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慶幸著剛站起身,突然、一道清脆柔和的聲音響起——


    “老爺,是不是該總結一下今天的情況?”


    是丹妮雅說的,藍眸有意識地瞟了安曦兒一眼。


    安曦兒莫名地心中一緊,重新坐下。


    暗自安慰自己,今天沒做什麽錯事,應該不會惹禍上身的吧


    亞曆山大開口道,“安曦兒,扣掉五分。”


    低啞雄渾的聲音,讓安曦兒腦中轟的一聲,脫口道——“為什麽?!”繼而憤懣地望向發話者,純澈透亮的水眸中盛著滿滿的委屈不解。


    辛辛苦苦了一整天,不加分她也就認了,憑什麽還要給她扣分?!


    “在結果出來之前,任何選手,都不許和淳走得太近。”


    亞曆山大交握著雙手,深睇一眼安曦兒,“這規定,我在飛機上都已說明了。”


    “但是昨天晚上,淳你們兩人獨處了很久吧,安曦兒小姐。”安曦兒小姐、他特意加重了這四個字。


    這話一出,讓安曦兒刹那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昨晚淳去找她,這是事實無疑……可是,她怎會想到,這也能被扣分!


    但現在、明文規定在先,她無從辯駁。


    但盡管有規定在先,她心裏還是覺得很憤懣、很不平。


    這種小事,明明可以不用計較就這麽過去了的,可是最重要的裁判卻不肯放過。她心中、愈發加深了亞曆山大不會對她公平以待的意識。


    憤懣歸憤懣,已經無法挽迴。隻能借其它途徑彌補——


    “先生,您扣我分,我沒什麽好說的。隻是,今天我做了這麽多的事,不能加幾分、將功補過嗎?”


    “加分是可以的。”亞曆山大沉吟著,雙眸沉斂。


    丹妮雅眸子一沉,突然插嘴,“安曦兒小姐做的那些、清掃整理之事,以對家族的貢獻而言,恐怕離加分還有點差距吧”


    安曦兒望著亞曆山大,正想開口反駁,那家中最有威信的男人開口了,“嗯。出發點是好的,但、還夠不上加分。要加分的話,至少要對家族有一些拿得出手的貢獻”


    “好了”他不容辯駁地站起身,“今天的總結到此結束。”


    奉旨一般的話擲出,廳內頓時一派寂然。


    接著,仆人們開始各自的分工,管家擁著亞曆山大往樓上走。


    亞曆山大一直沉穩霸氣地走著,雖然他也注意到一道失望憤怒的視線在一直在盯著自己,卻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緒。


    丹妮雅淡淡瞧了因亞曆山大離去而表現出明顯失望的安曦兒一眼,扭迴頭去,戴著白手套的手優雅地抬起了,落在已經候在一旁的艾瑪手中。


    “早說過沒那命就別去競爭,還敢和我家高貴的丹妮雅小姐比自討沒趣”艾瑪瞥安曦兒一眼,刁鑽又不屑地罵了句,迅扭過頭,昂首扶著丹妮雅傲然上樓。


    安曦兒站在原處,等她們都離開了,才由她那從不抬眼的女傭帶領下一步步上樓。


    單手撐著側頰坐在窗前,她沮喪地消化著這個被扣分的事實。


    才第一天而已,就被扣掉了5分。


    更悲慘的是,她原來最擔心的、亞曆山大會偏向丹妮雅的事已經成了事實。


    究竟是誰告訴亞曆山大昨天淳來找自己的事?


    晚上那個時候,大家應該都已經睡了,到底是誰在外麵、看見了淳進來?


    百思不得其解中,她有點頭疼……


    忽而,嘩啦一聲。一隻粗糙的手伸去,拉上了窗簾。


    原是窗簾沒拉上,她迴過神來,見女傭道,“小姐,該休息了。”


    “嗯。”她點點頭,正要重新轉迴頭,突然想起淳昨天說過、那麽晚隔壁阿姨還出來倒水!


    她心裏一激靈,抬頭看向這位女傭——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直接,對方把頭垂地更低了。


    “小姐,一會兒有什麽吩咐的話,按那個按鈕伊麗莎白就會過來。”


    看上去這麽內向、老實的人,應該不會這麽做的吧……


    安曦兒想,也許,有其他人看見了這一幕。


    唉……會是誰呢?是不是丹妮雅?


    淳、突然她想起了淳要是他在這兒就好了。


    他可以安慰開導她一下,而且,看到他,她會覺得心裏好受的多。


    想到這兒,她掏出手機——這是他昨晚悄悄送給她的,說是有這邊的手機卡。


    不看不知道,原來、手機上已經有好幾條淳的未接短信。


    她急忙打開——


    白天幹活太忘我了,竟沒聽見短信聲。


    “你在家怎麽樣?有沒有受到什麽刁難?”


    “你在做什麽?”


    “今天父親讓我去做點事,現在一直迴不去。”


    ……


    “有什麽問題解決不了的,告訴我。”


    “我晚上迴去。”


    她想了想,給他撥迴去電話——


    淳正在總部辦公室和意大利黑手黨裏奧家族的繼承人裏奧。馬裏諾麵對麵。


    聽見手機響,拿起來一看——


    立即皺眉起身,“我去接個電話。”


    說完,便向一邊走去。


    馬裏諾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堅毅俊偉的輪廓,極其深邃的藍灰色眸子、眸光略一沉,他在他麵前還是這樣子。敢在他麵前這麽沒禮貌的,他是第一個,他絕對相信也是最後一個。


    他記得,似乎從他認識淳起,對方就不太喜歡他。


    亞曆山大對自己的偏愛、比對淳要強很多——他知道那其中有他母親的緣故、當然也有一些其他原因。


    這時,淳嘴裏一句極其平常的話落入耳中——


    “然然,你要小心點。”


    然然?他端著咖啡的手一頓,唇角勾了下,深沉醇厚的男性魅力不經意間、全然彰顯而出。


    是哪個女人吧


    他心底不免劃過一絲好奇:哪個女人能讓淳這麽淡漠優雅到近乎不解風情的人如此上心。他這人對所有女人不都是一樣的隻有禮貌、客氣嗎。但這念頭隻閃了一瞬,他便不甚在意地抬起手中咖啡杯、啜了口,色調極深的雙眸沉暗暗地望向前方。


    若能將範思哲吞並到自己的勢力範圍,這對裏奧家族來說,無疑又是一種巨大的推動。


    ……


    安曦兒呆呆地放下手機,心底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照淳的說法,昨晚他進自己房間時,隻有那老女傭一人看見。


    也就是說、她的貼身女傭伊麗莎白是最大的嫌疑。


    如果看上去那麽老實、樸實的人都會做出這樣事情的話……她心中一寒,忍不住握緊了手機。那這所豪宅裏的其他人……她真是不敢再去想象。


    聽到門口有動靜,她手一滑,慌亂地按下短信箱裏的“全部刪除”。


    吱隨著輕輕的開門聲響起,趕緊把手機背到身後,一臉緊張地盯著來人。


    雖然對那些淳的關懷很不舍得刪除,但為了防止意外,她還是不得不這麽做了。


    進屋找她都被人打了報告,萬一這短信被人看見又被告到亞曆山大那兒呢?她不得不防。已經丟了5分,她不能再失分了。


    伊麗莎白彎著腰,端著一個盆子進來了。


    “小姐,您的泡腳水。”


    “嗯嗯”安曦兒點點頭,看著她將盆子端到床前,倒水……


    隨即沿著床沿坐下,將腳泡入水中。


    隨著老女傭離去,她的思緒也漸飄漸遠……


    伊麗莎白她,可能是丹妮雅的眼線嗎?


    ……


    清晨,安曦兒很早就起來,再也睡不著。


    這次,她比昨日起得更早,來到樓下客廳——


    仆人們各自忙碌著。


    一個年長的女傭,正指著一個正跪在地上擦地板的少女破口怒罵:“磨蹭什麽?!老爺一會兒就下來,要是他看見這麽多玻璃還這麽髒,要我掰斷你這懶鬼不中用的指頭嗎?!”


    那小女仆跪在地上雙手不斷飛快地擦著地板,邊快速道,“阿姨你不要告我,我幫媽媽擦完地板就去擦玻璃,媽媽她生病了……”


    她旁邊站著個臉色發灰的女傭,有氣無力地說著,“瓊斯,去幹你的那份兒吧,媽這邊自己來做。”眼見氣虛地站都站不穩了。


    那個叫瓊斯的少女,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了。


    眼見那少女的母親蹲下身要去擦地板,安曦兒趕緊拉住她,“阿姨,您別幹了。我去幫瓊斯擦玻璃去。”


    少女抬起頭,噙了淚花的棕色大眼睛感激地望著安曦兒,“謝謝你,姐姐。”安曦兒這才發現,她正是下飛機那天扶丹妮雅走路時不時偷瞧自己的女孩。


    那罵人的女仆見有人幫忙,罵咧咧了幾句也就走了。


    安曦兒站在窗台上擦起玻璃來,該擦下緣時,她下了窗台,站到窗邊。


    正準備動手,客廳內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


    驀然轉頭,一道剛下樓梯的俊雅身影不經意間落入她視線。


    她拿著抹布的手一頓,就那麽看著淳。


    昨天一天都沒見他,來到意大利後,他似乎比以前沉穩了。著裝也與在c國時大不相同。從打開的窗戶落入的冬日清冷晨曦落在他精致尊貴的臉上、穿著極深的灰黑格紋毛衣的肩上,那極顯成熟的菱形條紋、似乎都柔和了一些,深黑、深灰色在那光線中散發出沉穩而瑰麗的氣場……


    淳望著她的視線也是一愣,清冷眼眸內繼而浮起柔情,柔情交織著眸底別樣情緒、反複浮現,深邃迷人……


    “少爺,您的外衣”


    男傭的一句話,淳和安曦兒都從彼此的凝視中脫離出來。


    安曦兒這才發現,自己竟還保持半扭著身的別扭姿勢。


    那按在玻璃上的手立即上下揮動,帶動著手中的抹布擦起玻璃來。


    那一聲提醒後,淳也迅速收迴視線,往外邁去。隻在走到門口時不動聲色地瞥安曦兒一眼……頭也不迴地走出去。


    雖然隻是清晨匆匆的一瞥,安曦兒的心情也好了許多,整個人都飛揚起來,帶動地擦玻璃擦得更帶勁兒了。


    隻是這一景象,已經落在了不少仆人眼中。


    那棕眼少女湊到安曦兒跟前,輕聲道,“姐姐,你剛才看什麽呢?”


    安曦兒側眸,瞧見她淘氣地笑笑,繼而捂住嘴巴,一臉促狹的樣子,有點羞惱地問,“你活兒都幹完了?”。


    “嗯嗯。”瓊斯點點頭,恢複一臉正色,認真地看著安曦兒,“謝謝你,姐姐。”


    “你母親呢?”


    “已經送到傭人宿舍休息了。”瓊斯說著,搖搖手中抹布,和安曦兒並排擦起玻璃來。


    安曦兒點點頭,淡淡笑了,“這就好。”


    兩人邊幹活邊說笑,很快從最中間的玻璃擦到最西頭。


    瓊斯道,“我去打盆水”便跑開了。


    一會兒,客廳裏響起道尖銳的女聲。


    那難聽的語調,讓安曦兒忍不住蹙眉,朝聲源處望去——


    她的老女傭伊麗莎白正站在樓梯下,垂著頭似乎正對趾高氣揚攔在麵前的綠眼艾瑪的責罵逆來順受。


    “對不起,我隻是猜測而已。。”


    “猜測?就憑你這沒地位的下賤女傭也有權去猜測?”尖苛嘲諷的語調。


    安曦兒走到她們跟前,艾瑪命令伊麗莎白,“把你的手打開!”


    伊麗莎白乖乖伸出手,一條飽滿圓潤的珍珠項鏈,那光潤的色澤在她蒼老粗糙的手裏,愈發襯得高貴動人。


    “瞧瞧、瞧瞧!”艾瑪抓起伊麗莎白的手,“你們都瞧瞧!這麽尊貴的項鏈當然是我家丹妮雅小姐才有的!就你這麽個下賤老女傭,還敢胡亂猜測項鏈的主人!”


    安曦兒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打抱不平地開口,“你憑什麽這麽說她?”


    “都是傭人,你說她下賤,難道你有比她高貴到哪裏去?”


    “你!”艾瑪抬眸,對上安曦兒認真指責的澈淨水眸,忽爾一緩,笑道,“哼還以為是誰呢?也難怪,下賤主子配下賤奴隸。也就在她麵前,你才算是半個小姐,難怪你護著她!”說著不屑地撇開頭去。


    安曦兒盯著她,“你不也是奴隸嗎?有什麽資本在這兒說三道四。”


    “我不一樣”艾瑪瞟安曦兒眼,驕傲道,“我是丹妮雅小姐身邊的人,自然不像她、”瞟眼低著頭的伊麗莎白,一把抓過對方手中項鏈,撇撇嘴昂頭挺胸地上了樓梯。


    安曦兒咬唇恨恨地看著她,冷聲道,“高貴不高貴,不是看地位。你們小姐那種心腸,才最是惡毒。”


    她是真的恨,恨艾瑪更恨丹妮雅,語氣難免重了點。


    說完,恨其不爭地看一眼伊麗莎白。這人,受了欺負就這麽一聲不吭的嗎?這樣的人,也能向亞曆山大打小報告?!


    越想越氣,伊麗莎白感覺到她的怒意,略微抖了下,道,“小姐,我隻是猜測那項鏈可能會是你拉下的……想來問問你……”


    也罷,聽了這句話,安曦兒心頭怒氣消下一些。


    畢竟,她也是為自己著想。


    “姐姐,我迴來了”瓊斯端著一盆水匆匆趕下樓梯,來到安曦兒麵前。


    上到樓梯拐彎處的艾瑪停下來,側頭,棕綠的眸冷冷地朝了瓊斯一眼,瓊斯打個寒顫,強迫自己望向安曦兒。


    待艾瑪走後,瓊斯才鬆口氣,道,“嚇死我了剛才在樓梯上碰見艾瑪,她似乎臉色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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