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清許下九炎那一枚鳳靈果,不單單是兌現之前的承諾。正如九炎自己說的:這鳳靈果乃是天下奇物,能讓萬千修道念佛之人爭得頭破血流。若隻是為了讓他罷手而相送,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既然賢弟這般慷慨,為兄也不能小氣。”九炎紅袖拂過錦盒,那錦盒迅速縮小,化作一道流光沒入他的袖中。笑著又揚手一番,現出一隻小巧的玉匣子,說:“這是我遊曆北寒之地,從萬年冰層下偶然所得,於為兄並無大用,今日便做個薄禮贈與賢弟。”


    九炎手中玉匣子輕輕一揚,飄至孝清桌前。


    “這是?”孝清謙和的接過匣子,緩緩打開,隨之飄出一道逼人的寒氣。細看,匣子裏躺著一隻通體雪白的蠶蟲,孝清不知這是何物,疑惑的往九炎看去。


    “賢弟有所不知,早些年我聽聞北地有玄陰冷火,故而去往那極北之地去尋,恰巧在那冷火火種下發現了這雪蠶。”九炎說著,從懷裏取出一隻雪白的帕子,遞給他。


    孝清接過,那帕子入手冰涼,又似水一般柔軟,握在手裏便叫人神識清醒了許多。連連誇讚一番:“真是一隻好絹帕,竟然有這般玄妙之處。”


    九炎見他果真喜歡,笑著又說:“這隻帕子便是玉兒用這雪蠶吐出的蠶絲為我織下的。此物水火不侵刀劈不斷,戴在身上可清心明神,也算是個好物件。”


    “還真是件難得之物,九炎兄慷慨,反倒讓小弟羞容了。”孝清婉和謙和的笑道,將帕子交還與九炎。既然這雪蠶是他誠心相送,那自然是要接下的,往後可以用這雪蠶的蠶絲做一件軟甲護身。


    “嗬嗬,賢弟不愧是狀元郎,言行品貌頗對我胃口,若是不介意,你我結義如何?”九炎爽朗的笑望著他,提議道。


    李孝清知道九炎本領極大,若是今日與他結拜,往後有他照拂,修行路上也能多個幫手。前後的一番交談,能見得九炎也不是性情中人,能與他結拜自然是歡喜的很。急忙起身抱拳躬身,麵露驚喜拜道:“承蒙兄台厚愛,若是不嫌棄小弟蠢笨,小弟願與兄結義金蘭。”


    九炎將他扶起,笑道:“今下能與賢弟結義,為兄心裏大為暢快。”


    二人在後院焚香請了天地,往供桌香爐朝天拜了三拜。拜罷,九炎望向孝清,放低了聲音,與他坦明了身份:“我原名洛塵,九炎隻是我的道號,倘若哪天尋我,可別連我的姓名都叫不來。”


    “小弟全名李孝清,京城人士。”孝清急忙迴到。


    “孝清,往後你在人前切不可喚我本名,叫我的道號即可,免得惹來禍端。”九炎鳳眸往下瞟了一眼,歎一聲,囑咐道。


    孝清不知道緣由,但他並不是個蠢人,既然九炎這麽說,必然有他的苦衷。也不再這個話頭上多留,痛快的應下他的囑咐。


    而後兩人結伴到房中叫來兩壇酒痛飲了一番,孝清酒量不濟,半壇子下去就趴在桌上昏睡了過去。九炎離家多日,心裏多少念著孫明玉,將他送迴衙門交予殷飛後便離去了。


    公孫雪兒一整天為了霜兒的事到處搜尋一些天材地寶,忙的焦頭爛額,眼下正在屋子裏搗藥。剛過了申時,聽得外頭傳來一番醉酒的糊話,定了定神開門望去。不遠處瞧見殷飛攙著李孝清從前堂往臥房走去,李孝清喝的爛醉如泥,嘴裏哼哼唧唧的講著糊話。


    “我來吧。”公孫雪兒看他那般模樣,心裏是又氣又疼,連忙走上前從殷飛手中將他接過。可孝清到底是七尺男兒,體重遠比她想的要重得多,雪兒一個不留意,差點跌倒,幸得殷飛在旁急忙扶了一下。


    苦著小臉,硬把孝清拖進房中,翻到在床上,氣喘籲籲的嬌聲罵了一句:“重的像一頭死豬。”伸手把他的鞋襪從腳上拔下來,捏著鼻子扔到一邊,命侍女拿去洗了。


    喚殷飛端來一盆溫水,雪兒揉一條白巾在溫水裏浸濕,擰幹,給他細細的擦了臉。隔著一尺便被他嘴裏唿出的酒氣熏得直皺眉頭,可她還是忍著。


    孝清不一會兒便唿唿的睡著了,嘴裏忽然輕聲喚一句:“燕淑……。”這話偏偏被雪兒聽在了耳朵裏,氣的她小臉一陣青一陣白,狠狠的將手裏的白巾扔進盆裏,委屈的一屁股坐到床邊。自己心裏緊著他,他倒好,嘴裏念著那個狐狸精。


    雪兒氣了一會兒,抹了一把眼淚,忽然又聽得孝清胡亂的喚了一句:“雪兒……雪兒,你是不是就是小雪變得?我好喜歡……。”話說著說著聲音弱了下去。


    公孫雪兒幽怨的瞥了他一眼,對他最後說的那句“我好喜歡”聽得格外清楚,連忙嘟著小嘴附到他耳邊問:“你好喜歡什麽?”


    “我,我好喜歡,我好喜歡你鬼靈精怪的淘氣樣,雪兒,小雪。”


    “哼,你這個花心大蘿卜,到底喜歡誰?”


    女人對自己在心愛的男人心中占得分量尤為看重,雪兒趁他酒醉之際問他,便是要探他心裏真正想的話。


    可偏偏孝清說完方才那句話後,便倒頭睡死了過去,任雪兒怎麽晃悠都不再講一個字。


    雪兒終究還是不忍心擾他,方才得了他那句話,心裏已經很知足了,至少這麽多年沒有錯念著他。為他蓋好被子,趴在床邊打算小憩了一會兒,可能今天是真的累到了,居然趴在床邊很快睡著了。


    陳鋒在密室裏閉關修煉,這段時間,他突然發現泥丸宮內的邪物有了動靜。透過晶壁隔著乳白色的光膜能看到裏麵很紅色的魔氣滾動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漠然的望著他的元神,一會兒又搖身一變化作一隻黑氣纏繞的血色鳳凰,惡狠狠的往光幕上撞了上去,撞得光幕微微震顫。


    “你休想逃出來!”陳鋒閉目,元神站在泥丸宮內望著魔煞,冷冷的喝到。隨即雙手迅速掐訣,調動體內的靈力湧入泥丸宮,隨著他法決念動,化作萬千符咒懸浮在周身之外。


    陳鋒掐訣一揮手,那些個靈力化成的符咒迅速包裹住了那顆冰藍色的晶核內的白色光幕,白色光幕驟然變實,晶核的震顫也停歇了下去。


    自從上次寒魄劍自主封印了那股魔煞,到現在已經隔了兩個月之久,懸浮在泥丸宮內的晶核從內部開始慢慢消融,在內部形成了一道白色的光幕。照這麽下去,隻怕等不到明年三月初那魔煞就會破開封印出世。


    陳鋒知道那魔物的厲害,心裏越發擔憂。到了明年三月便是天子陛下賜下的婚期,可體內的魔煞一日不處,便會讓身邊的人多一份危險。想到這裏,陳鋒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那封印之法是十天臨走時傳授給他的,可也隻能起到暫緩的作用,終究不是治本的辦法。


    眼下這一個月的時間憑借丹藥之力才修到了練氣法門的第七層,這靈力的修煉,越往下越是艱難,想要修行滿了第十三層還需好些日子。


    這魔物按十天臨走前說的,本不該這麽早就躁動的。現在看,時間起碼縮短了一倍,須得趕緊想個好法子才行。


    正犯愁,陳鋒突然想起十天臨行前的囑托:臘月十六到天師府赴會。那十天年紀輕輕便有那般雄厚的靈力,能教了他的人絕對更有通天的法力,說不定能有法子助自己渡過難關。


    陳鋒出了密室,往李玲兒的屋前走去,她屋裏的燭燈還亮著。陳鋒輕輕扣了兩聲,進了屋。李玲兒在燭前繡著白絹,見他進了屋,趕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迎上前。


    “你方才去哪兒啦?怎麽尋你不見?”李玲兒這些天同東街秀坊的王婆子學了些針線刺繡的巧技,想為他繡一隻鴛鴦汗帕。本想要他陪在一旁,卻在方才尋他不見,現在他來了,故而關懷了一句。


    陳鋒拿起她已經繡好的一隻鴛鴦細細讚賞了一番,笑道:“我自然有要忙的事。隻是你這金枝玉葉居然也學起了這個,當真讓我刮目相看呐。”


    “哼,木頭腦袋。”李玲兒沒好氣的一把奪過絹帕,白了他一眼,嬌嗔道。


    “咕咕咕……。”寂靜的夜裏,屋外傳來一陣狐狸的嚎哭聲,與唿嘯的冬風相合,聽去,甚是淒厲。


    李玲兒不識狐狸叫聲,卻也聽得淒涼,忙問:“這是什麽叫聲?”


    陳鋒也辨不清,疑惑著側耳細聽去。“咕咕咕……。”那聲音似乎離得屋子很近,難不成就在屋頂?


    想到這兒,陳鋒急忙取了劍奔出了房門,李玲兒也緊跟了出去。


    抬頭看向屋頂,果然見一隻拖著三條尾巴的白狐狸仰著頭,望著天上的圓月,淒厲的叫著。那狐狸雪白的皮毛隨風微微掃動,在它額上印著一道血色靈紋,身長六尺,三條尾巴輕輕擺動。


    白狐低下頭狐首望向院子裏的二人,身軀輕輕一躍,從屋頂落下到院中。邁著優美的步子同陳鋒走進些,鼻子往陳鋒在的方向嗅了嗅,兩隻修長的狐眼驟然變冷,齜牙咧嘴的低吼著,似乎對他有深仇大恨。


    “你是何妖孽,膽敢闖入縣令府衙?不知死活!”陳鋒眼中見這牲畜沒什麽好意,冷喝一聲,拔劍指向它。


    李玲兒膽怯的躲在他身後,自小從書上看的狐狸最多不過兩尺。眼前這狐狸居然足有六尺,尾巴伸展了連著頭豈不是得有十二尺?這般龐然大物,恐怕不是妖就是仙。


    白狐獠牙張開,口吐人言:“你可還記得和安縣外黑風嶺,在客棧裏被你殺死的紅狐?”隻聽這磁性的聲音,會叫人覺得它是一個俊美的男子。


    陳鋒略微一想,似乎確實有這麽一件事,隻是這些月裏事情實在多,故而那件事並不怎麽記得清。同樣是狐狸,想來這白狐是來尋仇的,陳鋒冷笑到:“記得。那紅狐傷天害理,殺人刨心,還欲加害我那好友。哼,我取它性命全當是在替天行道。”


    “狂妄的小子,就算是她真的該死,也輪不到你來替天行道。殺我表妹,此仇不共戴天,我今夜就是來取你性命的。”白狐語氣森冷,一口尖牙泛著寒光。兩條前爪往前一搭,前身一弓,後腿一蹬,化作一道白色的箭影朝著陳鋒激射去。


    陳鋒雙目緊鎖著它的身影,提劍往後撤了一步,靈力自丹田內運轉,手中寒魄劃過風聲,往白影斬過。劍光與白影相撞,隻聽見“叮”的一聲,傳來一陣金屬撞擊的聲音。


    白影速度極快,接連幾招下來,陳鋒占不到絲毫便宜。李玲兒退在遠處,深色緊張的望著二者,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狐狸能說人話,更有諸般法力,陳鋒與他大戰未必能頂得住。


    李玲兒害怕陳鋒受傷,也顧不得別的,邁開步子急忙往李孝清臥房跑去。


    ……


    “李孝清,李孝清,快開門,出事了,快醒醒,快開門啊……。”


    臥房內,李孝清醉意還是濃的時候,根本聽不見外頭的敲門聲。敲門聲急促,倒是把公孫雪兒吵醒了。雪兒睜開迷迷糊糊的眼睛,皺著秀眉開了門,李玲兒正麵色慌張的站在門外。


    “雪兒,李孝清在嗎?讓他快去幫幫陳鋒吧,陳鋒正被一隻白色的狐妖追殺,現在正在我那邊的院子裏打的不可開交。”李玲兒不懂勝負優劣,隻是擔憂陳鋒的安全,忙拉著雪兒就要往屋裏去尋孝清。


    公孫雪兒攔下她出了門,將臥房的門帶上,說:“孝清現在醉成了一灘爛泥尚未清醒,去了隻會礙手礙腳。現在我去幫陳鋒,你去尋殷飛來守著孝清的安全。”


    李玲兒知道公孫雪兒有一身好功夫,眼下也隻能依她說的來辦。


    內院,陳鋒臉上被一條狐尾擦中,頓時腮上浮現出一道黑青,嘴角流出一絲血跡。反觀那白狐,身上沒有半點傷痕。方才的那一番激戰,陳鋒靈力消耗極大,那三條狐尾居然堪比一般的靈器,若是被掃中一下後果不堪設想。


    白狐與陳鋒各自往後退開幾步,二者對峙著。雖然白狐占了上風,但是它卻不敢有絲毫放鬆。


    “嗬嗬,你就這點實力嗎?方才的大話都哪兒去了?”陳鋒嘴角上咧,麵色冷峻的嗤笑一聲。


    白狐三條狐尾輕輕擺動,優美至極,兩隻狐眼望著陳鋒,突然一道銀光奪目而出。陳鋒不知他的招數,一時不備,那兩道銀光瞬間沒入他眼中。


    陳鋒麵色忽然一僵,兩眼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瞳孔變得空洞。手裏的寒魄劍被他拖在地上,像一隻木偶一般一步一步的朝著白狐挪去,寒魄劍鋒擦出“嗆啷……嗆啷”的響聲。


    “桀桀……桀桀桀,你封不住我的,放我出來吧,我幫你把它殺了,如何?”陳鋒腦海中忽然想起一道雄渾陰惻惻的聲音,陳鋒迷糊中聽出了那聲音的來源。


    泥丸宮內,懸浮在上空的六棱藍晶忽然又薄了一分,那黑紅二氣在晶核中間緩緩翻滾著,化作一隻小巧的黑鳳。猩紅的眸子望著黑暗處,鳥喙張了張,那聲音徑直刺入陳鋒的靈魂深處。


    陳鋒雙眼忽然閃過一絲猩紅,又迅速歸為了空洞。


    白狐銀白色的雙眼死死的盯著他,方才它察覺到這人體內有一股邪惡的神念忽然侵入了他的腦海,若是這人的意識真的被那東西占據,恐怕自己的攝魂大法會被他破掉。


    “住手。”


    忽然,一聲清亮的嬌喊從陳鋒的腦海中爆炸開來,陳鋒步子一頓,雙目迅速恢複了清明。眼下已經走到了距離白狐三尺不到的距離,若不是剛才那陣喝聲,自己定是會葬身狐口。


    公孫雪兒身形一閃,擋在陳鋒身前,迴過頭,望向白狐,蹙眉問:“你怎麽會在這兒?”


    “是你?”白狐眼中銀白色褪去,望向突然出現的女子,眼中帶上一分訝色,冷哼一聲接著說:“此人殺了我表妹,我今日是來取她性命的。”


    “怎麽?你要幫他?”白狐謹慎的望著公孫雪兒,問她。


    公孫雪兒淡淡的看了它一眼,沉聲道:“你妹妹的死是遲早的注定的,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若是你因此事而犯了戒,與你可不是什麽好事。”


    “你在威脅我?”


    “嗬嗬,你覺得,我需要嗎?”雪兒望向他,眼中多了一絲不屑。


    突然,陳鋒身上戾氣暴漲,雙目一片血紅,竟然持著寒魄一劍朝著公孫雪兒刺來。


    公孫雪兒察覺到背後不對,急忙微微閃身避開了那一劍。


    “他體內的魔煞已經開始侵蝕他的神魂,你還要阻止我嗎?”白狐望著連連躲閃的公孫雪兒,冷冷的說道。


    “小白,你不要造殺孽,否則你下場不會比你那表妹好到哪兒去!”雪兒連連躲閃著,急聲勸道。


    白狐嗤笑一聲:“你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想著讓我收手?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處境?如果我不殺了他,你確定他不會為禍人間?到時候他造下的殺孽跟你也脫不了關係。”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情渡今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如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如幕並收藏情渡今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