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第一次見到李德,是在自己的官邸之中,政事堂一般人是進不去的,而宰相也不一直在政事堂,因為宰相權利的增大,所以從秦漢以來,宰相一直沒有的開府之權,徐清是有的,當然,他的開府並不像秦漢的那些宰相們一樣,擁有一套獨立於中央的辦事機構,這種做法在徐清看來隱患實在太大,這也是為什麽那個時候許多宰相都有想要篡位的想法,就是因為權力過於龐大,君權也很難與相權相抗爭,這就不是徐清想要的結局了,所以如今的徐清雖然開府了,可這權力卻小的很,底下的幕府官員,也並沒有什麽實權,總的來說,這就相當於是一個智囊團,沒有實權,但是徐清的許多政策都是由他們來構思,最後讓徐清來發表的。


    這就是徐清如今開幕的權力,這些人沒有官位但才華出眾,並且許多人都非常的年輕,很有革命理想,但是因為權力沒有到應有的層次,自然是入不了政事堂,所以徐清要想跟他們見麵,大多數情況下是在自己的官邸之中,後來隨著宰相權利越來越大,這些幕僚便也被徐清加入了國家編製,成為了官員,品級並不高,即便是宰相寮首席幕僚,官職也不過是正五品而已,但是因為他們常年跟隨徐清,並且他們的意見在很大程度上左右著徐清的想法,所以他們在許多朝臣的眼中,便是非常重要的任務。


    再加上徐清的政治實力雄厚,如今這些人雖然隻是幕僚,是一些小官,可畢竟他們已經進入了宋朝如今的體製之中了,憑借徐清的能力,隻要外放出去,不需十年時間,當一個侍郎總沒有什麽問題,所以對於這些幕僚之臣,大多數人都非常的尊敬他們,即便是那些三四品的官員也不敢在他們的麵前造次,這個宰相府機構,便是由這麽一些人組成的。


    在這裏接見李德,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了,政事堂李德進不去,若是直接去自己的家,那就顯得太過於親熱了,李德能力雖高,但是到底人品如何,徐清還是要親自見過之後,才能夠下論斷,李德也是揣著一顆忐忑之心來了,他以前曾經見過徐清,但是兩人並沒有深交,對於徐清的為人,李德更多的還是通過報紙和官場上的風評來了解的,這讓徐清在李德的麵前,形象非常的恍惚,而此時李德也意識到,徐清見自己的這一麵,很有可能會改變自己的未來,這讓李德心裏也是非常的惶恐,從昨夜開始,便已然是失眠了。


    徐清倒是精神頭不錯,李德和徐清兩個人年紀差不多,徐清要稍微大上幾歲,但是兩個人的經曆和成就卻不可同日而語,徐清二十五歲便得中進士,而李德直到三十四歲這才考中了進士,光是這份才幹,雙方就不在一個級別上了,在此之後,徐清一個個耀眼的成就把他逐漸推向了神壇,李德雖然在地方上也有所建樹,但是與徐清相比起來,自然是皓月與星辰之間的區別了,身處高位如此之久,徐清現在麵對任何人都已經不會再有什麽波瀾,所以跟李德的見麵,他倒是情緒非常的穩定。


    兩人見麵之後,自然是一番寒暄,但這寒暄也持續不了多少的時間,徐清作為國家的首輔,掌管全國大權,每天要處理的事情幾乎可以讓一個普通人在一個禮拜裏麵直接進精神病院,這樣的工作強度之下,見一個地方官員,李德與徐清的談話早已經被徐清的書記官規定在了三十分鍾以內解決,時間緊迫,客套話兩三句便夠了,接下來,徐清便問了問李德的工作經曆和得到的經驗,這些李德早有準備,雖然心裏有些緊張,但在磕巴幾句之後,倒也非常流暢的把自己想要說的話都給說了出來。


    官場混跡,李德雖然老實,但是在官場之上,再老實的人,表麵文章還是要做的,平日裏開會,演講,對下屬講話,給領導匯報之類的事情也是不少,剛開始的時候李德自然是有些不習慣,畢竟從一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書生,突然之間轉換成一個地方上的基層官員,這兩者之間的變化實在太大,想必許多剛剛走出校園進入社會的人應該是深有體會的,學校雖然被形容成一個小社會,但他終究是要比真正的社會要幹淨許多,也要單純許多,等到人進入社會的時候,許多理想,夢想都會隨著龐大的壓力和繁重的工作化為泡影,在那一段日子裏,想必許多人都過的非常辛苦。


    你需要為了一份工作去做自己不願意去做的事情,你需要跟比你父母還要大的同事們好好相處,在學校裏,你碰到不喜歡的同學,你可以不理他們,但是在公司裏,你卻要去忍耐,還有各種各樣的工作壓力,會讓呀一個人變得非常累,那種累與通宵為了考研所帶來的累不一樣,是一種沒有希望的累,更是一種心靈上的疲勞,需要一大段時間去調整,最後才能慢慢把自己從學生的身份上抽離出來,開始麵對社會去奮鬥。


    這中間是需要一個過程的,而最終大多數人是能夠跨過這一個過程的,李德既然能夠通過科考,就代表他智商沒有什麽問題,至於情商麽,在這個人吃人的官場上,太差的又怎麽可能當上省級高官,所以縱然李德的情商太差,在這麽久的鍛煉智商,顯然也有了長足的進展,再加上他本就知道今天是來見徐清的,自然是早在幾天之前便已經開始準備這次對話了,一番話說下來井井有條的,讓徐清聽了都很滿意。


    尤其是他對於教育的理解,讓徐清覺得很是欣賞,李德認為,教育不應該隻是把聖人的言論強加給孩子們,而是要通過教育,讓孩子們從書本中尋找到他們喜歡的東西,從而去鑽研,也就是說,不要讓孩子們當全才,而是要當專才,這種思想,對於徐清來說,或許並不覺得稀奇,畢竟在前世,他大部分的學生生涯是在歐美等國度過的,並且接受的是高級教育,不是那種什麽開心教育之類用來哄騙老百姓的東西。


    他從小到大,在這樣一個環境之下長大,自然知道全才教育隻適合中小年級,等到了高中,尤其是大學之後,學生就更加應該接受係統的專業教育,隻有這樣,才能培養出適合新時代的學生,因為在未來的時代,所有的專業都會越分越細,不會像現在這樣,許多專業都融合在一起,一個科學家既可以是動力學家,也可以是物理學家,一位醫生既可以是臨床醫生,也可以是急診醫生,兒科大夫還能兼任婦科大夫,這些在未來,隨著社會水平的進步,都會慢慢區分開來,專業也是如此,剛開始的時候大家可以朝著一個大方向去學,而越到後來,專業就會慢慢越來越細。


    就比如說機器人,剛開始的時候機器人便作為一個大類出現在人們的麵前,可隨著科技的進步,機器人的應用也開始出現了分化,首先就是人工智能的概念開始出現,後來便是關於機器人的使用,有的認為機器人是工業生產,還有的則認為機器人可以承擔更多社會工作,這種區別讓機器人這個行業也開始出現分化,到現在變得越來越細,可以說這就是如今時代背景下的潮流,徐清對此深以為然,所以他能理解這件事,其實並不稀奇。


    但李德能理解這件事情就非常的稀奇了,他生長的年代,是一個儒學為尊的時代,四書五經基本可以說是他們眼中基督徒的聖經了,而他們讀書的目的也很清楚,就是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說白了,就是為了當官的,這樣一個生活在舊時代背景下的人,在教育上竟然能夠有如此先進的理解,這不得不讓徐清感到好奇。


    “德明,你的這些想法,是從何而來啊?”徐清親切的叫李德的字,作為宰相,雖然李德跟他的年紀差不多,可在徐清的眼裏,確實稱得上是晚輩,李德也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絲毫沒有詫異的樣子,甚至心理還對徐清叫了他的字而感到激動,能夠被宰相如此親切的叫字,這對於李德來說,甚至是一種榮譽。


    “迴稟宰相大人,下官自任官以來,曆任教育之職,且任職之地,大多為偏遠荒蠻之地,人煙罕至,經濟不達,我探訪民情之下,發現當地百姓願意念文做學問的人很少,大多數人想要讀書,都是為了養家糊口,所以其中大多數人都想要學習有關工科的知識,未來當一個工程師,或者是去技術院校當一個技術工人,因此,下官就自己想,每一個地方,對於教育人才的需求也不相同,下官曾經去過昆山,廣州,在那些城市之中,許多孩子對於工科並不感興趣,相反對於藝術、文科、理科、醫科很感興趣,願意學習的人也多,因為他們家庭殷實,不需要為了自己的家庭去考慮太多,自然就可以去學習這些更耗費時間和金錢的學科,這便是每一個區域,孩子的思考方法,正是由此,讓我知道,每到一地,必先觀其民風,再做決定。”


    李德的迴答讓徐清很是滿意,這樣的規律存不存在,其實早就存在了,自古以來,經濟越發達的地區,學習工科當工程師的人就越少,而願意去學習文理,藝術的人就越多,因為他們不再需要立刻賺到錢,他們的家庭有足夠的能力可以支撐他們去學習更加昂貴的職業,獲得一份更體麵的工作。


    這一點從中國也就可以看得出來,即便是到如今,工科也是在大學校園裏一家獨大的專業,每年選擇工科的人永遠是最多的,其中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容易就業,可以很快賺錢然後補貼家用,相反藝術之類的東西,想要賺錢,若是一個普通人進入這個行當是非常困難的,必須要有背景或者父母從事這個行業,積累下不小的人脈才行。


    至於文理也需要一定的背景才行,如今宋朝,大多數情況下學習工科的隻要本科畢業就可以找工作了,而文理不同,基本都要讀到碩士才可以畢業,然後進入國家研究機構,或者是私人公司之中尋找工作,這學習時間就不相等,同時文理兩科需要大量的基礎知識,而一般窮鄉僻壤的學堂之中是根本不教這些東西的,所以文理兩科大多數情況下隻有那些富裕的人,或者是大城市中的孩子會去讀。


    醫科同樣也是如此,看看日本就知道,大多數讀醫科的人,要麽家裏有人是醫生,要麽就是家裏非常有錢,一般人是根本不會讀醫科的,宋朝也是如此,因為如今的宋朝,最需要的就是工科生,畢業之後成為工程師,為國家去修建鐵路,開礦,所以對於工科生,朝廷是有一定補助的,而其他學科,朝廷是不提供補助的,這樣一來,也是大多數學生會選擇工科的原因,歸根到底還是錢的問題。


    如今上大學,這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夠上的起的,大學一年的費用大概相當於一個城市之中中產階級半年的收入左右,而對於許多農村出生的孩子來說,讀上四年書,很有可能會把一輩子的積蓄全部花光,在這種狀態下,讓孩子去學習更容易迴本的專業,自然是許多家長的第一選擇了。


    李德任職於秦鳳路,雖然經過徐清的治理,發展的還不錯,可是地理位置的缺陷讓他的發展,自然不可能與沿海地區相提並論,大部分的百姓依舊在溫飽階段,還有大量的鄉野之民處於半饑半飽的狀態之中,在這種情況之下,你確實很難讓他們去當全才,而應該因材施教,讓他們去學習他們可以學,且希望學的東西,這樣才能讓當地得到發展。


    聽完李德的話,徐清心裏最後那一絲絲疑慮也算是徹底消除了,他立刻將自己讓李德入京的原因告訴給了李德,李德雖然早有預料,卻沒想到徐清見自己,竟然真的是想要讓自己去東非擔任州牧的職位,這讓一時之間非常的興奮。


    在秦鳳路擔任副祭酒,他也隻是一方大員而已,而去東非,則能直接成為當地的最高行政長官,在他這個年紀,這樣的機會隻有一次,是不可能再來第二次的,所以盡管李德也知道東非路途遙遠,去那裏必然要遭受許多的苦難,但李德還是答應了下來,看著自己麵前這個中年人,徐清的心中很是欣慰,在這樣一個年紀還願意離開自己的家人前往東非,擔任官員,這實在是不容易的一件事情,所以徐清也答應李德,有什麽要求可以盡管提,隻要朝廷做得到就必定幫他完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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