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災,在這個沒有有效救援手段的當代,無疑是一樣十分讓人頭疼的災難,他不像洪災和旱災那樣造成的殺傷性那麽大,但發生的頻率卻要高得多,據各地方衙門上報的統計,每年發生的各起火災,大約在四百三十七起左右,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小火,得到了控製,而還有一部分的火災則是逐漸失控,基本要將整座山頭,甚至有的時候便是整片山林都無法幸免於難,真可謂是百裏煙火,沒有人家。


    這樣的災難,無疑對環境會造成巨大的危機,因此如何降低火災的發生頻率無疑就是關鍵,畢竟想要滅火,以現在的條件是很難的,常規救火中,小一些的火還能夠派人去撲滅,若是連綿的大火,幾百號人是根本不可能撲滅的,在森林之中,尤其是春夏之交的時候,地麵幹的很,隨便一點點火星,就能燃起一片大火,根本連擋都擋不住,最後隻能製造一個隔離帶,讓大火把隔離帶中的東西全部燒光,才算是能滅火。


    這當然會造成巨大的損失,更何況與其想怎麽滅火,還不如想想怎麽不發生火災,這才是最重要的,根據各地的調查,往往火災都是由明火所引起的,所謂明火,就是由人為引發的火災,比如說到森林裏去野炊,沒有把火提前滅掉,導致這些火燃燒起來,將整座山林燒毀。


    還有的就是比如說清明祭祖,在燒紙頭的時候,沒有等火完全熄滅再離開,導致這些火星飛揚出去,立刻便對整片森林產生難以估計的損失,這些明火是森林起火最主要的原因,第二類就是垃圾所引起的火災,有些人在野外野炊,雖然把火是給滅了,但卻把一些酒瓶,塑料袋之類的東西扔在了森林裏。


    那些酒瓶匯聚太陽的光芒,形成一個熱點,就會把塑料袋或者是周圍的枯草點燃,就必然是又一片大火,這兩種是主要的火災起因,也是最為可控的,相比起天上打雷,或者是落葉堆積所產生的沼氣從而自燃等情況,這兩種可以控製的行為,無疑應該加強防護,為此,宣傳防火教育也是宋朝急需要做的事情。


    畢竟宋朝之前的幾千年時間裏,中國人一直用木頭作為建築的主要工具,導致關西平原以及河北平原,大量的森林被砍伐,許多地方水土流失十分嚴重,綠化麵積十分堪憂,本身就已經是一件十分嚇人的事情了,若是再來這麽幾把大火,這僅剩的森林可就更加少了。


    要知道如今宋朝一年種下去的樹也不過幾百萬顆而已,這麽一把大火,瞬間就是上百萬棵的樹銷毀殆盡,等於是好幾個月的工程全部泡湯,更何況人們種植的樹木,隻不過是一些品種單一的人工森林而已,根本沒有什麽生態係統,與野生森林是完全不同的,原始森林有完整的生態係統,它的抗病能力和對於環境的抵禦能力要比人造森林強大的多。


    因此原始森林也就更加珍貴,而火災,無疑會對原始森林帶來巨大的傷害,中國不是加拿大,即便著火都不會去救,因為森林資源十分豐富,根本就不擔心會燒光,而中國則不行,幾千年的開發,原始森林的數量已經越來越少,若是再這麽燒下去,以後要想再重建,就得花費大量的時間去一片片的種起來,其中要花費的錢更加的多。


    不過要想讓民眾知道防火的重要性,這還是十分困難的,畢竟住在森林旁邊的居民,往往家境也不是特別的好,許多人甚至不識字,他們的小孩兒雖然上過學,但也隻有小學的知識儲備而已,想要讓他們明白防火的重要性,著實是有些困難。


    同時對於森林縱火的兇手,抓捕也十分的困難,畢竟這些深山老林裏麵,也不像現代有什麽攝像頭,你根本沒有這些東西,人們進進出出的,你根本不知道是誰在裏麵放的火,現代可以根據殘留物來進行dna的監測,當然得在運氣比較好的情況,大部分時候,在現代,你在深山老林裏麵縱火,也是很難查到兇手的,不過因為現代已經有攝像頭了,所以許多時候,還是能夠碰巧抓住這些兇手。


    而在古代,你想要抓住兇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朝廷也確實很難讓他們遵守規矩,畢竟你沒有懲罰的手段,想要依靠民眾的自覺,這實在是太難了,更何況像清明的時候,人們都上山去祭祖,這個時候若是發生火災,誰知道是誰點的呢?這是根本說不清的事情,因此,想要讓民眾有防火的意識,還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朝廷能做的就是多多宣傳,希望一些有道德的人,能夠遵守規矩,防火野炊也好,祭祖也好,都要等火滅了之後再走,除此之外,進入森林之後,使用所殘留的垃圾都要全部帶走,不要留在森林之中,成為火源的潛在對象之一,通過這些宣傳,讓他們有道德感的人可以遵守,以期待降低火災的發生頻率。


    至於其他人,你也確實很難去規範他們,除非徐清下令把所有的墳墓全部搬遷,進行集中管理,或許可以大規模的降低火災發生的頻率,但如果他真的下達這樣的命令,恐怕第二天,整個天下就要暴動,來推翻他的統治了。


    畢竟如今的宋朝人還是十分迷信的,同時對於祖先,祖宗,祖祠這些東西,都是十分重視的,讓他們搬遷墳墓,無疑是讓他們對自己的祖先做下十惡不赦的事情,這是他們根本不可能答應的事情,也有違儒家的禮法教化。


    雖然如今儒家在官場上的地位已經下降到了最低點,但在民間,在人們的意識形態中,儒家的思想始終占據著主導地位,包括如今支持工業化的官員們,大家思想的最基層始終是儒家的那一套,而儒家就是敬天法祖,將祖先看的十分重要,如果要動他們的祖先,以徐清現在的威望恐怕也壓製不下,也隻有偉人級別的人,才能憑借自身強大的魅力,讓百姓們為此放棄千百年傳承下來的習慣,從而改變自己的風俗。


    徐清自認自己還沒有這麽偉大,就像他還沒有辦法使男女完全平等一樣,這不是他能夠做出來的事情,因此對於防火也隻能循序漸進的慢慢推動,能少燒一些就少燒一些吧,同時加強監管,以保證一些重點地區的森林,不能出現大規模的起火,同時建立比較有效的滅火機製,以保障火苗在出現的瞬間,周圍的救火隊員必須要迅速到位,將大火撲滅。


    至於深山中引發的大火,那徐清也沒有辦法,隻能讓他燒了,畢竟以現在的科技,想要救火著實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畢竟這是一項即使在現代,也依舊困擾著人類社會的巨大災害,甚至是發達國家也是率受其害,美國加州在二零一八年的大火,將一億兩千萬顆大樹吞噬殆盡,數百人死亡,無數的建築在大火中化為廢墟。


    作為發達國家中最強大的美國尚且如此,可想而知森林大火到底有多麽的可怕,因此以宋朝如今的技術,也隻能夠勉強控製,盡量縮小受害麵積,畢竟科技能力有限,不可能進行實時的監控,隻能慢慢的縮小火災發生的可能。


    至於祭祖之類的活動,按照徐清的想法,自然是很想把他們取消掉,或者是集中起來進行管控,不然這些墳頭都在山上零零散散的出現,消防隊員要管控的區域就會變得很大,出現火災的可能性也會增大,所以依照安全的考慮,也是希望把墳頭全部搬遷都一起來,這樣統一處理要方便的多。


    當然,最好就是不要再燒紙了,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畢竟中國人的思維邏輯中就認為,人死後進入地府,地府跟現代一樣,也是需要花錢的,因此就要燒紙錢給地下的人,你不讓他燒,他就會反對你,你跟他解釋,其實下麵的人收不到,她即便能夠理解,也還是會燒,畢竟做這些事情,其實大多數人是明白的,並不是為了真的給下麵,而是寄托哀思而已。


    這是中國人的傳統,想要改變,著實有些困難,在現代,也才在一些地方開始試點,要讓明火祭祀慢慢取消,但也隻是在城市裏做一些試點而已,廣大的鄉村照樣還是火星點點,而事實上,鄉村才是森林火災最大的著火源,城市的火災是很容易控製的,畢竟墳頭都集中在一起,周圍就有消防隊員進行控製,而鄉村則十分分散,想要控製自然十分困難,等消防隊員抵達的時候,火勢早已經延綿開來了。


    因此將墳墓進行集中管理,無疑會對火災有很好的防止作用,但想要讓民眾答應這一點,還是十分困難的,畢竟中國人重土安遷,想要讓大家搬祖墳,這實在是太難,這個時候徐清就很羨慕新大陸的那幫人,那些中國人無疑是中國人中更加喜歡冒險的一幫人,因此他們才會離開自己的本土前往新大陸,尋找新的生活。


    而在那裏,張青北當時在統治新大陸的時候,便把墳墓全部安置在一起,所以後來的移民去世之後,也都埋在公墓裏麵,每到清明節的時候,大家就一起燒紙頭,紀念逝者,這無疑是很好的一種舉措。


    不過當時張青北這麽做,並不是希望預防火災,而是因為來到新大陸的人,許多都是單獨一人來此的,這些人去世之後,也沒有宗族,所以為了讓大家有一個共同的安息之地,所以才會在城市之中專門開辟出一塊土地,作為公墓,以表示這一座城市的所有人,大家都是一家人,因此無論誰去世,離開了這個世界,都可以來到這裏。


    而這種想法和做法,很快便風靡了整個新大陸,這些人都是粗人,且願意來到新大陸,大多傳統文化對他們的束縛並沒有特別的深,不然他們根本就不敢來新大陸,尤其是一些老移民,那個時候可不像現在這麽方便,有鐵甲艦來進行運輸,那個時候,看還是木船,來往一次,五艘船裏就有一艘船會沉沒,他們都是冒著生命危險來到新大陸的。


    因此他們就更加能夠接受這種新的文化,而隨著各個城市的效仿,新大陸也慢慢開始產生有別於本土的新文化,這種文化不再以宗族為社會的基礎單位,而是以個人為社會的基礎單位,這兩者之間的差距無疑是十分巨大的。


    在新大陸,人們往往更加注重個人,因為來到這裏的人,往往是一個人單獨前來的,最多就是一個家庭前來,不可能有一個村子的宗族全部搬過來的情況,那是沒有必要的事情,因此這些人就更加注重個人一些,而本土則不一樣,農業社會對於家族的重視是最高的,就像古代中國沒有千年的王朝,卻有千年的世家一樣,當那些古代精英們麵對國家與家族之間的抉擇時,往往會優先選擇家族而不是所謂的國家,將家放在國之上,這是典型的家族思維。


    且這種思維並不僅僅隻存在於中國人的意識形態中,而是廣泛存在與所有農耕民族之中,包括古羅馬也是如此,羅馬的共和體製其實說白了就是家族體製,公民法隻不過是掩人耳目的統治工具而已,站在羅馬權利核心的始終是那幾個家族而已。


    因為農耕文明強調穩定,而在農業社會,科技水平不發達,唯有用家族這一手段,來對一個地方進行統治,是最為穩定的,統治成本也最為低廉,因此幾乎所有的農耕社會全部都是以家族為重的,這在中國最後發展成為官僚士族,在日本發展成為武士家族,在歐洲則發展成為貴族,這些都是以家族為核心而發展起來的。


    因此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文化,也使得雙方雖然同樣都是黃種人,但思想是已經變得完全不一樣,墳墓搬遷在新大陸人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在本土人看來,卻是離經叛道的事情,雖然此刻眾人尚且還沒有把這一件事看的多麽重要,但顯然,文化上的分裂,最終也必然會導致實質上的分裂,當新大陸崛起的那一天,恐怕也就是這片土地要離開宋朝統治的時候,隻不過這個時候具體會在什麽時刻發生,此時此刻尚且沒有人知道罷了。


    便是徐清,也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畢竟此刻的新大陸十分溫順,無私的提供著黃金,糧食,工業原料支持著本土的發展,同時大量本土產出的工業品也被這塊土地不停的吞噬著,是本土除了印度之外,最重要的商品傾銷地,哪裏能看出半分反意,但誰又能想到,僅僅二十年之後,新大陸便全境反叛,為整個國家帶來了巨大的災患,甚至動搖了宋朝統治世界的基礎,而給整個華人世界帶來了無法彌補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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