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黎正豎起耳朵，身後傳來一道輕盈的足音。
迴頭，一個竹青衣裳的女子站在身前。
“大小姐，你在這裏幹什麽？”
這女子身量苗條，白淨麵皮，雖無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動人的顏色，隻是眼中滿是不喜和懷疑，讓這清秀動人的容貌褪色了幾分。
這是肖父新納的肖姨娘，單看外貌，倒與原主記憶中的肖母很有些相似。
隻是肖姨娘的目光一點也不柔弱，看著肖黎，似乎恨不得從她皮子裏將另一個靈魂挖出來。
肖黎也淡淡的：“見過姨娘。我在這裏看看，不行嗎？”
她語氣冷淡，偏偏挑不出什麽錯，肖姨娘蹙眉道：“你一個女兒家，見了庶母，為何不稱唿？”
肖黎反問：“我不是叫過姨娘了嗎？”
姨娘是妾，庶母是抬了位份的平妻。
肖黎可不傻，沒準備多給自己找個媽。
肖姨娘冷笑：“素日聽聞你囂張跋扈，今日一見，果然不錯。——怎麽，身為女兒家，每日去外麵閑逛，這就是你的教養嗎？”
肖黎原本不想和她糾纏，聽到這句，腳步卻停住了。
她側過頭：“看來，肖姨娘很有教養嘍？”
一陣風吹來，綠竹的陰影投上肖黎甜美的麵容，無端讓人背脊一陣陰寒。
肖姨娘背後每根汗毛都豎了起來：“妾身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熟讀女則女訓，當然有教養！”
肖黎笑了一聲：“這麽有教養的肖姨娘，怎麽會與人為奴婢呢？”
肖姨娘大怒：“你！！”
“我什麽我？小姐是主，媵妾是仆，姨娘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吧？”
肖黎笑得雙眼眯起，目光像夏日幽涼的湖。
“明明可以嫁給小門小戶做正妻，卻偏偏要與殘年朽骨為伍。肖姨娘，好教養呀。”
什麽女則女訓，真要學會一點做人的尊嚴也就算了，還不是嘴上仁義道德，實際上腆顏高攀。
肖姨娘氣得渾身發抖。
肖黎懶得理她，施施然邁步離開。
看著那道悠哉悠哉的背影，肖姨娘差點沒有把眼珠子瞪出來。
竹陰裏卻傳來“哧”地一聲輕笑。
肖姨娘迴頭，藍緞衣衫的人影一搖三晃地出來，手裏揉著一對核桃，臉上是隱忍不住的笑意。
肖姨娘道：“看我吃癟，冷少爺很是高興？”
冷君生笑得肩膀抽動，半晌清了清嗓子：“哪裏哪裏，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肖姨娘懶得與他鬥嘴，平靜道：“肖黎看似隨性跳脫，實則深沉有岸穀。玩火必自 焚，少爺要小心。”
冷君生猶帶笑意：“有岸穀是當然，深沉卻未必。”
要是深沉，很多事情就不會強出頭了。
肖姨娘看他一眼，沒有再多說。
又商議過別的事情，冷君生就此離開。
他去時還是特意挑了那道避人的抄手遊廊，待到那道靛藍身影徹底消失，肖姨娘走進祠堂。
祠堂中，一座座牌位安靜矗立著。
糊窗的棉紙極厚，透不進一絲光。
隻有香爐中的檀香亮著一星煙火，照在暗綠篆字上，透著一股昏暗的氣息。
肖姨娘跪下行了個禮，頭也不迴地吩咐丫鬟。
“拿燭台來。”
丫鬟臉上閃過一絲不解，“主子……”
肖姨娘不耐，“快去。”
丫鬟不敢違逆，捧來銀質燭台。
祠堂不允許見這樣大的明火，肖姨娘卻全不在意，蠟燭光傾斜著，她放倒燭台，明晃晃的火舌舔上桌圍，劈劈啪啪地燃燒起來。
丫鬟心裏一跳，“主子……”
火越少越大，及至火光蔓延到梁上懸掛的帷幔，肖姨娘才對外偏了偏頭。
“去叫人來救火。”
丫鬟緊緊捂著嘴，踉踉蹌蹌跑出佛堂。
她是肖姨娘的心腹丫鬟，不敢把主子的一舉一動透露給外人，不一會，祠堂外便傳來走水的唿聲。
肖姨娘拔下簪子，狠狠往左臂上劃去。
鮮血頓時滲出。
桌圍已經燒成一片漆黑，肖姨娘伸手擦了一把黑灰，抹到自己臉上，聽到外間雜遝的腳步聲傳來，深吸一口氣，邊喊邊跌跌撞撞地往出跑。
“救命……走水了！救命啊！”
家丁轟地撞開門，幾個健壯仆婦忙扶過肖姨娘。
火越燒越大，祠堂都成了一座火房子。
家丁們不斷往進擔水，動靜驚動了肖老爺，放下公文跑到現場，看到這一片熊熊燃燒的大火，險些急暈過去。
“造孽啊，造孽啊！後生不孝，竟讓祖宗遭此大難啊……”
肖姨娘軟軟地偎在紅漆廊柱上，肖老爺急得跳完腳，想起這個剛納的愛妾，忙走過去：“你怎麽樣？”
肖姨娘軟軟睜開眼睛。
話還未出口，兩行清淚緩緩滑下。
這樣泫然欲泣，又隱忍不發的模樣，賺足了肖老爺的疼惜。
正要把佳人納入懷，背後傳來一道蒼老的咳嗽。
迴頭，原來是肖老太太過來了，肖老爺臉上浮起一絲尷尬，忙放開肖姨娘，低頭整了整衣冠：“母親。”
老太太淡淡道：“當著祖宗的麵，就心疼起你這愛妾。你元配要是有這個本事，當初也不會鬧成那樣。”
肖老爺神色越發尷尬，“母親……”
老太太淡淡轉開目光，“怎麽迴事，祠堂怎麽燒成這樣？”
有下人出來稟報：“迴老太君，肖姨娘在祠堂禮佛，祠堂忽然走了水……小的們將姨娘救出來，姨娘還受傷了。”
老太太蒼老卻威嚴的目光轉向肖姨娘。
“怎麽迴事？”
肖姨娘心裏一跳，不得不撐著怯弱無依的模樣，“迴老夫人……妾身，妾身也不知道。”
老太太目光一銳，“你從祠堂出來，卻說不知道？”
肖姨娘捂著臉，嚶嚶的哭聲從指縫間傳出，肖老爺拍著她的背，忍不住對母親道：“娘，綺兒柔弱，您莫嚇著了她。”
老太太淡淡道：“心裏無鬼，老身嚇她不著。林氏，到底怎麽迴事？”
肖老爺暗中推了肖姨娘一把，肖姨娘忍住哭泣，淚眼朦朧地說：“老太太，妾身，妾身看到了大小姐……後來，後來不知道怎麽迴事，祠堂就著火了……”
老太太眉一沉。
“去把大小姐傳過來！”
迴頭，一個竹青衣裳的女子站在身前。
“大小姐，你在這裏幹什麽？”
這女子身量苗條，白淨麵皮，雖無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動人的顏色，隻是眼中滿是不喜和懷疑，讓這清秀動人的容貌褪色了幾分。
這是肖父新納的肖姨娘，單看外貌，倒與原主記憶中的肖母很有些相似。
隻是肖姨娘的目光一點也不柔弱，看著肖黎，似乎恨不得從她皮子裏將另一個靈魂挖出來。
肖黎也淡淡的：“見過姨娘。我在這裏看看，不行嗎？”
她語氣冷淡，偏偏挑不出什麽錯，肖姨娘蹙眉道：“你一個女兒家，見了庶母，為何不稱唿？”
肖黎反問：“我不是叫過姨娘了嗎？”
姨娘是妾，庶母是抬了位份的平妻。
肖黎可不傻，沒準備多給自己找個媽。
肖姨娘冷笑：“素日聽聞你囂張跋扈，今日一見，果然不錯。——怎麽，身為女兒家，每日去外麵閑逛，這就是你的教養嗎？”
肖黎原本不想和她糾纏，聽到這句，腳步卻停住了。
她側過頭：“看來，肖姨娘很有教養嘍？”
一陣風吹來，綠竹的陰影投上肖黎甜美的麵容，無端讓人背脊一陣陰寒。
肖姨娘背後每根汗毛都豎了起來：“妾身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熟讀女則女訓，當然有教養！”
肖黎笑了一聲：“這麽有教養的肖姨娘，怎麽會與人為奴婢呢？”
肖姨娘大怒：“你！！”
“我什麽我？小姐是主，媵妾是仆，姨娘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吧？”
肖黎笑得雙眼眯起，目光像夏日幽涼的湖。
“明明可以嫁給小門小戶做正妻，卻偏偏要與殘年朽骨為伍。肖姨娘，好教養呀。”
什麽女則女訓，真要學會一點做人的尊嚴也就算了，還不是嘴上仁義道德，實際上腆顏高攀。
肖姨娘氣得渾身發抖。
肖黎懶得理她，施施然邁步離開。
看著那道悠哉悠哉的背影，肖姨娘差點沒有把眼珠子瞪出來。
竹陰裏卻傳來“哧”地一聲輕笑。
肖姨娘迴頭，藍緞衣衫的人影一搖三晃地出來，手裏揉著一對核桃，臉上是隱忍不住的笑意。
肖姨娘道：“看我吃癟，冷少爺很是高興？”
冷君生笑得肩膀抽動，半晌清了清嗓子：“哪裏哪裏，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肖姨娘懶得與他鬥嘴，平靜道：“肖黎看似隨性跳脫，實則深沉有岸穀。玩火必自 焚，少爺要小心。”
冷君生猶帶笑意：“有岸穀是當然，深沉卻未必。”
要是深沉，很多事情就不會強出頭了。
肖姨娘看他一眼，沒有再多說。
又商議過別的事情，冷君生就此離開。
他去時還是特意挑了那道避人的抄手遊廊，待到那道靛藍身影徹底消失，肖姨娘走進祠堂。
祠堂中，一座座牌位安靜矗立著。
糊窗的棉紙極厚，透不進一絲光。
隻有香爐中的檀香亮著一星煙火，照在暗綠篆字上，透著一股昏暗的氣息。
肖姨娘跪下行了個禮，頭也不迴地吩咐丫鬟。
“拿燭台來。”
丫鬟臉上閃過一絲不解，“主子……”
肖姨娘不耐，“快去。”
丫鬟不敢違逆，捧來銀質燭台。
祠堂不允許見這樣大的明火，肖姨娘卻全不在意，蠟燭光傾斜著，她放倒燭台，明晃晃的火舌舔上桌圍，劈劈啪啪地燃燒起來。
丫鬟心裏一跳，“主子……”
火越少越大，及至火光蔓延到梁上懸掛的帷幔，肖姨娘才對外偏了偏頭。
“去叫人來救火。”
丫鬟緊緊捂著嘴，踉踉蹌蹌跑出佛堂。
她是肖姨娘的心腹丫鬟，不敢把主子的一舉一動透露給外人，不一會，祠堂外便傳來走水的唿聲。
肖姨娘拔下簪子，狠狠往左臂上劃去。
鮮血頓時滲出。
桌圍已經燒成一片漆黑，肖姨娘伸手擦了一把黑灰，抹到自己臉上，聽到外間雜遝的腳步聲傳來，深吸一口氣，邊喊邊跌跌撞撞地往出跑。
“救命……走水了！救命啊！”
家丁轟地撞開門，幾個健壯仆婦忙扶過肖姨娘。
火越燒越大，祠堂都成了一座火房子。
家丁們不斷往進擔水，動靜驚動了肖老爺，放下公文跑到現場，看到這一片熊熊燃燒的大火，險些急暈過去。
“造孽啊，造孽啊！後生不孝，竟讓祖宗遭此大難啊……”
肖姨娘軟軟地偎在紅漆廊柱上，肖老爺急得跳完腳，想起這個剛納的愛妾，忙走過去：“你怎麽樣？”
肖姨娘軟軟睜開眼睛。
話還未出口，兩行清淚緩緩滑下。
這樣泫然欲泣，又隱忍不發的模樣，賺足了肖老爺的疼惜。
正要把佳人納入懷，背後傳來一道蒼老的咳嗽。
迴頭，原來是肖老太太過來了，肖老爺臉上浮起一絲尷尬，忙放開肖姨娘，低頭整了整衣冠：“母親。”
老太太淡淡道：“當著祖宗的麵，就心疼起你這愛妾。你元配要是有這個本事，當初也不會鬧成那樣。”
肖老爺神色越發尷尬，“母親……”
老太太淡淡轉開目光，“怎麽迴事，祠堂怎麽燒成這樣？”
有下人出來稟報：“迴老太君，肖姨娘在祠堂禮佛，祠堂忽然走了水……小的們將姨娘救出來，姨娘還受傷了。”
老太太蒼老卻威嚴的目光轉向肖姨娘。
“怎麽迴事？”
肖姨娘心裏一跳，不得不撐著怯弱無依的模樣，“迴老夫人……妾身，妾身也不知道。”
老太太目光一銳，“你從祠堂出來，卻說不知道？”
肖姨娘捂著臉，嚶嚶的哭聲從指縫間傳出，肖老爺拍著她的背，忍不住對母親道：“娘，綺兒柔弱，您莫嚇著了她。”
老太太淡淡道：“心裏無鬼，老身嚇她不著。林氏，到底怎麽迴事？”
肖老爺暗中推了肖姨娘一把，肖姨娘忍住哭泣，淚眼朦朧地說：“老太太，妾身，妾身看到了大小姐……後來，後來不知道怎麽迴事，祠堂就著火了……”
老太太眉一沉。
“去把大小姐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