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王氏陰狠善妒,藐視天家,謀害皇嗣,剝奪封號,打入冷宮,欽此!”


    賢妃剛得知孩子和身邊得力的大宮女都死了,再次被打入冷宮,整個人變得有些瘋癲,不可置信地搶過太監手裏的聖旨,看過之後放到燭火之上。


    火舌舔舐著黃色的布帛,映出她臉上恐怖的神情,太監覺得晦氣,道:“罪人王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如此藐視陛下,公然燒毀聖旨,這可是罪加一等!”


    “哈哈哈......”王氏站起身,拎著帶火星子的聖旨甩,“淳妃!是淳妃陷害我,她害了我的孩子,她不得好死!”


    太監臉上露出鄙夷的神情:“淳妃娘娘腹中的龍嗣才是被你給害死了,不找你要命已經是皇上和淳妃娘娘開恩了!”


    王氏聽到太監口罩某個詞,不知眼前出現什麽,直直往後退,縮到床邊,抓著被角,哆哆嗦嗦道:“不要,不是我害的你,是皇後,對,是皇後害得你......不是我,不是我!”


    太監讓身後的幾個小太監架起王氏,“將罪人王氏帶到冷宮關押,這毓秀宮可不是你該留的地方。”


    王氏身上隻穿著單薄的裏衣,頭還沒來得及梳,亂做一團,再沒之前的風光無限。


    .......


    宮裏的消息早已傳到丞相府,丞相夫人在書房裏晃來晃去,嘴裏一直念叨著:“你說咱們女兒怎麽辦?她什麽都不會,就在冷宮待一輩子。”


    王丞相被她晃得頭暈,直接將茶盞拍在桌子上,嗬斥她:“不要再轉了!事到如今,隻有一個法子了——”


    丞相夫人以為他想到救女兒的法子了,麵露驚喜:“什麽法子?”


    “我現在就向皇上請罪,自請離京。”王丞相麵色沉沉,立馬提筆在紙上書寫。


    丞相夫人臉上笑容僵住:“那女兒呢?”


    王丞相冷冷道:“我哪知道她有這麽大的膽子,膽敢謀害皇嗣!她一直這麽蠢,我才找來這麽個婢女跟著她,結果就這麽死了!”


    “這明擺著就是有人算計王家啊!”丞相夫人囂張慣了,不明白為何這一次丈夫就要退縮。


    “你以為我不知道!”王丞相麵色陰狠,“放心,女兒隻要給她些錢,就會有人幫忙照應。我們一定會再次迴京。”


    丞相夫人依舊擔心孩子,更何況她的女兒也沒了孩子,為何皇上隻懲罰她的女兒,還是剝奪封號這麽嚴重的事,就連上一次王丞相被汙蔑和胡人勾結,也沒有出現這麽嚴重的事。


    而那個傷害女兒的淳妃居然還能在皇帝身邊好好養傷,據說還受了不少賞賜,估計就是安撫薑家的把戲,等王家再次迴京,薑家,也就活不久了。


    昨夜悶熱,今日飄起了小雨,丞相府的小廝見廊簷下立著一打傘的翩翩公子,認出他就是主人家的一個學生,不過為何會出現在府邸後門。


    看門的小廝上前去問好,李庭言遞出一個信封,朝他微笑:“老師要見我。”


    “大人這邊來。”


    ......


    錦繡宮。


    粉桃扶著薑南溪起身,一旁的雁歸替她整理身後的枕頭,低聲道:“丞相被革職了,據說是告老還鄉,誰不知道他隻是脫了一身沾屎的衣服。”


    粉桃手裏還拿著勺子,吹涼裏麵的粥,聽著雁歸的比喻,喂也不是,不喂也不是,嗔怪道:“你就不能換個比喻嗎?咱們主還要吃飯呢。”


    雁歸似乎也意識到此情此景不太恰當,沉默了幾秒。


    薑南溪倒是不在意,就著勺子喝了一口,看向雁歸:“他想要離京,然後鑲個金邊再迴來,也得看上麵那位願不願意,你且看著。”


    雁歸沉思片刻,又道:“新上任的那位似乎和五皇子私交尤甚,且是皇帝跟前的紅人,跟著伺候了好久。”


    薑南溪知道雁歸的意思,無非就是覺得皇帝在給五皇子鋪路,可是薑南溪覺得,這李庭言是皇帝的人還是五皇子的人還難以考量。


    她問雁歸:“你是如何得知李庭言是五皇子的人?”


    雁歸湊近她,耳語幾句,薑南溪仍抱有懷疑,雁歸又道:“說不定,也有許多人有主這般疑慮,上頭那位也抓心癢呢,但如若不信,又為何會給他丞相之位?”


    薑南溪不做絕對的猜測,轉了話題:“今日丞相一家離京,獨獨留王氏在宮中,這可不好過。還有那三公主,又癡又傻,那位居然也放心她單獨開府。”


    聽到王氏,雁歸還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是已經被剝奪封號的賢妃,雁歸在脖子上劃了一下,“主,要不要......”


    薑南溪猛然閉眼又睜開,按下雁歸的手:“沒了王家的庇佑,那個身懷奇技的宮女也死了,也活不久了。”


    “她害得主這般虛弱,該死。”粉桃拿來手帕,幫薑南溪擦嘴,一邊憤恨道。


    “慎言。”


    粉桃立馬閉上嘴,薑南溪知道她有分寸,此時隻是過過嘴癮。


    兩人又伺候著薑南溪睡下。虧空的血氣好幾個月都養不迴來,薑南溪時常困覺,皇帝偶爾來看看,她也是在休息,也沒有過多打擾。


    ......


    下午,王家的家當收拾完整,一整個大家子,所有人的行李隻堆在一輛馬車之中,看上去十分樸素,完全想象不出這是當朝丞相的所有家當。


    外人不知其中緣由,隻知道王丞相主動辭官,告老還鄉,看到一家子人如此樸素,更是連連稱讚。


    殊不知,這隻是為了趕路做準備。


    馬車行至郊外,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丞相夫人坐在馬車中,看著麵前幽黃跳動的火花,心莫名不寧,她抓住王丞相的袖子,捂著心口:“我這心一直不寧靜,是不是女兒在宮裏出事了?”


    王丞相拂開她的手,有些不耐煩:“不會,我已經托人捎了銀子進宮,夠她活一陣子了,等度過這段時間,我們再迴來。”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丞相夫人連連說了幾句,撩起馬車簾子看向外麵的夜色,似乎聽到灌木的沙沙聲。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出事之後一直疑神疑鬼,閉上眼睛默念心經。


    馬車行駛了一會兒,突然顛簸了一下,發出巨大的聲響,似乎腳下某個部位斷裂。


    王丞相握緊拳頭,睜眼看向四周,馬夫掀起簾子,告罪:“老爺夫人,車軲轆壓到一個大石子,馬車出了點問題。”


    一邊說著,馬夫拿著火把下車查看,“奇怪,之前一直走這條道,也沒見著有這麽大的石頭擋路中間啊......”


    王丞相覺察出一點不對勁,猛地拉住丞相夫人:“不好,下車。”


    丞相夫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拉扯下了馬車,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灌木叢中突然出現數個黑衣人,手舉弓箭,大量箭矢朝王丞相麵門而來。


    蹲在地上的馬當場被射成了篩子,馬受驚,往前跑去,反倒將躲藏在馬車後邊的王丞相和丞相夫人暴露出來,丞相府的家丁不停揮開箭矢,不免被射中。


    王丞相麵色鐵青,大聲道:“倘若王某得罪過勇士,為何不當麵對峙,或許王某身上有值得交換的東西!”


    箭矢非但沒有停下,反而更密集了,擋在王丞相身後的一個家丁被射殺,無意間他看到箭矢上的一個標誌。


    ——金吾衛。


    王丞相不知哪一步出錯了,明明他已經留足了後手,李庭言是他的學生,接任了他的位置,取得了聖上的信任,原曾想當初胡人牽涉一案已經洗清了嫌疑,經由他的女兒懷孕複寵,他也官複原職,誰知竟是穩住他最後一手。


    黑衣人悉數將他們圍了起來,幾個家丁早已嚇得求饒。丞相被兩個黑衣人壓製在地上,片刻後,人群散開,走出兩個青年男子,一人就是當今金吾衛統領,另一人包裹嚴實,和周圍黑衣人一般裝束,眼中閃爍著大仇得報的快意和凜然。


    為首的黑衣人劍指他的脖頸,聲音嘶啞難聽:“王通,你也有今日。”


    王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哈哈大笑,眼中含淚:“我為陛下鞠躬盡瘁,任勞任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陛下竟趕盡殺絕至此!”


    “一代帝王,心思狹隘,疑神疑鬼,和尋常農夫有何不同?他手中的醃臢事還少嗎,樁樁件件哪件不是我為他擔下的罵名!?他算計至此,我詛咒他父子反目,一輩子都坐不穩那個位置!!”


    臨死之人掙紮的話語,褚望已經聽得不耐煩了,冷聲道:“少廢話,動手!”


    裴寂擋住他的劍,看了褚望一眼:“褚將軍,別著急,我還有話要問。”


    褚望掰開王丞相的下頜,喂了一顆毒藥下去,催促他:“你還有半炷香的時間。”


    裴寂很想說他冷血無情,和淩肆一樣,但也無可奈何,該死的人可不能放跑了。


    他扯下麵罩,居高臨下望著王通,聲音詭譎如鬼魅:“丞相,還記得我嗎?”


    王通剛咽下毒藥,成敗已成定局,死死地盯著他,直到看到裴寂那雙眼睛,仿佛看到什麽十分可怖的東西,麵色驚疑不定。


    “我認得你,你是裴家的人,當時裴家人明明已經全都斬殺了!”


    裴寂笑了一下,“難為丞相還記得裴某,當年我因為生病發燒,大夫斷定救不迴來了,讓我去莊子上養病,沒想到躲過一劫,才得以向你索命。”


    王通看著他這張臉,突然笑了出來,比剛剛更加癲狂,一張布滿肥肉的臉上都是嘲諷:“那你可要去我書房上好好找找,那裏絕對有你想要的東西,你們所忠的君王實際上就是一個拿無辜臣子開刀的小人,敗類!”


    “裴家當時可真無辜啊,被派去賑災,反倒被咬一口貪汙,真正貪汙的卻另有其人,他現在還在高位上看著,你可得當心了!裴家敗.....咳咳——敗就敗在沒有在皇子時期就支持秦文,所以算不得他的人!”


    裴寂聽得青筋直跳,渾身泛冷,他知道曾經的事情和龍椅上那位脫不開關係,可就是因為中立,就將裴家上下幾十人滅口!


    那人還能安穩坐在皇位上,他怎能不恨!


    看著麵前口吐黑血,麵色青白的仇人,裴寂麵無表情捅了一刀,削掉了他的腦袋,然後拎在手上,迴頭對滿臉嫌棄的褚望道:“我打算帶著他的頭顱去祭祖。”


    褚望阻止了他,“不可,陛下要看到,你太過紮眼,迴到五皇子身邊去!”


    兩人現在還結盟呢,裴寂不能毀約,將沾滿血的頭顱扔到他懷裏,“褚將軍拿好!”


    成功看到褚望又黑又冷的臉,裴寂得逞般笑:“用好記得給我,讓它做裴家冤魂的下酒菜!”


    褚望將頭拋給身後的屬下,冷氣仿佛要化作實質,“你想死我可以送你下去見閻王。”


    裴寂撂下一句話,轉身消失在林子中,也成功讓褚望下定了殺他的決心。聽到裴寂的話,其餘金吾衛恨不得離統領遠一些,這人什麽毛病,嗎,每一句話都踩在統領的雷點上。


    ——“我可舍不得死,正準備對侯爺以身相許。”


    .......


    養心殿。


    李庭言雖然已經位極人臣,但這位皇帝依舊喜歡他侍筆左右,很多奏折都是他聽著皇帝的話批下的。


    “啪!”


    皇帝將一本奏章摔在案桌上,“看看,這些人寫的是什麽,永川侯在南方賑災,如今仍有參他的奏章。朕看這些人就是在京城過得太舒心了!”


    李庭言看皇帝發怒真像那麽一迴事,如果他不知道兩人暗自敵對,或許真的會相信。


    他起身撿起滑落在地的奏章,打開看了幾眼,確實十分不像話,暗中記下官員的名字,留作之後用,勸慰帝王:“或許是這些官員對於永川侯的成見太深了,畢竟他們做官的日子,還沒有侯爺玩樂的日子久。”


    “李卿是何意?”帝王冷下臉,“你也覺得朕這義弟頑劣不堪?”


    “永川侯是真性情,且不說賑災是為君為民的好事,就這些官員的話,不全是事實,多是看不慣主觀發泄罷了,陛下還是不要為這些人置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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