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麵色緩和下來,似乎真的是十分厭惡那些背後彈劾淩肆的人。


    李庭言看破不說破,默默收拾桌上的奏折,提醒帝王太過乏累可以先行休息,一些分出的奏折他可以先行處理。


    帝王親昵得拍了拍他的肩,笑嗬嗬道:“愛卿能力出眾,朕信得過!”


    李庭言麵露驚異,眼中有些受寵若驚,“願為陛下分憂。”


    一聲悶雷劃破夜空,殿裏的燈被吹滅一些,太監宮女悉數下跪,先是告罪,然後又去點燃。


    福貴匆匆忙忙走入殿中,湊在皇帝身邊說了什麽,李庭言識趣低頭,將注意力集中在麵前之乎者也上。


    皇帝看向福貴,福貴微微頷首,“褚將軍求見。”


    從始至終李庭言隻聽到這樣一句話,福貴垂下頭之前還看了他一眼,皇帝讓人通傳進來,似乎並不著急李庭言的去留。李庭言從中讀出些什麽,對皇上道:“陛下,武將之事臣知之甚少,臣就先退下了。”


    說罷,行了一禮,起身欲離開。


    皇帝製止了他,“愛卿沒見過,這本就是個見識的好時機。留下吧。”


    皇帝隨即帶著他去了偏殿,那裏沒有點燈,雷點劈閃而下,照亮了殿中人身影。來人身穿甲胄,一身血腥氣,李庭言腳步頓住,目光看向對方手上一個黑色的包裹,底部似乎粘稠地滴著什麽東西。


    是血。


    李庭言看到褚望對皇帝行禮,和他對視一眼問好,然後將黑色包袱放在地上拆開。


    又是一道閃電,直直照在地麵上,黑漆漆一團頭發包裹著一張臉,李庭言摔到在地,目光驚懼,卻將細節看得清清楚楚。


    地上那人分明就是王丞相。


    他早知道這樣的結果,但沒想到皇帝這麽重口味,非要帶到大殿中欣賞,自己欣賞也就算了,還要帶上他。


    褚望抱拳,麵無表情宣布了王丞相的死訊。


    皇帝捂住口鼻,褚望用刀挑開遮掩的頭發,露出下麵那張慘敗的臉,帝王露出滿意的笑容。


    “有愛卿替朕排憂,朕甚是欣慰。”


    褚望依舊冷著一張臉,這麽多年對於皇帝的專有話術耳朵早就聽起了繭子,但還是得迴應,不然皇帝薄弱的自尊心會受不住,然後便是無止境的懷疑。


    “是微臣內在職責。”


    皇帝微微頷首,宣布了王丞相的死因:“王丞相告老還鄉,一家在途中不幸遭遇劫匪,搶奪財物之後被誤殺,朕甚心痛,特賜王氏餘族財帛以安撫。”


    在場幾人都覺得諷刺,所謂的安撫,不過是封口,王丞相對於王氏一族的分支格外不看好。平日裏隻是給一些蠅頭小利,默許他們打著丞相的名號處事,但隻要涉及實際利益,王丞相就會立即舍棄他們。所以他們之間的利益牽絆和情感沒有那麽深。


    這件事是帝王下令,王家人收了好處,自然會閉嘴。但至於之後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帝王是如何想的。


    帝王看完王丞相的死狀,突然沒了興趣,麵露疲憊,揉了揉頭眉心,揮揮手讓兩人都下去。


    福貴趕緊來扶他:“陛下。”


    皇帝閉了一下眼睛又睜開,感覺眼前有些花:“最近怎麽了,老是容易疲憊,終歸是老了......”


    ——


    淩肆和溫向沂在寨子裏安穩生活了兩日,愣是沒讓人看出一點破綻,淩肆的生活習性和之前山匪頭子十分相似,日常和那些寨子裏的人打聽消息,基本將寨子摸了個遍。


    溫向沂方向感很強,經由淩肆帶著人走了一圈,就能將地方完全認熟,迴到屋子裏立馬將圖紙劃了出來。


    山匪頭子之前就是一個草莽,根本不識字,也就沒有書房一說,紙筆還是淩肆對外宣稱對溫向沂的獨寵,“迫不得已”從搶來的東西裏找出來的。


    這些山匪對溫向沂也是越來越尊敬,不過看他的眼神很像迷惑君王的妖妃一般。


    “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淩肆杵在桌角看他專心致誌畫圖。


    溫向沂畫的不是平麵圖,而是細致到每一棟建築的輪廓都畫出,無論對寨子熟不熟悉,都能一眼認出,筆法熟練,速度也不慢。


    溫向沂輕飄飄瞥了他一眼:“君子六藝,老大也沒學嗎?”


    帶著調侃的話落到淩肆耳中,他也用同樣的方式迴應:“草莽出身,大字不識,哪裏懂得什麽君子六藝?”


    沉默幾秒,溫向沂又說:“就像我也不知道你還有後手一樣。”


    “我有封地不是人盡皆知的嗎?”淩肆毫不心虛。


    “嗯,是我不如老大有謀略。”


    “不敢當,”這樣的話再進行下去就有些危險了,淩肆強行轉了話題,“還記得之前看守官兵的那個中年男人嗎?”


    溫向沂大致迴憶了一下,“記得。提他做什麽?”


    “新婚之夜在門外伺候的另一個老婦人,是他娘,那人原本隻是山裏的獵戶,能夠以此為生,山下的村民落草為寇,逼他降服,就將他母親擄來了。”


    “你想要我收買他?”溫向沂落筆的手一頓,微微偏頭看他。


    “明日我帶一些人出寨子,到時候會有一批人接應你,能說服他最好,說服不了就動用武力。”


    淩肆將一個青色玉牌放在他手心,玉質溫潤,乍一看沒什麽特別之處,對著燭火的時候能夠看到裏麵綻開的花,設計十分巧妙。


    淩肆:“到時候你去後山,就帶著這塊玉佩。”


    “倘若我武力不及那人呢?”畢竟是獵戶,人高馬大,他雖然練過,但實戰經驗太少,心裏也沒有準頭。


    “誰說要你動武了?談不攏逃跑的本事還是有的吧?”淩肆挑眉。


    溫向沂垂下眼,將玉牌塞進胸口衣襟,“這是自然。”


    一刻鍾過後,溫向沂的地圖徹底畫好了,展示給身旁人看,“需要我拓印一份嗎?”


    “溫大人妙筆,淩某一下子就記住了。”


    溫向沂麵無表情,折起,被淩肆擋住:“開玩笑的,小溫大人,我知道,和你接應的那批人不知道啊。”


    淩肆屈起手指,從溫向沂手中輕巧抽出,“此次行動,還要多虧溫大人支持。”


    “合作愉快。”


    溫向沂被他叫的耳熱,又重新搶了迴來,“......得了吧。”


    夜深了,來到每日必備的環節。為了讓山匪相信兩人的關係,他們每天晚上都要斷斷續續搖一個小時的床,然後每日溫向沂再裝出十分虛弱的模樣。


    ......


    “寨主,我們得到消息,今日又有一隊商隊途經徐州。咱們......”放哨的人僅傳話就已經讓淩肆手下幾人興致勃勃。


    有人問那個得知消息的人:“靠譜嗎?是去哪的商隊?”


    “好像說是去梁州做生意的,這些商戶囤了很多米,就等著這一刻。”


    幾人哈哈大笑:“劫的就是這些沒良心的商戶,囤積居奇,自己倒是賺的盆滿缽滿。”


    淩肆聽到這樣的話,拍了一下桌子,聲響喚迴這些人的注意力。他道:“還等什麽,現在就出發!”


    “好!”


    “老大英明!”


    .......


    臨走的時候,淩肆想起什麽,囑咐門前伺候的老嫗:“我夫人正在屋內休息,昨夜太累了,就不要叫他了。”


    老嫗連聲應是,暗道山匪頭子是個畜生,把人家清白的官家公子都玷汙了,還裝出這番令人作嘔的模樣。


    淩肆帶著人剛走不久,溫向沂就從房內出來了,正好看到嘀嘀咕咕的老婦人:“阿婆,我有些餓了,你去替我找些吃食來可以嗎?”


    “誒好,”老婦人應聲,走出幾步,又折返迴來,拉住溫向沂的手,低聲道:“孩子,今天大部分人都被那人帶出去了,你要走還是快走吧。”


    溫向沂笑了笑,“多謝阿婆,您不用擔心,我是自願留下的,因為我的同伴也在這裏。”


    老婦人以為他被山匪頭子洗腦了,還提到之前被虐殺的人,“孩子,你還看不清那人的作風嗎?跟著他,遲早要......那麽俊俏的孩子都讓他給糟蹋了.......”


    溫向沂想起披著淩肆皮的山匪頭子,眼中冷光更甚,“阿婆,你想見你兒子嗎?”


    老婦人愣住了,隨後就被溫向沂帶到了關押官兵的牢房,那人站在陰涼處,正朝四周看著什麽,目光一下子定格在老婦人身上。


    “娘。”中年男人上下打量老婦人,然後用警惕的目光看著溫向沂。


    “你真的有辦法讓我和我娘平安離開?”


    老婦人顯然不相信,甚至有些害怕,溫向沂自己都還是一個被控製的人,“兒啊,你可別做出冒險的事,娘隻要你好好活著。”


    “兩位放心,既然你們不相信,可以先找一個地方躲藏起來,等到我叫你們再出來。”


    中年男人濃眉橫豎,鋥亮的大刀在石頭上磕了一下,“我暫且相信你一次。”


    然後中年男人將鑰匙遞給溫向沂,帶著老婦人轉身離開。


    溫向沂打開牢房門走了進去。


    中年男人帶著母親走了一會兒,在路上看到巡邏的幾個人,他們指著中年男人,顯然是認得他:“你不是在看守牢房嗎?在這裏做什麽?”


    “老大換了人看,我老娘今日犯了癡症,腿腳走不開,我帶出來走走。”


    為首的人雖然懷疑,但也沒有多說什麽,仔細打量了一下老人的神態放兩人離開了。


    中年男人迴頭看他們的方向是朝著牢房去的,心下一沉,他已經留足了時間,能不能逃出來就靠他們自己了。


    ......


    溫向沂將鑰匙拆開,分了下去,官兵紛紛打開門出來,大夥兒精神頭還不錯,神情有些迷茫。


    “溫大人,這是怎麽迴事?”


    溫向沂掃視全場,確保聲音大家都能聽見:“援軍要來了,賑災的物資在另一側,走過兩個道,我現在要你們去守住那些糧草,那裏有山匪把守,將他們都殺了,我很快就會帶人來。”


    估摸著淩肆所說的時間,溫向沂朝後山走去,不多幾刻,溫向沂就聽見了林間沙沙的響聲,高台上的幾個山匪相繼被射殺,一群身穿黑衣的人從圍牆翻了進來,不過幾秒,就站在溫向沂麵前。


    “您就是溫公子?”為首的蒙麵人抱拳。


    溫向沂手心沁汗,還以為要周旋一下子,“是我。”


    蒙麵人問:“溫公子需要多少人?”


    “一半和我去護住糧草,一半人清洗青龍寨。”


    “明白!”


    .......


    一眾官兵出來就遇到幾個山匪,和他們拚殺起來,其餘人飛快奔向溫向沂所說的位置,到了出逃的時候,所有人的膽子都變得格外大。或許是有溫向沂那句——援兵來了,他們才能更加無後顧之憂。


    守寨子的山匪不過幾十人,悉數被蒙麵人打暈帶到廣場上。溫向沂則在清點物資,發現還有一部分糧草不在這個地方。


    溫向沂讓人潑醒昏迷的山匪,挨個詢問:“你們還有其他儲藏的地方呢?”


    山匪還很神氣,覺得這些人攻破寨子隻是一時的,等他們老大迴來了,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呸,你都是我們老大的人了,還想著胳膊肘往外拐,等老大迴來,有你好果子吃。”


    溫向沂公然被人造謠,一時間覺得那些不知情的黑衣人看他的眼神都變了,誰知道山匪口中所說的老大是淩肆啊。


    見人實在問不出什麽,溫向沂也不再強求,等到他們口中的老大迴來,他們就知道真相了。


    不多時,淩肆就帶著人迴來了,那些跟著一起去的山匪被五花大綁,精神萎靡地跟在黑衣人身後。


    而淩肆則已經解除了易容,恢複了原本的樣子,他們當中有些人見了他跟見鬼一樣,“你,你不是第一晚的時候就死了嗎?我們寨主呢?”


    淩肆搬了椅子坐下,勾起嘴角,看著幾乎崩潰的幾個山匪:“我不就是你們的寨主嗎?難道不像嗎?”


    “哦,忘了說了,他第一晚就死了,死得挺輕易的,我就給他換上我的衣服,然後讓你們埋了啊,忘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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