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永墜沉淪,換你一世芳華——江玉麟


    我叫江玉麟,生在一個很不普通的家庭,因為我家世代從事牙人的行業,我爹江守言更是贏得了天下第一牙的美稱。


    太久的記憶有些模糊。


    我記得,爹自小就將我當做未來的牙行繼承人來教育培養,我很聰明,不但能記得爹的教導,還能舉一反三,長輩們都會誇讚我天資聰穎,必成大器。每當這時,我都會從爹的眼睛裏看到一絲無奈和惋惜。


    我那時想,應該是還沒有達到爹的要求吧,於是我更加努力讀書識字。


    直到有一天,爹親自將我煥然一新,並慈愛地和我說:“玉麟啊,一會爹要帶你去你錢伯父家,你要懂禮貌。”


    之前爹也時常帶我見客拜訪,這樣鄭重還是第一次。


    而我的記憶也是從這一刻開始清晰起來。


    錢府的高牆大院,崢嶸巍峨的亭台樓榭,在年少的我心中留下一些震撼,這大概就是爹口中時常講的大戶人家吧。


    我們江家隻能算中等人家。


    爹牽著我的手走過長長的迴廊,還沒到正堂,就遠遠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江兄,錢某迎接來遲,還望贖罪!”


    我抬頭望去,一個穿得很得體奢華的中年男人帶著讓人舒服的笑容迎麵走來,他的手裏也牽著一個小孩,一個很漂亮的小女孩,粉雕玉琢,可愛喜人。


    爹與錢伯父站著寒暄,我便打量著這個小女孩,她也忽閃著大眼睛,很天真很好奇地打量著我,我們就這樣看著對方,直到爹喊我,“玉麟,快給你錢伯父磕頭。”


    我很規矩很認真地給錢伯父磕頭,錢伯父蹲下身扶起我,很認真地打量我,眼裏掩飾不住喜愛,“玉麟這孩子看麵相就是有福之人啊。”


    爹笑著謙虛了幾句,錢伯父拉過那個漂亮的小女孩,溫和地問我:“玉麟,喜歡這個小妹妹嗎?”


    我人生第一次感到害羞,卻在那個小女孩期待的目光中,很肯定地迴答:“喜歡。”


    錢伯父與爹同時笑了起來,錢伯父很開心地對我說:“玉麟,這是寶兒,是你的未婚妻,你要好好對她……”


    未婚妻這個詞便第一次占據了我的腦海,我一直在想,未婚妻到底是什麽?能不能吃?


    爹和錢伯父似乎有話要說,便命下人帶我和寶兒去花園玩。


    爹平時管教我很嚴厲,我很少能和同齡的男孩子一起玩耍,女孩子自然更不可能了。所以,我就很拘謹地坐在花園的石凳上,看著寶兒像個小燕子一樣飛來飛去,身後跟著一群丫鬟下人,緊張地喊著:“小姐,慢點跑……”


    寶兒終於跑累了,帶著頭上晶瑩的汗珠坐到我身邊,忽閃著長長的睫毛看著我。我再一次發現寶兒真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像畫裏的仙女一樣。


    寶兒見我一直不說話,便嘟著小嘴,忿忿地說:“喂,你這個人怎麽這麽無趣啊,爹還說我們以後要永遠在一起的,我才不要和你這根木頭在一起!”


    在一起?我直接忽略掉其他詞語,疑惑地問:“為什麽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寶兒也很迷茫,隨即指著一個丫鬟,“你說,我為什麽要和這根木頭在一起?”


    那丫鬟麵紅耳赤,結結巴巴地說:“因為小姐和江公子是指腹為婚,將來是要結為夫妻的,自然就要永遠在一起啊。”


    夫妻?我腦海一亮,不就是爹和娘那樣,這麽說,這個小仙女將來會做我的妻子!不知為什麽,年僅五歲的我很開心,盡管我根本不能理解妻子到底是什麽含義。


    為了脫掉木頭這個代名詞,也為了改變在自己未婚妻眼裏的印象,我開始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逗寶兒開心,功夫不負有心人,等我要離開錢府迴家的時候,寶兒還抓著我的胳膊,哀求錢伯父,“爹,我不要玉麟走,爹……”


    錢伯父一臉的寵溺,“寶兒乖,玉麟得迴家了,天很晚了,大家都要迴家才行。”


    寶兒依舊不放手,錢伯父隻得和爹說:“以後要玉麟常來吧,他們畢竟有了婚約,多相處是好的。”


    爹答應得很快,我卻依舊聽出了些許無奈,我卻顧不得那麽多了,心裏開心極了,以後每天都能見到寶兒了。


    晚上,好不容易熬到爹去休息,下人也都睡了,我小心地從床上爬起來,去書房認真地翻著,終於在很多本書的三言兩語中,我腦海中有了關於未婚妻的完整定義。


    未婚妻就是:我的人,我的私有財產。


    這個發現令我激動得一晚未睡,我竟然有了一個完全屬於我自己的財富,不是爹給的,是別人搶不走的,還是個那麽漂亮的小仙女。


    寶兒便被自我定義為我私有的無價之寶


    第二天完成了爹交代的功課,我就迫不及待地去了錢府,當著寶兒麵驕傲地宣布:“錢寶兒,你是我江玉麟的未婚妻,就是我的人,我會對你好的,但是你要聽我的話……”


    寶兒大概是被我眼裏的神采震住了,很乖巧地說:“嗯,我會聽玉麟的話的,除了爹,我以後就聽你的話……”


    寶兒乖巧柔順的樣子讓人忍不住疼惜,我很想做點什麽表達自己滿腔的喜愛之情,但是我不會,隻得牽起寶兒的小手,揉了揉,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


    沒想到的是,寶兒竟然懂得我的心情,但是她的表達方式特別多了,在我的手腕上留下一個牙印。


    於是,我更加頻繁地去錢府。每次爹都欲言又止地看著滿臉興奮的我,久久歎息。


    漸漸聽聞錢伯父以前也隻是一個小商人而已,不知道怎麽突然就開始將買賣做大,還開了萬通錢莊,成了一方富豪。


    這自然就讓錢家很多窮親戚有了依附的對象,我時常可以看見錢伯父拿一些銀兩打發一些穿著很寒酸的鄉下人。錢伯父這時總會吩咐跟著我的下人,“照顧好江公子,別被外人衝撞了去。”


    我也很聽話地離那些人遠遠的,倒不是因為嫌棄他們,隻是他們中有一兩個穿著很得體的婦人看我的眼神頗為怨恨。


    很快,我就知道原因了。


    錢府住進了幾個據說是遠房親戚的男孩,年紀稍比我大一兩歲,是錢伯父思量自己無子,想培養起來已備不時之需。


    這本不關我什麽事,可是一想到那幾個男孩和寶兒同住一個屋簷下,我不禁不開心了,於是,更加頻繁去錢府,我要看好我的未婚妻。


    可是,還是發生了令我不快的事情。


    那天我午後估摸著寶兒睡完午覺的時間去了錢府,卻看見她和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孩一起玩耍,那男孩手很巧,用草葉子編織了各種各樣的小東西給寶兒,把寶兒哄得非常開心,笑嗬嗬地叫著:“連哥哥,我還要蜻蜓的……”


    連哥哥!我生氣了,我人生第一次知道什麽是怒發衝冠,氣唿唿地衝上去,把那男孩編織的東西扔在地上踩了個稀巴爛。寶兒被我的樣子嚇得不知所措,呆呆地叫:“玉麟……”


    我轉頭從那個男孩大喊:“你是什麽東西,誰允許你和寶兒一起玩的!”


    男孩子都是有血性的,或者說喜歡衝動暴力的動物,那男孩迴過神來,大罵:“你又是什麽東西,寶兒是我表妹,我為什麽不能和她一起玩,踩壞我送給表妹的禮物,我打死你!”


    我們扭打在一起,角落裏又鑽出幾個男孩子,幾個人打我一個,我隻是一個會用腦的讀書人,一個對一個我都不是對手,更何況是一群?理所當然被揍得鼻青臉腫。這也是為什麽爹後來給我買了一個侍女,自小就教她習武,她就是後來一直陪著我的九斤二。


    寶兒在旁邊嚇哭了,她的下人趕緊過來拉開我們,我狼狽不堪,但是有極強自尊心的我還是維持一貫的氣勢,指著那幾個男孩子,義正言辭地警告:“寶兒是我未婚妻,自古男女授受不親,你們若再敢靠近她,我見一次打一次!”


    下人到底怕被錢伯父知道了會被責怪,將那幾個還要衝上來的男孩子拉走,寶兒怯生生地看著我,我就站著冷冷地看著她,各種情緒衝擊而來,我不知道該怎樣應對,一個丫鬟上前拉我,“江公子跟奴婢下去處理一下傷口吧。”


    我一把甩開她,最後看了一眼寶兒,轉身離去。還沒走出錢府,那幾個男孩竟然在半路上攔住我,為首那個給給寶兒編草葉的男孩倨傲地看著我,“我知道,你不就是寶兒表妹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嗎?哼,告訴你,我娘親和寶兒的母親是親姐妹,當初若不是你爹死皮賴臉,和寶兒指腹為婚的就是我了。不過也不要緊,娘親說了,隻要寶兒喜歡我,錢伯父那麽疼寶兒,一定會順從她的心願,到時寶兒就不是你的未婚妻了。”


    我被這樣消息弄得措手不及,隻是攥著拳頭死死地盯著他,一言不發。


    他又上下看我幾眼,“哼,天下第一牙,說好聽的是讀書人,說不好聽就是賣藝的,怎麽能配上寶兒表妹!我現在是姨父重點培養的對象,和寶兒朝夕相處,寶兒一定會更喜歡我,我勸你早一點死了這條心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家的,爹看我狼狽的樣子第一次沒有責罰我,當晚我卻發了高燒,噩夢一個接一個,我心裏很難受,因為我知道那個男孩說的話都是真的,錢伯父將寶兒視為掌上明珠,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不會開口拒絕的,更何況隻是換掉一個未婚夫?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聽到寶兒拉著我的手在我耳邊小聲哭泣著訴說著什麽,我更加難過了,仿佛寶兒已經不是我的未婚妻了,不禁不停地叫喊:“趕走他們,趕走他們……”


    等我清醒過來,床邊趴著一個臉蛋被太陽曬得通紅的女孩,她看見我醒很高興,咋唿唿地喊:“少爺,你想醒了,真是太好了!”


    “你是?”我坐起來,揉揉頭。


    她絮絮叨叨地自我介紹,“我叫九斤二,不過這是我娘親給我起的名字,我一生下就九斤二兩呢,娘親說我是有福氣的人。不過老爺說我叫什麽還是聽少爺的,我是老爺新給少爺買的書童,我以後就跟著少爺了,少爺,你說我叫什麽呢”


    我不太了解爹為什麽給我選了一個女孩當書童,頭依舊很疼的我漫不經心地說:“既是你娘親給你起的名字,就不用改了,還叫九斤二吧。”


    九斤二聞言高興極了,“就知道少爺和老爺一樣都是大好人!”


    我身體很快好了,我故意忍了很多天不去找寶兒,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和寶兒慪氣,明明不關她的事。最後,還是錢伯父親自上門了,一見我爹就無奈地說:“寶兒這些天成天和我鬧,天天吵著來看玉麟,也不知道玉麟身體怎麽樣了?若是好了趕緊去看看寶兒,那小祖宗都要把府邸掀翻了。”


    我一直認為錢伯父是誇大其詞了,寶兒那麽乖巧,那麽溫順,怎麽會那麽野蠻?後來我才知道,寶兒隻會對我乖巧溫順,對別人刁蠻任性,不可一世。


    我心裏也很想念寶兒,便順著錢伯父的給的台階去了錢府,寶兒看見我開心極了,拉著我的手不停地叫著我的名字:“玉麟,玉麟……”我抑鬱了很多天,終於開懷了,寶兒還是在乎我的。


    更讓我開心的是,那幾個男孩不在錢府了,一個下人帶著巴結的語氣告訴我,“那幾個小公子實在是不知好歹,本來一般般小門小戶的孩子還能有機會讀書,穿綾羅綢緞,吃山珍海味嗎?他們安安心心地呆在這好好讀書學本事,將來幫襯老爺也就是了,誰成想還抱著不該有的心思,被老爺察覺了,統統打發迴家了。”


    我暗想,這個不該有的心思就是想籠絡寶兒吧。


    真相卻是等我長大了,在一次酒宴上,錢伯父帶著七分微醉告訴我:“當年,我是想培養幾個好苗子的,也是有過繼的想法的,誰知,他們和你打了一架,讓寶兒十分生氣,說什麽也不肯留那幾個小子在府上了,我隻當她是小孩子耍脾氣,過了這個勁就好了,假裝答應她,誰知她發現那幾個小子還在時,氣得不吃不喝,不停地哭。我實在沒了辦法,就問她為什麽不喜歡這幾個表哥?寶兒那時才五歲的小人竟然很認真地告訴我,‘他們想和玉麟搶我,我不能給他們機會,我就想要玉麟。’嗬嗬,玉麟啊,我命中注定隻有寶兒一個孩子,你要好好對她啊……”


    那晚我喝的酩酊大醉,醉生夢死中迴到了那個高燒不退的夜晚,寶兒在我耳邊說的話語竟意外清晰了起來,“玉麟,你放心,我隻要你,此生我隻要你就夠了。”


    那一夜我哭得痛徹心扉。


    到底要怎樣才能逃脫這一世的無奈?


    到底要怎樣才能與你傾心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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