一邊打趣道。


    “哪裏來的俏公子?今夜要不然讓姐姐寵溺一下?”


    若是尋常少年遇到這種綺旎陣勢一定會羞臊到不知所措,但白公子何人也?萬眾叢中過的美號可不是白得的,隻見白公子浪蕩一笑後,伸手重重向對方豐腴翹臀上一拍,無所顧忌。


    “去,迴房裏等著,把身子洗香把酒溫好,本公子一會下完飛行棋定去姐姐房裏好好探討探討…………”


    徐自安在身後看的愕然,心想白公子果然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兒,連來這裏下飛行棋都能說的這般堂而皇之。


    打量了四周的清雅又不失情調擺設與裝潢,繞是做足了準備的山間少年也是一陣感慨,驚歎於這京都第一樓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瞅瞅這份富麗華貴的氣派,瞅瞅那得體有禮的管事小廝,聽聽那悠遠清長與淫穢二字根本沾不到關係的嫋繞琴聲,堂間佳麗也是粉狀黛宜的正到時候,或挑弄或花枝招展或依偎濃坐都皆有分寸,多一分浮蕩,少一分則清冷,根本就不會出現那些想象中出格**的場麵。


    他與白航進來後就直奔廳後的雨廊,雨廊後是一座座相隔而建的小樓,不時有同樣穿錦帶金的富人與騷客插肩而過,臉上皆帶著意猶未盡的神色,想必還在迴味在樓中的魚水滋味。


    他與白航雖臉嫩,但來這裏的官宦子弟與年輕人也不少見,本來並無什麽特殊,可白公子如此無所顧忌的大聲說完關於飛行棋的話後,意味立刻就不一樣了。


    佳人相邀,竟還讓佳人相等,原因是要下什麽勞什子飛行棋,這種事聽起來有些荒唐,這就像同樣幹柴烈火的一對男女共處了一室隻是聊了一夜天,而且聊的不是風花雪夜,是什麽狗屁民生國策,這種比禽獸還不如的行為無疑惹怒了許多在廳間獨自鬱悶飲酒的花客,隻是轉眼間,就已經不知有多少不忿敵視的眼光嗖嗖地從白公子的身子穿過。


    雲裳樓是風月場所,是銷金蝕骨的地方,似乎這種煙花地隻要肯付銀子就不應該出現獨自一人寡鬱飲酒的場麵,但其實在這裏,這種場麵經常可見,並不是那些客人吝於錢囊不舍得點上幾名佳麗陪伴,而是因為在這座樓子裏,姑娘們若是不肯出閣相陪,還真沒什麽客人敢強行破閣而入。


    這裏確實是風月場所,但這裏的清館伊人敢真的隻談風月,在整個京都城,能做到如此程度恐怕也僅此一家。


    當然,作為煙花之地,這裏的清館花魁們還是會保持著基本的職業操守,不會故意擺譜不接客,畢竟能在這裏占上一席之地的佳麗們都是從京都各處青樓畫舫裏調來的頭牌,本就是風塵女子,逢場作趣是起碼的功課,若不是特別難纏的客人,姑娘們還是不會太挑剔,但是,耐不住來點牌子的客人太多,隻好委屈下其他客人先等待了。


    尤其是在如今棋評測越來越近的情況下。


    或許是國師大人心憐天下試子,不願看見那些千辛萬苦才能來到京都試子們再為棋評測為難,又或許是某些聰穎的人隱約猜出了些線索,關於棋評測的考核方式很有可能隱藏在雲裳樓的傳聞愈傳愈烈,這些時日,雲裳樓日日爆滿,不僅僅是來尋歡的花客,還有許多來尋題的試子,甚至還有許多來看熱鬧的閑人以及同樣心懷好奇的貴人。


    當然,作為貴人,是不會與其他人一般在大堂中露麵,都會由專門的小廝從其他小徑中帶入雅閣中。


    世人皆知,雲裳樓與那位青樓狀元淵源頗深,那狀元郎最擅棋道,雲裳樓的姑娘們也棋術精湛,每年都會舉行一場論棋會,今年的論棋會特意選在棋評測開啟的前幾天,而今夜,就是論棋會開啟的日子。


    慕名而來的雅士,來一睹芳澤的婦人,還有某些故充文雅的紈絝,甚至還有一些皇宮裏的國手,紛紛如嗅見了腥味的魚兒,來到這裏等待看棋盤縱橫間的深奧。


    能來這裏的客人無疑都是非富即貴,而男人這種荷爾蒙生物向來都被下半身支配,最見不得在佳人嬌麗麵前落了麵子,憑什麽大家一共前來我就得等著?意氣之爭最易挑起爭鬥,大離男子性情彪悍最好麵子,按理說,這裏應該三五日就會有一場決鬥又或者群毆,可事實上,即便是如今魚龍混雜的時刻,雲裳樓裏也一直平和,至多隻是些口角之爭,根本無人敢玩什麽就地決鬥又或者唿朋喚友的戲碼。


    原因很簡單,這裏是阮郎歸朝夕入道的地方,阮郎歸,就是前朝的青樓狀元。


    事實上,當他做出朝夕入道的修行壯舉後,這裏已經有了某種神聖的意味,每年都有許多修者特意前來隻為瞻仰下那狀元郎故居風範,聽聞這裏的許多字畫都是阮郎歸親手書繪,而他居住的客房更是一直保留著原來擺設,每日會有專人負責清掃。


    阮郎歸最擅棋術,甚至以棋術入道,這處他生活了半生的雲裳樓裏不可避免會留有許多他無意擺下的殘局,那些殘局如今已經成了雲裳樓的一道風景,聽聞這裏還有一張棋盤,更是當年那書生入道時所持的那副。


    朝夕間叩府,七日入知承,春風一度就破了啟天,遊曆三年再次入京,竟然已經跨入上三境世間至強者的行列,這樣的修行速度,放眼整個修行史也驚為天人。


    他最後到底有沒有入聖?世人倒真的很少知曉,因為他最後一次離京後,世間就再也沒有聽過關於他的任何消息。


    那狀元樓最後一次出京去的地方是冥海,比北部荒原還北的地方,四大禁地裏最神秘詭異,同樣也最讓世人恐懼的禁地。


    聽聞帶給荒族戰士無數年恐懼的那片黑暗,就是自冥海裏散發出來的氣息,僅僅隻是些氣息,就能讓整個荒原陷入恐慌,很多史學家說過,當年荒族不惜耗費舉族之力也要向中原地區挑起戰亂,就是因為冥海越來越不穩定,那片黑暗越來越壯大的緣故。


    黑暗侵蝕的地方越來越多,留給荒族生存的空間越來越少,關於生存的戰爭不可避免。


    無數年來,進入到那片黑暗中的人,都沒有在出來過,無論是凡塵俗子還是聖人賢者。


    那狀元郎無論境界再如何高,經曆再如何傳奇,但畢竟不是聖人,連聖人都不敢輕易涉足的地方,他如何能例外?


    所以人們一直都猜疑這位傳奇男子也隨前人一樣化成了黑夜下的一捧塵埃,當然也有許多不肯同意如此說法的人,比如這座雲裳樓裏的許多嬌麗佳人。


    “阮郎歸,阮郎歸,問聲阮郎歸不歸?…………都去了那種鬼地方了,怎麽歸?”


    白航折扇一搖,看著描於房中某副字畫下的一行婉轉淒涼小令,無來由的惱火道。


    墨畫中描繪的是一顆崖間青鬆,蒼翠挺拔中透著傲然勁,墨稠韻淡間又有無盡的脫灑意味,能將鬆柏繪出如此清傲淡泊的男子一定也是瀟灑闊達,至少絕不是人們想象中的半生潦倒。


    這首小令應該是後期加上去的,字跡秀麗筆道淒婉,想來是樓中某位紅娘心念期間風度寂寞而書。


    徐自安知道白航莫名的惱火來自何處,笑言道。


    “那種鬼地方?你對那裏很熟悉?”


    白航突然扭過頭來,不知是否想起了某些不願想起也不肯想起的往事,眼神莫名恍惚了下,片刻後才幽幽道“我怎麽會對那種鬼地方熟,四大禁地啊,都能和冥君牽扯上關係的東西,我又不想死,招惹那些鬼東西幹什麽?”


    本想從白航口中多了解一些關於四大禁地的事,可沒想到似乎觸及到了白航心裏的某些隱秘事,徐自安深喑好奇心害死貓的道理,識趣閉上嘴,掀起長衫坐在鋪有鬆軟皮毛的楠木椅上,凝著眉尖看著案上圖有各種侍女圖的棋盤,燃香下那些侍女圖臉上線條朦朧,更添幾分曖昧誘人之感,倒是將那些預示禁區的壯漢圖顯的非常怪異別扭。


    徐自安看著房中無處不透著綺旎曖昧粉紅擺設,還有無疑是新世界般不可描述的神奇器具,尷尬的撓了撓頭,窘迫道。


    “呃………咱們不會真的就在這下………飛行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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